凤无绝还没反应过来,耳边衣袂摩擦声临近——
“爷?”
“无绝?”
直到凤太后一把接住晕了的他,才看清了动手之人的身份,邪中天!
邪中天是被陆峰那一声吼给惊来的,他本不知道这里的事,这边陆峰的一句叫唤,让他脸色剧变,飞一般就冲了过来。一见院子里这情景,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都没想,先把准备进房的凤无绝给迷晕了。
凤太后正要张口怒斥,一抬头,愣住了。
邪中天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和冷厉,就似上次乔青血脉觉醒受伤那日一般。他冷冷盯了她一眼:“你干的好事?!”
别人听不明白,凤太后却懂了。
其实她也想过,乔青的身份全天下都没几个人知道,甚至连乔家人都不晓得。那只能说明她从一出生就被叶落雪隐藏了性别。若无内情,怎会从刚出生的女圭女圭到现在,伪装成男子整整十七年?!这也是她一直没把乔青的女人身份透漏给任何人的原因。不过猜测归猜测,到底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情,没将这个当做多大的事。
此时一看邪中天这神色,她才心下叫了声糟:“这么严重?”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乔青的安危更重要:“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随后转过脸,看向胖三长老几人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杀意!
两人的对话模糊不清,不知内情的几人并不理解,只皱眉望着突然发怒的邪中天,和晕了过去的凤无绝。胖三长老一闪,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在这杀意之下,他连逃跑的能耐都没有,两腿一动不敢动,只一身肥肉在冷汗中疯狂的颤着。
他如此,更不用说兰萧几人了。
凤太后眸子一闪:“你要干什么?”
邪中天微微一笑,这看上去妖孽笑闹的脸上杀意却一点没减。直到这会儿,他们才知道这个一直乐呵呵跟个顽童一样的男人,吊儿郎当的身体里面冰冷的血和强大的实力!
他说:“这个险,我不敢冒。”
“师傅……”
乔青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吱呀一声,她开门走出来。此时已经换下了女装,依旧是那一身熟悉的红衣。她大步走出来,发丝垂下,衣摆微荡,举手投足难言的绝世风华。明明和方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换下了衣裙而已,可这副模样,立即颠覆了女装时的媚态风情,增了几分男儿风骨。
只这么看着,没有人会不相信,这绝对是个纯爷们。
乔青走到邪中天对面。
他皱了皱眉,这丫头十一年来就唤了他两次师傅。第一次是在拜师之后,他拿着大棒子追着打了一下午才逼她一脸鄙夷地叫出了一声,第二次,就是现在。邪中天环视了一周院子里的人,果然,乔青一搭他肩头,搂着他脖子笑道:“紧张什么,多大点儿事。”
邪中天却没她这么淡定:“不行!”
“啧,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走,喝酒去!”
“喝个屁!”邪中天差点跳起来:“你知不知道……”
“嗯嗯嗯,我知道。”
乔青飞速截住他的话,再这么下去,他们原来还以为他男扮女装的都要反应过来了,到时候,真正是不灭口都不行了。一想到这一茬,乔青就郁闷的想撞墙,她二八年华大好一姑娘,是胸是胸的,穿上裙子了竟然还有人觉得是男扮女装,老子是个女人就这么不让人接受么,靠!乔青瞬间连酒都不想喝了。小声凑到他耳边:“这几个人我保了啊,没事,我信得过。”
邪中天撤了杀意,也凑过去咬耳朵:“你信的过?老子信不过!”
乔青“啧”一声:“你信我就行了。”
“丫头,你变了不少。”
若是以前,绝对不会为了点义气,放任自己在危险里。可是这会儿,却为了那么点不知算不算结实的“信任”,开始冒险了。
乔青想了想,还真是。要是换了从前,她说不定笑眯眯走过去,一边跟他们哥俩好的聊两句,一边趁着几人不注意拔刀就杀了。两面三刀这种事,她从来炉火纯青!她偏过头看了眼老太太身边迷迷糊糊的凤无绝,嘴角一勾:“你不就是想让我这么变么。”
邪中天凉凉叹了口气:“这不一样,跟你的血脉有关。”
“唔,当时那沈天衣你怎么不动?”
“不是不动,是动不了。”
他尴尬咳嗽两声,若是可以,沈天衣那小子他也不会留下。偏生一来那么巧,他祖上对他有恩,二来当日沈天衣看着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实力强大的人躲藏在暗处。那日事态紧急,万宝楼中七宗的人飞快赶了过去,哪怕是他和那暗处的护卫交手,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决出胜负的。邪中天抬头望天,乔青鄙夷看他一眼:“那不就行了,知道这事儿的又不是只有他们,成了,自己喝酒去吧。”
“靠,你不是说一块儿么?”
他眨眨眼气的直跳脚,他要杀要剐的是为了谁,怎么到头来这小子反倒把他给打发出去了。
乔青一脚踹上他:“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某悲催师傅手捂,一脸迷茫。
乔青懒懒扫了眼晕过去的凤无绝,慢悠悠道:“老子的男人都让你给整趴下了,还不赶紧的溜溜的走。”
“靠!”
待这师傅深深看了宫琳琅等人一眼,怨气缭绕地溜溜走了。
他们几个才算松了一口气,不怕死的凑上来。宫琳琅上上下下扫射着乔青:“哥们你刚才……”
乔青眨眨眼:“我怎么了?”
嘿,真能装:“刚才门口站着那个可别说不是你啊。”
“哦,那个啊。”乔青恍然大悟:“当然不是我。”
正说着,门口非杏走了出来,着了刚才那件飘渺的纱裙。几人一瞬齐刷刷扭头看去,同一件裙子,若是平日里看,非杏这等温婉的小美女穿着也是极美的,可有了刚才的对比,怎么看怎么少了那么点味道。什么味道呢,那种魅惑天成,妖娆而不自知的风情。
再齐刷刷转开眼,切,骗鬼呢?
不过不信归不信,嘴上是坚决不能说的。明显太子妃一时好奇换了个女装,结果被他们一头扎进院子给瞧见了,这下可好,大老爷们穿裙子绝对的天大的侮辱,尤其是太子妃这种纯爷们。没看邪中天都准备灭口了么,为了小命,信不信都得信。
——以上这种傻了吧唧的想法,来自于对乔青的爷们根深蒂固的陆言四人组。
剩下宫琳琅,姑苏让,胖三长老,自然是不可能相信这种论调的,而且三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刚才邪中天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很明显,乔青有苦衷。三人深深看了眼乔青,识相地打着哈哈,将这件事给咽下去了。
至于兰萧?
嘿,这二不愣登的孩子,你咋说他咋信。
于是到了晚上,凤无绝清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着的就是所有人的统一口径:“爷你说什么?”
凤无绝头还有点疼,那迷药对身体没伤害,他的记忆却不那么清晰了,有种一堆浆糊晃悠在脑中的感觉,模模糊糊:“刚才……”
众人:“刚才怎么了?”
凤无绝揉了揉太阳穴:“乔青……”
“哦,太子妃怕你醒来口渴,正泡茶呢。”众人让开床榻四周,正露出前面桌案前的乔青。将实木的茶盘支起到了茶几上,默不作声地点起火,在小水壶里煮上了水。一边茶罐里捻出点茶叶芽儿,很淡定地扭过了头,朝他笑笑:“你醒啦?渴不渴?铁观音怎么样?”
凤无绝才不管什么铁观音还是泥菩萨,他只直勾勾盯着乔青。
乔青模模自己的脸,唱做俱佳:“怎么啦?我今儿特好看?”
这种反应,淡定中透着几分自恋,没有任何的问题!凤无绝继续盯着乔青看,从她脖颈间一点细小的喉结,到平整如搓衣板的胸前,到大喇喇翘着二郎腿的爷们姿态。一对剑眉顿时皱了起来,难道想蒙混过关?想起脑中那一副画面,他口干舌燥,有点紧张:“刚才……”
众人:“刚才咱们看了一眼唐门的女装游街,就给恶心吐了。回来的路上,你不知怎么的忽然晕倒了。”
太子爷:“?”
众人:“对啊,你不记得了?一回来你就晕倒了,咱们赶紧把你抬进了房间,这一晕,都睡了小半宿了呢。”
太子爷:“!”
众人:“爷,你怎么了?”
太子爷:“……”
凤无绝的表情之精彩,让正在泡茶的乔青手一抖,险些洒了一裤子。
那张俊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们每一句话后变上一变。说到最后,凤无绝一脸纠结,什么意思,今天耳朵长歪了么?
他眯着眼睛从陆言开始往后看,四人立马仰头望天,死死绷着嘴就是不说话。再到胖三长老,这老胖子一身肥肉颤了两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兰萧,这货又摆出了那副可怜巴巴的兔子模样,脑门往衣领子里钻。宫琳琅干笑了两声,嘴角有点僵。姑苏让倒是一把好手,温润一笑,皱着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从醒了到现在,每个人都问他怎么了。
凤无绝黑着脸,他也很想问,你们他妈的到底怎么了!
脑中的画面一幅幅掠过,并不算清晰,可他却相信这些真实发生过。等等,他这么一想,又顿了一下,乔青是女人这件事,他怀疑很久了,可是乔青为何要换女装?他可以相信乔青伪装一个男子十七年,有什么原因不愿让人知道,却不相信这小子会大意的忽然换了身裙子,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众人就死死顶着这双眯起的锐利鹰眸,纠结又怀疑的视线,硬生生摆出了一脸的真诚,绝不掺假。自然了,背后的手抖的筛子一样,凤无绝是发现不了的。他看了半天,终于连他都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连着想了这么多天,期待到出现幻觉了?
高塔内打了一整天,力竭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所以他晕了?然后做了一个梦?先是梦到他最为担心的,这风流小子勾搭娇俏侍女,又一梦变成了他最为期待的,乔青是女人?
太子爷的表情没有最纠结,只有更纠结,让人忍不住想把马桶递过去。罪魁祸首仰天打了个哈欠:“唔,困死了,你醒了我就没心事了,快睡吧,明天就真的要比武了。”
众人立马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乔青和他。
乔青端着一杯茶水上来递给他:“口渴了吧,饿不饿?”
凤无绝把这件事暂时扔到脑后,他对乔青的怀疑不变,可也不会直接伸手去袭鸟,验证这事儿的真伪。他仰头喝光了水温适中的茶,一丢,茶盏落到了桌面上,向后一倒:“嗯。”
一个字从鼻子里闷闷地说出。
乔青往床上爬的动作一抖,心说这语气咋这么傲娇呢。
自然了,太子爷现在很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悲催感。你说如果是做了个梦,这梦也太大起大落了。你说如果不是梦,那很明显他被自己的心上人和好友和手下组着团儿的一块儿给懵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太子爷都很受伤。头还有点疼,他卷过乔青细细的腰,搂在怀里:“睡吧。”
“唔。”
不一会儿,乔青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悠长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一起一落,听在凤无绝的耳朵里,无限宁静。他缓缓睁开眼,扭头看着乔青的睡颜,那碎了一地的心忽然就奇异地愈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期待乔青是个女人了呢,明明从最初喜欢上的,便是这个一身反骨一身傲骨的混小子。
凤无绝弯起眼睛,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再一次感叹,这腰真细!
乔青像是觉得痒,翻了个身,正对着他。
然后,太子爷刚刚松弛下来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以一座石雕的姿态,感受着他下腰侧处抵着的一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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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姑娘们表失望,发现身份其实是快了的。
总要有点小曲折。
好吧,我终于发上二更了,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