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皇后端坐在上位,母仪天下,很是端庄,但比起两旁的嫔妃倒失了一些俏丽。中间跪着的四人便显得有些狼狈,两名着宫服的女子明显已经动过刑,强撑着身体跪着。另外两位跪在较前一点的女子穿着在众多嫔妃中倒是不起眼,现下皆低着头,看不清容貌神色,我进殿并不招摇,除了殿中正坐的几位女子,其他人皆立于一旁,我只徐徐立于门边,按规矩妃嫔侍寝次日向皇后初次问安要行三跪九叩大礼,现下怕是没人在意我了吧。
“皇上驾到——”远处公公的声音响起。除皇后依旧端庄起身,其他嫔妃都略整了整衣装。天祺大步走了进来,身上还着未来得及换下的龙袍,倒真是让人不得不介意,天祺并未斜视两侧嫔妃,只径直走向皇后,真是浪费别人一番苦心呢,我嘴角湮出一丝笑意,引得身边的女子怒瞪一眼。天祺与皇后站在一起倒宛似一对壁人,威仪端庄。“查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温柔,与昨晚截然不同。忽忆起映然昨晚说过的,皇上是温润的男子。只是这份温润从开始便没有对我展现过。
“回皇上,已派太医仔细检查过,盛淑仪身边的丫头兰儿涂于脸上的胭脂中混杂着附子粉,李昭仪便是因为食用了附子粉才致小产。”皇后的声音也多了些娇媚。
“附子粉在宫中是禁用的。”紫寒在身后小声道。
“一小小宫女岂会包藏如此祸心,胆敢加害龙嗣?”一女子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女子妆容穿着皆明艳不可方物,却也超凡月兑俗,真是极适合艳丽的女子。
“是惠妃娘娘。”紫寒又提醒道,难怪有些似曾相识,不过较之那日在街上,倒像是完全不同。
“这兰儿是盛淑仪从府上带出的丫头,平日倒也规矩,哪有那么大主张。”
方才恕瞪我的女子细声细气道,声如莺啼,很似好听,终是将天祺的目光引了过来,她略低头,带了份女儿家的羞涩,我并未回避,他眸中依旧深不可测,却将昨晚的寒冷尽收,满眼皆是温柔,只这假意的温柔亦不是对我。天祺若有所思,一旁的海公公低语:“是两年前入宫的殷良媛,与盛淑仪同住华清宫中。”到底是近身侍候,深知君意。
“可这奴才嘴犟得很,嬷嬷们问了一晚上什么也问不出来呢。”皇后声音大了几分,将天祺目光又引到她身上,我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散,此刻更加深两分,这样争风吃醋的深宫,难怪天祺不想再应付。若是平时,我定会哈哈大笑了,只今日不想吸引那么多目光。气氛有些僵持,我却有了困意,实在是太无趣了,忽然间不想那么快从天祺手中接过这块烫手山芋,只想离开。
“皇后娘娘可否让奴婢问几句话?”皇后身边的婢女出声,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服色打扮远在其他宫女之上,该是永和宫的掌事宫女。
“你有法子?”
“奴婢在宫中二十多年了,这小宫女的心思倒也能模透几分。”
“去试试罢。”天祺先开口道。
那女子走至那名唤兰儿的宫女身边俯身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听不真切,但跪在地上的兰儿渐渐正了正身子,些许哽咽:“求皇上,皇后娘娘饶了小姐,此事与小姐绝无瓜葛,奴婢愿一力承担。”
天祺并不出声,皇后接过话道:“你若肯从实招来,皇上与本宫自当明断是非,决不会诬了你家主子和你。”
“是……是……王美人。”兰儿声若蚊蚋。其他嫔妃听完皆有些哗然。王美人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而一直紧盯天祺的我自是没错过天祺脸色阴沉下来,皇后伴君多年,定是知道天祺此时是不悦的:“大胆奴才,你可知诬蔑后妃,欺君罔上是死罪。”
的确,他没有流露丝毫怀疑,只是不悦。我该庆幸天祺记挂的只一人,且我已经确信是哪一人了吗?
“奴婢不敢。”兰儿顿了顿又继续道:“小姐日前说要来看望李昭仪,李昭仪素来爱食梅花糕,便让奴婢去御膳房吩咐,奴婢记起王美人宫中的平巧姑娘说过王美人也甚爱食用,小姐便吩咐奴婢也备些拿去王美人的归燕阁,奴婢去后见王美人正在梳妆,那胭脂涂后极好看,便走神失态了,不过王美人非但没有怪罪,还将那胭脂赏给奴婢,奴婢确实很喜欢,推月兑一番便收下了,那日归燕阁中的所有人都看见了,谁想这胭脂中竟有附子粉,奴婢确实是毫不知情。”兰儿说到后面不停的用手抹泪,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王美人,兰儿所说是否属实?”
“回皇后娘娘,臣妾确实赏过兰儿胭脂,但那胭脂与臣妾素日所用无异,都是去内务府领来的,臣妾今日所用的也是同一种,却并未查出含附子粉,许是有人栽脏嫁祸,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王美人只恭敬答道,丝毫未见慌乱。
“派人去华清宫和归燕阁中搜查,将胭脂交于太医仔细检察。”皇后对身边的那女子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因着奴婢很喜欢这胭脂所以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兰儿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盒胭脂。
“你一直都贴身保管着吗?”。皇后身边的女子开口道。
“是”
那女子拿着胭脂出门交给门外候旨的太医便带着两名内侍出去了。
不久那宫女和太医便一同进来,依着规矩先行礼才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微臣方才仔细确认过,两盒胭脂是一样的,只兰儿手中的一盒内确实混入了少量的附子粉。”
“王美人可还有话要说?”皇后仿佛痛心问道。
“臣妾若想嫁祸于兰儿,又岂会在众人面前赏赐胭脂,此事决不是臣妾所为。”王美人倒不卑不亢。
“是不曾想兰儿会将胭脂贴身保管吧,不然,即便在众人面前赏了胭脂,也可用华清宫中人多手杂,被人动了手脚来开月兑吧。难不成兰儿会自己将罪证贴身放置,等着被处死刑吗?”。女子雍容华贵,身后女乃娘模样的宫女怀中抱着稚子,那她该是诞下二皇子博承的淑妃了罢,倒是毫无慈母仁心。
“皇上,此事绝非臣妾所为。”王美人抬起头,不过以我的位置看不真切,但她这句话,是只说给天祺一个人听的,只要他相信。
“林容华似乎有话要说。”天祺甫开口,进百合宫后第一次正眼看我,也将众人眼光一并引至我身上。那么,那位太医对一个位分低下且方入宫的秀女说了那么多也可以解释了。即便我不去看李昭仪,也会有其他方法让我得知这里的情况吧,因为要救他心爱之人,做好了万全的策略。我了解他的谨慎睿智,他却不了解我,“我无话可说。”声音不大,字字入耳。即使我不救她,也想好了更多的方法来救她了吧,继昨天的另一个试探么,我现在的状况表示迄今为止都是满意的,只可惜,这一次,我不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