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姬 第八章 凝妆

作者 :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佛经》

谁曾在天边种下一滴泪,谁又为此落红掩埋?为此默默等守一份海角天涯的相思。隐居在季节深处,忽略所有等待的味道。六月梅子酸,八月莲子苦,九月舍子伤。不过是一场夏未至,一场秋已凉。爱要多深重,方可如酝酿般不动声色,方可于淡秋三日下念及悲伤的幸福。

安然走后,我默默的走到梳妆台前,审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显凹凸的铜棱镜把我瘦削憔悴的脸庞扭曲着,显得有些丑陋,一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让我难堪。原本引以为傲的美眸在感情连日的折磨下变得红肿干涩,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衬着失去红晕的苍白脸庞,显得萎靡而糟糠。

“徐梦柔,这样的你,在别人眼中只是个笑话罢了,要怎么和她比?”看着镜中的自己,我不由的冷笑的自嘲道,话一出口,却让我不由的错愕了:为什么还要和她比?难道还有争的必要吗?结局早已注定,争与不争都是徒然,放不下又能如何?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的虚无……

至此,我缓缓坐下,在镜前默默的扎起发束,双手灵巧的将柔顺如丝的长发拧为几股翻绾出瓣瓣娇艳的桃花模样,只在髻下留一发尾,随意的披于肩上,显得轻柔灵动又不是温婉娴静。绾罢青丝,我端详片刻便转身从包袱中拿出冷落已久的胭脂眉黛,一件件的摆在面前,心中五味杂陈的开始淡扫娥眉、轻点朱唇:也罢,事情始终是要面对的,倒不若放段做的好看些,也不致尴尬。

西施晓梦绡帐寒,香鬟堕髻半沉檀。双鸾开镜秋水光,解鬟临镜立象床。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鎞落处无声腻。纤手却盘老鸦色,翠滑宝钗簪不得。盛装打扮过后,我呆呆的伫立在窗前,思考着即将面对的一切,心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愁肠百转。世事总是如此,说来容易做起难,跨出这一步,真的好难……

“徐梦柔,你要打起精神来,输了感情就不能再输掉自尊了。”看着镜中妖娆的自己,我凄然一笑,这一次,决不会再输了。

“梦柔。”正当我攥紧双手,颤抖着迈开脚步,下定决心下楼去面对我的嫂子时,房门就这样随着一个我日思夜想的声音的飘入被推开了,是少卿。他的声音让我颤抖却又忍不住偷偷思念,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就这样瞬间分崩离析了。他看来形容憔悴,并不复往日的倜傥爽俊,那略微泛红的眼眶似乎时刻在暗示着他此刻的疲乏憔悴,让我看了心疼不已,不由得鼻腔发酸。

“小柔,”他再次轻唤出声,听不清他语气里的情绪,只觉得遥远而飘渺。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又仿佛一如无数次梦中遣惓时的温柔甜腻,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你终究还是来了。”我轻声的回应着,口气就像是守在寒窑内苦苦等待良人归来的妻子,即使明知良人在外早已再娶却仍执着的选择等待,最终盼来早已变节的夫君时说出的那一句感慨,心中充满了苦楚却又夹杂着一丝欣快。泪水在眼里不停的流转,似乎下一刻便会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尽力克制着自己,指甲在手心中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是的,我来了。你……好吗?”。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眼神复杂,让人琢磨不透。

“嫂子呢?没来吗?”。躲开他灼人的眼神,我慢慢走到窗前,冷冷的问出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巨大雷区。不想让自己的心软毁了往昔所有的隐忍和退让,这样做,对谁都好。

“我好想你。”他温暖的臂膀从背后轻轻的圈住我,用鼻尖绵密的摩挲着我耳边的发,让人酥痒难忍却又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梦柔,我真的好想你,每一分、每一刻、每一次心跳的起伏都好想你。”

“想我?”他的话差点就彻底打破了我心底的冷静,让我忍不住心痛,忍不住动容,忍不住想要把一切世俗抛在脑后,与他就此比翼双飞。可是,手心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理智,于是,最终理智战胜了我的心魔,我只是淡漠的作出了回应:“你想我做什么?如今你已是有妻子的人了,不该作出这样的动作!”

“梦柔,不要这样好吗?大婚那日,你不顾我的请求,执意不辞而别。你可知道当我把事情办完回到书房之内,面对早已人去楼空的房间,对着你的留在画像上的题字,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那是何等的慌乱,何等的绝望!我一夜夜的失眠,一天天的四处找你,若不是张义飞鸽传书与我,恐怕我……”

“恐怕怎样?呵,你已有妻室,我们的缘分早已尽了,当日我在画上题诗,便是要做个了断。如今我心里早已没了你的位置,你若当真还念当初的情分,便放开我!”少卿,你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懂,怎奈世事弄人,好梦成空,如今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放弃,我不想你受到那权势遮天的丈人的伤害,哪怕是一丁点儿!

“小柔,求你不要动,让我再抱你一会儿,片刻便好。”我的不断挣扎让他眉头紧皱,只是不肯放松拥着我力道,末了,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贴在我的耳后轻声说道:“你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以什么立场?哥哥?还是情人?”我冷笑着,不断告诫自己:徐梦柔,不能心软,你的动情只会害了他!

我的话让他的手臂一僵,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是这样抱着我,不说话。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服温暖着我,让我贪恋。于对他的沉默,我明知含义却不舍拆穿,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一定要在这时说这样煞风景的话,只能任由他这样的抱着,不再挣扎,默默的享受着他的温度。

“小柔,我们不要再折磨彼此了,好不好?”半晌,少卿才嘶哑的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凄迷与深情……

“我好想你!真的!”少卿的声音沙哑低沉略带颤音,让人不由闻之心碎,他的脸紧紧的贴上我的背,双手颤抖着加紧了力道抱着我:“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我一定不会一味躲避你的感情,如果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带你离开。”。

“嗬……”短短的一句后悔,让我心里的冰山瞬间化成了一池春水,再也硬不起心肠来对待他,泪水在眼里不停的打转,悲伤就这样如鲠在喉,让我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难受的低吟声。

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痴爱的男人啊~即使明知是骗自己,我也愿意成为他的帮凶,愿意与他一起编织最美丽的梦境,愿意与他一起在谎言中翩然起舞,原意与他在虚无中疯狂、燃烧,不去在乎梦醒后的难以面对的现实。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疯狂而痴迷。

“别说话,这样就好,让我抱抱你……”感觉出了我的难受,少卿伸手封住了我柔软的双唇,温柔的制止我开口,说道:“这次换我来说,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对吗?”。

原来他懂的,他懂我的思念,懂我的矛盾与挣扎,懂我心中所有的委屈。想到这些,我的心紧紧的楸成一团,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决了堤。

“小柔,不要哭,你知道我爱你……”无声的泪就这样一滴滴的滑落在他拥着我的手上,一五一十的向他诉说着我连日来如痴如狂的思念。他低声安慰着,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小人儿,不要哭。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他那充满磁性的声调让人沉迷,像是暗示般的把我催眠,让我忍不住窝在他怀里痛哭失声:“我好想你,好想好想好……”

炙热的双唇让一切的言语都成了多余,最后一个字就这样被他含进嘴里烙在了心上。随着感情的互诉他的唇从轻柔的浅啄渐渐的加重力道变得张狂有力,不停在我的唇舌之间肆意的游走吮吸,任意的攻城略地……

“我爱你,梦柔……”他一遍又一遍的不停重复着,满腔柔情包裹着双唇,不停的向我倾吐着缠绵的爱意,让我越来越沉迷直至完全沦陷其中,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想放纵自己,哪怕一次也好……

“你……”激吻过后,我娇喘着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为自己的大胆而脸红,低着头不敢看他:“这次来,你打算待多久?”

“其实,我没有成亲。”他平静的说出了一个让我不敢置信的事实。

“你,你说什么?”他的话让我不由的一惊,连忙抬起头瞪大双眼望着他,不敢确定他话中的真假。这怎么可能?那样的场合,要退婚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撇开新娘家的背景不说,就是普通乡野人家,花轿上了门又被退回去,也是奇耻大辱之事。想他堂堂当朝国舅,又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跟何况他那京官来得突然,从前在家里从不曾听爹爹提起,没有京里权贵干预,事情岂会那样顺利?恐怕这一切另有玄机,并不似他说的这般。

“怎么了,小傻瓜?你不相信吗?”。我夸张的反应让他不由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玩味,不停的轻啄着我的唇:“还是,你不希望这是真的?”说完,便欺身想我靠近,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不,不当然不是……只是,怎么会……”我被他少见的调皮弄得窘迫不已,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又何尝不希望一切如他所说皆是事实,可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只会跟在他身边“哥哥”长、“哥哥”短的小女孩了,那样勉强的借口,如何能在我这里瞒天过海?只是此刻,我却根本没了拆穿他的勇气,只想陪着他一同演戏!

“我说过要你等我的……可是你不听,居然偷偷的逃走!害我好找,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我的模样让他玩心大起,他邪邪的望着我,越发放肆的调笑起来。

“你……”看着他坏坏的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无奈的瞪着他,不说话。心里却如同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末了我把心一横,心中默默对他说:少卿,这一世,我以为你痴傻了整整十六年,多这一刻又何妨呢?

“怎么?理亏了?”他的唇在我颈间游走,鼻间呼出的气息让我一阵酥痒,再也集中不起精神来,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娇喘出声:“你好坏……”

“坏?哪里坏?”他低声问道,唇间的动作却不曾停下,仍然不停的摩挲着,让我不知所措……

“你,以前从不曾这样待我,为什么如今却?”我无力的轻喘,坚持着提出我的疑惑。

“想知道吗?那么,做个交易如何?”他不顾我的挣扎,将我反扣在怀里,把脸埋进我的胸口,用充满魅惑的声音提出了魔鬼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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