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感意外,思忖片刻才道:“可是云将军意中人?”
天祺未置可否,只低声似怒吼道:“他把瑶儿当什么了?!”
灵瑶么?我手自然放到腰部放有香囊的位置,冰冷且柔软,这该是如何的女子,让天祺至今如此介意。
“那女子可是奸细?”撇开纷乱的思绪,我微凝神问道。
“她还未招供。”天祺亦稍冷静些,道:“虽是女子,性子坚忍恐是许多男子都及不上,审问至今不曾透露丝毫消息。”
已经用上刑了吗?可事情无需再审就已经清明,天朝的女人少有习武,更不说女扮男装去行军打仗的,那女子十有八九是奸细无疑。可云靖呢,为何会与她有所牵连?亦或,云靖也背叛了天祺?
我不由蹙眉,“皇上另遣他人去显铜关了吗?”。
天祺轻啜一口茶才道:“他人又岂能与云靖相提并论。”
天祺言语中满是惋惜之意,云靖的才能自不必多说,从天祺百般用计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把他留下皆可看出,他若叛变,后果如何简直不能想像。
“那皇上是在等云将军先表态吗?”。
那女子在牢中受刑,不定能捱到什么时候。天祺不见云靖,云靖却一心救人如何能安然在殿外静候?
“战场上岂能儿戏,他纵曾有离开之心,可受任之后必不会做出背弃军中弟兄之事。如今朕倒要看看,他究竟为了那女人要如何大逆不道!”
见天祺又含了怒气,我一横心,直言道:“皇上为何不能成全云将军?仅仅因为那女子是细作,比皇上意料中早些挑起了战火?还是……,还是因为灵瑶!”
因为云靖喜欢灵瑶,那他则再不能喜欢其他人,但凡变心,命将休矣!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天祺不也喜欢灵瑶吗?他如今却坐拥三宫六院。
我目光不怯迎上天祺陡地笼了寒霜的眸,漆黑如墨,望不见底。
天祺几乎无意识地微抬左眉,“没错。”
“谁都不可以背叛她,云靖亲口这样说过。”
我语气少有冰冷,“天下大统……其实是她的心愿?”
天祺阖目,“瑶儿想看到没有战乱的天下。”
“哼”,我冷笑一声,“什么先帝遗愿,王落,不过都是皇上就为了一个死人引发天下大乱找出的借口?”
纵然知晓灵瑶对天祺的影响,可影响如此之大我却始料未及。以后他会是残暴无情的君主,乱世由他密谋挑动,天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他的野心我从不介怀,可这便是灵瑶想看到的天下吗?
天祺半垂着首,声音低沉,“你也认为朕错了。”
我只静默,天祺继续道:“朕早说过朕不屑做君子,也不会是明君。朕只想瑶儿的死不是毫无意义,她为平息战乱而死,可世人有多少知晓,又有多少如今还记得。像瑶儿这样为此的牺牲还少吗?他们渴望的也不过是寻常人的生活,你可曾见战场上看不到头的茫茫白骨,你可曾见那些流离失所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可曾见他们为了活下去如何忍耐恭谦卑劣恶毒!朕不愿再有人以战事之名让人身不由己,不会让那些人死得毫无意义,也不想再看到被战乱牵连的人如此活着!”
我闻言浅浅一笑,“这样的期望怎么有人忍心责怪。”
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心愿,如同我违逆常理希望再与他相恋,如同他希望这天下能真正的和平一点,至少能让在乎的人活得安好。
天祺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我问道:“皇上真的有把握做到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见天祺风轻云淡又恢复以往胸有成竹的神采,我放下心来,“既然如此,皇上也让我试试吧,看看那女子究竟何许人也?”
深夜徐徐而行,海公公不言一语在前面领路,想起方才从云靖身边路过他却全无反应,心中不免担忧,那女子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他要做到如此地步?
天牢中扑面而来的是陈腐的味道,海公公携令一路畅行无阻,越往深处走越觉寒意袭人,光线幽深,该是设置了不少机关,一路遇到的卒役并不多,却显然是百里挑一的,目光森冷,毫无情绪。
终于行至光线略亮的地方,海公公却突然停步,唤了声“娘娘”。
我适时止步,没有了响动便能听见不远处似鞭抽打在人身上的闷声,微微凝目,道:“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海公公目光徒地狠厉,瞬间一只手便擒在我颈部,将我逼退贴靠在冷冰的墙面。细看,他的手与我还隔了半寸的距离,想来是用内力来逼我后退的罢,这深厚的功力,怕是几十年累积而成。
我只是不能动弹,并没有窒息的感觉,遂冷静道:“海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果然只有娘娘有这样的好胆色!”海公公却只是赞叹一句。
我冷讽道:“公公深藏不露,我自愧不如。”
海公公声音极细,现在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一笑道:“若说深藏不露,宫中怕是无人能及娘娘。”
我只静默不再出声,海公公亦收敛笑意,认真问道:“娘娘可做好集宠于一身的准备?”
他问得并不突兀,因为这早已是计划的一步,而且从天祺允我进宣政殿开始,这宠爱会愈演愈烈,目的自然是在除去前朝掣肘后,让后/宫彻底安静下来。
“海公公似乎不相信?”我微昂首,半眯着目,一派高傲之姿。
经不住我目光严厉审视,海公公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却道:“越是身处高位,危险也就越多,娘娘这样毫无防备闯了进去,日后还请多加小心。”
我面无表情,提醒道:“公公该担忧的,应该只是皇上一人才是。”
海公公对我的冷漠不以为意,半垂下首恭敬道:“奴才只是尽心尽力为主子办事罢了。”
我率先往前走,声音若有似无,“既是奴才,就该认清楚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