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无眠,不知天祺与皇后能否安枕,我与凌芙静坐相对,不过与我的懒散自由相比,她的大家之气令我心生敬佩,对自己这样严谨的人做事很少会有纰漏。
“你看,天都亮了。”因没休息好,她的嗓音略低沉。
我点点头,走至窗边,欲将窗推开,却发现窗已被封死,无奈道:“连日出都看不到了。”
她目光微微一凛,沉默半响才道:“心平如水,难怪连皇上都瞩意你的淡然。”
我坐回床边,淡淡笑道:“那皇上就是瞩意你的明艳与才情了。”
她收敛了在人前的盛气,却并非谦和的笑意,道:“入宫的女子一个比一个明艳,更是各有所长。不觉间我亦已入宫两年有余了。”
我道:“两年来你一直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妃子,那些荣耀怕是有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
“人生下来就是不同的,不过都是命数而已。”她巧笑嫣然,“而且那也只是往事罢了,皇上从未如此这般对我。”
“为何你盛宠两年也不曾有孕?”我突然转了话题,问得突兀,她一时不及反应。
凌芙渐渐垂下头,略显伤感,声音小得几乎不可闻,“我能有孩子吗?”。
见她如此,心中不免轻叹,宫中的女子,各自有各自不同的心思,唯一相同的是都如此可悲,每种悲痛揭开或许都会是让人不忍注目的伤痕。
这样的沉静很快被打破,房门被映然推开,她脸上是得体的笑容,道:“娘娘和小主睡得可安稳?”
凌芙起身,一身的傲气,门外的曙光映着明亮的服饰,刺眼得让人不能直视,“劳映然姑姑记挂,本宫休息得很好。”
我只含笑并不言语,映然也只轻点头道:“娘娘言重了,李昭仪已经醒过来了,皇后娘娘请您和林贵仪一同去昭阳殿。”
凌芙颔首,便由映然带着,我们一同又去到昭阳殿。
天祺可能是早朝去了,只有皇后和李昭仪在殿内,看皇后神情便知她定也无法安枕,我不由轻笑,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人一夜未眠。
月霜突然急急走进来,禀道:“起禀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和二皇子已经来了。”
皇后听完立刻起身,走了下来,道:“快去请进来吧,还有,请来问安的嫔妃先去偏殿。”
月霜应了声“是”便快步退下,我趁机细打量李昭仪,她的神色略显苍白,一张无血色的嘴显出她的娇弱,努力端坐在侧,并不看我,眼中竟似无焦距般空洞。
转首便见淑妃进殿,她是这群人中唯一神采飞扬的,身后的乳母抱着博承,瘪着嘴似还未睡醒,一双小手揉着双眼。
淑妃屈身行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圣安。”
皇后笑着温言道:“妹妹快起来,本宫正念着你和博承呢,快抱来给本宫瞧瞧。”
待淑妃回首示意后,乳母才小心翼翼地将博承抱了过去,皇后毫不介意,接过博承逗他欢笑,不过博承许是还没有精神,并不大笑,皇后感叹道:“多伶俐的孩子,病了一场见到本宫都生分了。”
淑妃走上前笑着接过孩子,道:“孩子不懂事罢了,皇后娘娘切勿放在心上。”说罢对博承道:“快叫‘母后’。”
博承虽没有精神但到底机灵,稚女敕地唤了声“母后”,却也不再开口,只腻在淑妃身上。
淑妃见状便又唤了乳母将其抱走,换了神色悲戚道:“也不知是不是体内毒素还未全去。”
皇后无限惋惜道:“可怜了承儿不过两岁便遭了这么多罪。”
淑妃脸色极不好,冷声道:“请皇后娘娘一定要为承儿做主。”
皇后郑重点了点头,请淑妃坐下后才似回头看见我与凌芙,淡淡笑道:“本宫见了承儿一时高兴,你们也坐罢。”
坐下才发现李昭仪目光依恋地看了两眼博承,又极快地低下头,闷不做声。
月霜将梳锦又带至殿内,梳锦不知受过什么刑罚,外面看不出有伤,却连路都不能好好走,勉强走至殿中央复又软软跪下。
皇后厉声道:“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梳锦缓了缓才开口:“奴婢什么都没做过。”
声音虚弱,我余光淡淡扫过,包括凌芙在内,无一人动容,她们或许早就习以为常,细想,这样的冷漠我则是与生俱来。
皇后声音放轻柔了些道:“李昭仪,将你所看到的都说出来,当堂对证,看这奴才还如何嘴硬!”
李昭仪听此言才似回过神,面色平静,道:“臣妾闲暇无事,本想绣个龙纹祥云香囊给皇上,无奈绣功不精,才想起去相思宫请教下紫寒姑娘。”她顿了顿,这才看了我一眼,又道:“臣妾到了相思宫后,宫女元荷拦住臣妾,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妾担心林贵仪宫中并无多的宫婢,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她们无法应对,一时着急便闯了进去,才至若素阁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谈话,臣妾才想到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正欲离去,却听见阁内有人提及二皇子。”
听李昭仪说至此,淑妃脸上丝毫不掩对我的厌恶之色,我依旧淡坐,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心下狐疑,便在门外驻足细听了两句,隐约听得里面有人提到谋害、诬陷,臣妾大惊,急急走了进去,就看见梳锦在若素阁中。”
淑妃听完已怒极,声音透着狠厉,“竟是惠妃娘娘同林贵仪联手想谋害承儿,然后诬陷给周昭仪,还差点让周昭仪龙嗣不保。”
皇后听此言更是气愤,压着怒气道:“林贵仪,李昭仪所言是否属实?”
未待我回答,李昭仪又道:“皇后娘娘这样问,她又岂会认罪。”说完从怀中掏出那胭脂盒,极冷淡扔至梳锦身边,“这是在若素阁中发现的,梳锦已当着多人的面承认这是她的,臣妾已交由太医看过,里面根本不是胭脂,而是茺蔚粉。”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可真是人证物证俱在,梳锦逃不月兑是小,我与凌芙都也月兑不了嫌疑。
皇后失望道:“林贵仪,你可还有话说?”
我只淡淡道:“我是冤枉的。”
“你是冤枉的,那我的承儿岂非更冤枉,我与你素来无争,你怎么会如此狠心来害我的孩子。”淑妃气得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我,而后又面向凌芙道:“是你,是你在背后捣鬼吧,你没有孩子,现在新的小主如此多,担心自己会失宠,所以对我有承儿忌恨在心,联合林贵仪一起害我的孩子。”
凌芙甚至未看她一眼,冷冷笑道:“我会担心失宠?”声音凌厉了些,带着两分得意与不屑,“淑妃莫不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