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宫现在根本就进不去,若不是我执意要来,紫寒一定不会将这里的情形说给我听。
有不少内侍宫婢在门口‘路过’,不时朝宫内张望,又不敢太过招摇,一行人行迹鬼鬼祟祟。
“这是来探听消息的。”紫寒在身后冷冷道。
宫中真是薄凉之地,她们究竟是以什么心态让这些人过来等候消息的。见我走来,众人便又不再张望,只作寻常行礼,我目不斜视径直走了过去。
“林贵仪留步。”门口的侍卫毫不留情拦下我。
我余光瞥至不远处,冷冷道:“周昭仪情况如何?”
侍卫例行公事般道:“奴才不知,不过既有太医在里面,林贵仪大可放心先回宫等候消息。”
不再多做纠缠,侧首对紫寒道:“我们先走。”
紫寒了然答“是”。
未走多远,身后传来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紫寒小声道:“皇上来了,小主回宫后亦可放心些。”
我摇了摇头,见身后无人注意,快步走向宫墙里侧。紫寒未想到我会如此,却也不敢大声喧哗,反应迅速地跟着我拐了进来。
“小主想干什么?”紫寒声音压得更低。
我抬首望了望宫墙的高度,所幸并不太高,有紫寒在的话,就可确保没有问题了。
“让我进去。”
紫寒已然想到我想做什么了,眉头紧蹙,“小主,现在倾云宫内定是重兵把守,而且皇上方才也进去了。”
我不以为然,“周昭仪现在可能会小产,宫人们定都人仰马翻,侍卫此时亦不会多巡视,只要我们小心些,自然不会被发现。”
“难道皇上在小主还不放心吗?”。紫寒不解道,而后又一脸惊恐,“小主不会想趁机……?”
“趁机让周昭仪小产。”见紫寒并不把话说完,我冷声道,紫寒更是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见她如此认真,不免发笑,“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想看看周昭仪情形如何?我怎么会伤害皇上的孩子。”
紫寒轻吁口气,“小主这样说,奴婢就放心了,不是奴婢怀疑小主,不过,不是还有人因爱生恨的么?奴婢不知道那恨意会有多恐怖,但小主对皇上的心思,奴婢可是都看在眼中。”
紫寒喜直言,此时不想与她贫嘴,只吩咐她快帮我进去。
我是不会伤害天祺的孩子,可天祺会作何选择,我便不知了。
显然我低估了宫中的守备,倾云宫已是重重侍卫,去绛云殿的宫女内侍亦被严格检查,不过心中也放心一些,这情形,有人想浑水模鱼怕是异想天开了。
紫寒轻拍我的肩,我回首见她示意一边的宫殿,嘴角露出笑容,倾云宫或许不如承乾宫磅礴大气,但因临近宣政殿,雕楼画阁都修葺得蔽日干云,与宣政殿相得益彰,顶部如同直耸云霄,才有了倾云宫这一说。
僻静处,紫寒用轻功带我上了殿顶,不一会就到了绛云殿顶上,紫寒显然早已做惯这些,手并未多用力便悄无声息地掀开一小块红瓦。我俯身望去,殿内情景一览无余。
周宝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似神志不太清晰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绛云殿虽不如一旁楼阁高,但这样的距离,加上殿内有些嘈杂,根本就听不清。天祺本在殿门口对太医说些什么,忽然又走向床边。
“周昭仪一直在呼唤‘皇上’。”紫寒低声道,“奴婢需要静心盯着四周的情况,不能再以内力听殿内情形了。”
我颔首,紫寒便飞身到一边略高些的楼阁,满脸警备。
天祺仅附耳听周宝楹说了两句话便又走至门口,对太医大声说着什么,依稀能听见是要保住孩子这样的话,我见天祺以来,他的声音第一次这样大,脸上是我不熟悉的阴霾之色。
不一会儿,殿内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周宝楹休息了会,神色好了些,脸上泛起了女子羞涩的红晕,只是仍显虚弱,挣扎着要起身,天祺急拿了两个软枕垫在她身后,扶她坐好,周宝楹略侧首,面色惶恐,却也浮起娇羞的笑意。
若是寻常人家,这样的温暖的情景很是常见,夫君不过在替有身孕的妻子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天祺是天子,这是在皇宫,这一幕足以让周宝楹心中感慨万千。
“臣妾没有害二皇子,请皇上相信臣妾。”周宝楹见到天祺和颜悦色,当即为自己辩解。
因宫婢不在,周宝楹的声音清晰传来,宫殿空旷甚至有回音绕梁。我不禁轻笑,再好的情景,开口亦不过这样的话,宫中嫔妃对皇上的小心谨慎、揣摩趋炎,似从入宫那刻便不学自会了。
天祺依旧是对嫔妃的温和之色,“朕会查清楚,你只需安心养胎。”
周宝楹的手轻缓放在月复部,蹙眉道:“臣妾没用,被冤枉后太过心急了,孩子会不会有事?”
天祺的手亦覆了上去,“有朕在,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周宝楹的头渐渐靠在天祺身上,声音亦低了些,“臣妾很怕,很怕会如李姐姐般保不住孩子,臣妾虽然偶尔爱耍些性子,但心中着实是害怕,只有皇上在臣妾身边,臣妾才会觉得安心。”
天祺静了良久,伸出手拥住周宝楹,目光悠远深长,陡地出声,语气颇冷,“朕的孩子再也不会有损失了,若有谁再动这样的心思,朕决不轻饶。”
我心中突然地难耐,天祺此时是真的有这样的决心,对自己的孩子终是多了几分柔情,虎毒尚不食子,天祺如此也在常理之中。
“皇上,有人在害臣妾,臣妾这次尚能撑过来,下次若伤及月复中孩儿,臣妾……”周宝楹话未说完,泪已湿裳。
天祺轻拍了拍她的背,“朕的话你也不信吗?你一定能看到孩子安然降世。”
周宝楹说不出话,许是此次真的被吓到,只伏在天祺肩上轻点头。
待将她哄睡下,天祺方出门,然后就有宫婢进来守候,我正了正身,将红瓦盖至原处,周宝楹心情已平复下来,又有太医谨慎侍候,那孩子现在是应该也无碍了。
叹口气往一边看去,哪里还有紫寒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