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隔离的黄泉庄,很多时候,都安静的诡异,不过,有些时候,却还是带着世外桃源般的安乐。
尽管流云走的时候万般不舍,墨离却仍然留了下来,说不上什么感觉,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执着,不能靠近,不能要结果,他,配不上幸福。
这是秋天里较好的日子,阳光温暖而不灼热,早早的在小溪边围了大堆人,不过大多数都是孩子,也少有的几个年轻人,可能因为试药的关系,他们带回来的都是些年轻人或者孩子,吴回总算不是太过份,也不知道谁发起的,每个人愿意过生日的时候,大家都可以聚到溪边为他庆生。
绿色使的人并没有为难,再冷血的人,也不至于跟没有明天的人计较。
这里的无论是孩子,还是这些年轻人,其实都并不好看,无论谁被病魔折磨的太久,似乎都不会好看,跟书上写的弱不禁风,病若西子的描述,都差的太远,大多要么干瘦的像个竹杆,要么因为药物作用浮肿的不堪,正常的也是面色灰暗或者腊黄,要不就是过于惨白,倒像是阴魂聚集的地方。
今天过生是那个叫欢欢的女孩子,她肿胀的胸部有些缩小,但是仍然很明显,穿着红色的漂亮衣服,戴着红色的头花,脸上抹了淡红的胭脂,明明是喜气十足的装束,却分明让人感觉到死气沉沉的绝望。
但是她笑的很开心,整个瘦的凹下去的脸,形成了种奇异的形状,但是周围的孩子们却没有一个说她丑,都说她很好看,争相恭贺着她,说的最多的竟然是,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墨离倚在树桠上思考,真的那么重要,还是流云说的,当你只在失去某样东西的时候,才会明白他的重要性,他在生死边缘上徘徊了很多次,真正的死过一次,那么长命百岁,不是他想要的吧。
这次,小乐躲在后面看欢欢的时候,欢欢没有打他骂他,还把他招手叫过来,轻轻的拉着他的手,九岁的孩子,却那么严谨的对小乐道,“我的愿望是,乐小显能够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然后很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睁开眼睛,开心的看着小乐,“啊,笨蛋,不要发呆了,不会是我前天真把你打傻了”
这天以前,欢欢看到小乐就砸东西,骂他,打他,小乐却仍然偷偷的照顾她,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盖被子,病的时候给他端水送饭,照顾有加,墨离很不理解,但是眼睛这种情况,他更不理解,明明那个叫欢欢的小丫头不是最讨厌小乐,怎么却把自己最美好的祝愿给了他。
周围的人全都善意的笑,小乐直接处于呆滞中,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墨离也万分疑惑,想了半晌,听到下面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伟大的河神,请保佑这里的所有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欢欢学着别人教她的仪式,在点燃的香前喃喃诉说,“保佑乐小显平安开心!”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墨离却听的清清楚楚,在这些孩子的心里,平安开心是最大的祝福,那她为什么不为自己祈祷,人应该是自私的才对。
溪边是烤着的鱼,和些奇怪的零食,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药草制成的,并没有多好的味道,这些人如果活下来,就是活生生的药人,这种人无论是用毒或者用医都是最好的选择。
溪边开心的笑颜,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病痛,大家围着欢欢打闹,唱歌,只是时间并不是太长,他们的身体都只是被药物撑着,精神都不大好,欢欢折腾了半天后,也被绿色使的人带走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乐,那个名叫乐小显的孩子。
他抱着手里一个旧旧的小锦袋,定定的坐在溪边发呆。
自从上次用针制住他后,他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七窍流血,吴回说要不以毒攻毒,把他制成毒人算了,只要控制得宜,他应该死不了。
他长年服毒,发狂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给他解毒,停了服毒后,毒气攻脑,让他不再大量失血的话,可以继续服毒,那么最后他就可以以毒为食,虽然这种情况下,他就只能做个毒人,但也好过最后毒发癫狂而死。
吴回想到做到,这家伙纯粹是个疯子,他在那本百毒经上看到后,曾经炼了好几个,却到最后都失败了。
墨离不知道该说他什么,虽然他曾经也是个杀手,但是他做杀手,却从来不会杀无关任务的人,更不会乱杀无辜,他生活的地方是法制社会,尽管在凌氏的眼里,那些都只是一纸虚相。
甚至于好几次,因为不愿意乱杀无辜,而差点暴露,但是他都不觉得自己是如此嗜杀的人,只是来到这里,他有时候都压抑不了心里的暴戾,那两次的屠杀,就是很好的证明,甚至于,他都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失去正常的判断,也把人命当成草木。
小乐仍然呆坐在溪边,从刚开始服毒,他的身体会有不适外,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身体也不会有明显的症状,最多只是偶尔有剧痛,痛着就习惯了。
“主司”,身边出现的绿色使,轻声唤道,天色近晚,应该早些回去。
墨离点了点头,那绿色使又如来时般无声无息的离开。
“神仙哥哥”,树下小乐唤道。
墨离跃下树,打量着小乐,他怎么会知道他在树上。
“真的是你”,小乐高兴的笑道,“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毒人真有这般厉害,墨离也有些感兴趣,吴回那疯子说书上写道,毒人五官灵敏,身上皮肤血液无不带毒,等闲人近身不得,毒人成时,能化身为影,来去如风,达妖魔之境。
“墨离。”
小乐又呆了半天,这个俊美的像是神仙的,是人,不是神仙,而且还对他说话了。
“不,那个,不能碰”,看到墨离伸过来的手,小乐立时向后缩了下,小脸上是强忍的痛楚,“不能碰,我,我身上有毒。”
墨离皱了皱眉,他刚才不是让那小丫头碰了,“别人可以?”
小乐后知后觉的摇摇头,“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是药人,这句话并没有说出来。
墨离淡淡回道,“无妨”。
脉搏似细弦,急促而无神,若是常人,只怕早已无救,但令人称奇的是,细察之下,却有细细的气流,强劲有力,似脉非脉,也不是他们所习的内力,当真是奇怪之极。
“现在服用了几种?”
小乐有些恐惧而无奈的摇头,“六种,大管事说症状轻了就再加”,似是想到吃的那些东西,不由得露出恶心的神色,脸色更白了。
“怕?”
“怕,可是,如果不吃那些东西,就不能活下去。”
墨离不记得正常的孩子是什么样,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孤儿院,那里的孩子都太早熟,不管大小,为了有人能把他们领走,装腔作势,装乖卖巧,相互排挤,因为那时候的他太孤僻,一直到被凌家带走。
而身边的这孩子,也是一样的懂事,吴回那疯子拿来的毒,刚开始只是些毒草毒虫毒蛇,这些带毒的东西其实是最低级的,等他的身体能适应后,就是毒汤,把他整个人练成毒体后,就是顶级的毒药和蛊,到最后,就是真正的毒人
他所能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毒物,这样才能让他适应的快,但是那些东西的味道,墨离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活下去,很重要?”
小乐不解的看着他,撇了撇嘴,“那什么重要。”
对于黄泉庄的人来说,活下去,确实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所面对的,就是每天随时会降临的死亡。
“那个,你也是被他们带进来的吗?”。
小乐问了个重要的问题,他从来没有见过墨离,“你可千万不能死!”
墨离收回把脉的手,他的脉相已经相当混乱,可以建议吴回给配上些补充元气的药,闻言抬起头来。
小乐的脸红红的,连忙转过了头,“那个,你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
墨离再一次确定,这个世界的人真是很奇怪,就因为他的容貌,流云楼承认他做主司,这个孩子居然会因为这个不希望他死,当真是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