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小了许多,围在屋檐下的路人这时也就稀疏的几个。天空亮了许多,成蔻雅稀罕的看着头顶上的太阳,下雪天出太阳。哎呀,这算是奇观吗?以前好像听说是因为云量还是云层什么的原因。
“我们现在要走,不要再跟过来了!”
成蔻雅心情大好,压根没有理会石辛的不客气。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这么死皮赖脸的时候,好在今天收获不小。大致估模了一下时间,成蔻雅知足的作别两人,潇洒的选择先一步转身。石律,回见!
青儿远远见小姐神采飞扬,心中暗暗吃惊,奔过去问道:“小姐,遇上什么高兴事了?”
成蔻雅来回打量着两人,无趣,居然没有任何奸情的迹象。她缓缓收起笑意,好一会才回道:“没什么,回去后爹娘问起,就说我们一道听说书去了。”
明显有鬼,青儿一手托着下巴,十分怀疑的盯了她几秒。成蔻雅的困窘只是某些人的专利,如果她不愿,青儿绝不可能发现任何端倪。
青儿见视线逼迫无效,将小姐拉到一旁,贼兮兮的问道:“小姐,你确定没有话想对我说?”
“有。”
大大的眼睛满满的写着求知欲,成蔻雅抿嘴笑道:“你对成润田做了什么?”
青儿翻了很大一个白眼,什么叫我对他做什么?难道就不会是他对我做什么?不好,差点被小姐转移问题了。
“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那算了,我还想论功行赏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珍惜呀!”
“诶,别,回去我就告诉小姐。”
在家吃过午饭后,寇秀真便一反常态拉着女儿进房。成蔻雅看着娘亲手里图文并茂的一册名单,心中无言,却也只能应景的问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寇秀真慈爱的握着女儿的手,笑着说道:“这些是娘给你挑的,你看看哪个称心,娘这边也好做些准备。”
成蔻雅一个头两个大,“娘,才及笄没多久,你这是要赶我出去?”
见娘只是笑笑的看着她,并不说话。顿了几秒,她改口道:“娘,这事不急,女儿还想在你们身边多呆几年呢,我又不恨嫁。再说,这要是被人发现,又得说女儿闺中不宁,反倒坏我的好名声。”
寇秀真捏了捏女儿的鼻尖,好笑的说道:“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孰轻孰重,娘心里有数。有爹娘撑着,我看谁敢说个不入耳的字,况且,这事不会有人知情,你也不必觉得害臊。”
成蔻雅倒是觉得诧异,不由得问道:“娘,你说爹也知道这事?”
寇秀真点头应道:“你爹可不像那些个迂腐的文人,女儿的幸福当然要牢牢把关。反正这事你心里存个数,平日里头遇见上心的跟爹娘说一声,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爹娘不疼你,还能疼谁去。”
“那如果女儿喜欢的是庶族,或者身份远不如咱们家的呢?”明知这里士庶不婚,成蔻雅还是忍不住问道。
寇秀真见女儿神色认真,便也郑重答道:“士庶不婚,这是律法所定,不可更改。你性子简单,本就不适合世家大族。若是些不如咱们的士族,将来夫家也会顾及你的身份,对你来说反倒是好的。只是女儿你结交的时候,须得分清,有些人可以喜欢,有些人却是喜欢不得。”
成蔻雅笑笑,只要不是庶族就好,不过看他的气度,这点根本无需担心。他会是谁?
“娘,我会放在心上。”
成家在武夷原本就有些庄子地产,寇秀真来到武夷后,便用私产买田置地。十年前,成司浩便去了郡里的汉光书院教书,所以众人才会称一声成先生。
“对了,过几天赵汝霖会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你可不能欺负他。”
“娘,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成蔻雅想了想,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人。爹的学生,她见过的不多,有印象的就更少。这么一提,倒是让她想起了几年前的熊光霁。这人性格当得上他的名字,风光月霁。只是长相上就差了点。也多亏这巨大的反差,让成蔻雅在第一次见面就记住了他。那时候,她还小,闲来无事也会跟着爹娘一起去书院。而他总喜欢喊她没心没肺的丫头,她呢,就喜欢喊他月季哥哥。只是后来熊光霁回了封阳,后来又被派去边地玉城做了父母官,往来十分不方便,联系便大不如前。
“想起光霁了?”
“嗯。”
“玉城是北地要塞,以后若是时机合适,我和你爹带你去北地见识那些扼守大顺咽喉的虎狼之师。江南富庶,水土也极为养人,但终归比不了北地的豪爽利落。这些年让你在江南长大,我女儿血性确实缺了些。一晃眼,这就十几年了,也该带你回去见见自己的故土。”说着,寇秀真笑着替女儿拢了拢发,轻轻的拥着她。
成蔻雅撇开不知从哪跑来的感伤,用力回抱着娘,“娘,血不血性我不在乎。女儿要的只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你和爹在的地方,不管是哪,我都愿意。即便要我付出所有,我也不会犹豫。”
“好好,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哪也不管。”
“你还真别说,北地的开阔大气,真不是南方可以比的。玉城气候虽然干燥寒热不均,但却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那种开阔不是因为身处高地,居高临下的俯瞰,而是平目望去,一览无遗的苍莽。”
“娘去过那里?”据她所知,娘自小也是养在深闺的贵女,可看她大段大段的感慨,不是亲眼所见,断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慨。
寇秀真仿似想起了不少旧事,带着满足和荣耀的说道:“那时娘待字闺中,刚好赶上大顺百年内唯一一次御驾前往西吴,我大顺贵女文武教习的并不多,娘自小身体偏弱,便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拳法。娘便有幸在随行之列,也只这一次便让娘此生难忘。只是后来,大顺和西吴邦交恶化,娘后来也嫁给了你爹,便再无机会。”
成蔻雅安静的听娘讲那些旧事。这是她所不常见的娘亲,爽朗豪迈、气冲云霄。
当日说笑着要去北地学会成长,见证虎狼之师的铁血,不想日后却是一语成谶。今日的她定然想不到,山穷水尽时,陪伴她成长的只有止不住的杀伐、冰冷残酷以及地狱。成长终究只能从物是人非和鲜血中找寻芬芳,这原本便是极为残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