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太大的毛病,干么从台北跑回来?”躺在病床上的孙李翠花边喘边说道。“放心,我没那么早死!”
“女乃女乃……”孙雨纯怎受得了至亲的女乃女乃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正想开口安抚,不意却让尹亚柏扯住手臂,让她顿时一傻。
只见他突然往前跨步,挤开她,取代自己原先最靠近病床的位置。
吼!这个人怎么这样?那是她的女乃女乃耶!他抢什么抢?
“女乃女乃你好,我是雨纯的男朋友,也是她目前的经纪人,我叫尹亚柏。”基于孙李翠花并不知道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青仔机”,所以尹亚柏礼貌的先行报告自己的来历。“今天除了回来探望您老人家之外,更主要的目的是要告知您,雨纯正和我在交往中,所以请女乃女乃不要想太多。”
哇咧!明明是专程回来看女乃女乃的,怎会变成主要是来向女乃女乃报告他们在交往的事?孙雨纯在一旁听得傻眼。
“你是咱们家雨纯的男朋友?”孙李翠花仔细的盯着他瞧,令孙雨纯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女乃女乃居然笑了!“不错不错,你这孩子还知道礼数,晓得回来跟我通知一声,很好,很好。”
老人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不想在外地拚命的孙女因自己身体的关系而来回奔波,那令她不舍也感到自责,但既然他们回来只是“顺便”看望她,她反而感到释怀。
很好?他这样的回答,女乃女乃竟然说很好?!
孙雨纯完全傻眼,一时悟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茫然的睐了身边的孙宇豪一眼,但青涩的男孩脸上似乎有着比她还多的问号。
“是女乃女乃不嫌弃。”尹亚柏微微勾起嘴角,陡地话锋一转。“女乃女乃,如果您愿意的话,是否能听我的建议,让我安排您转往台北设备更齐全的医院就医?”
不是他不信任这家医院的能力,事实上即使是穷乡僻壤也会有医术不差的医生,只不过若能将孙李翠花移往台北,或许孙雨纯会更加安心,也更能为她未来的演艺生涯做准备。
因此他想将她的家人全带到台北,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这样她至少可免去相思之苦,想见家人随时可见。
“到台北?”孙李翠花愣了下,因为她从没想过要离开这个她早已熟悉的环境。“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而且宇豪也还在念书,搬来搬去会很麻烦。”而且会花很多钱,她不想也不愿再增加那可怜孙女的负担。
“女乃女乃不用担心,宇豪也可以转到台北更好的学校就读,只要女乃女乃点头,我可以马上进行安排。”尹亚柏做事绝对是行动派,只要孙李翠花一句话,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做到令她老人家最满意的程度。
有点微喘的孙李翠花,不发一语的凝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孙女男朋友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却也没有人意图打断她的思绪,包括正被“观察中”的尹亚柏。
时间,宛如刹那间静止了,病房里只剩下老人家稍显急促的喘息声。
“不用了,我在这里住得很习惯,我想宇豪也跟我一样。”孙李翠花想得更远的是,台北的消费太高,她这病已快拖垮孙女了,她不愿再增加孙女的负担。
“女乃女乃在哪,我就在哪。”孙宇豪完全没有意见,唯一的要求只是要和女乃女乃在一起。
“女乃女乃不再考虑一下吗?”尹亚柏知道自己并没有勉强孙李翠花的权利,也隐约明白老太太的顾忌,他深吸口气,希望老太太能再考虑清楚。“我想雨纯会很希望你搬到台北,让她就近照顾。”
既然雨纯好不容易接受了他,那么他就会全盘接受她的家人,包括所有原本压在她肩上的重担,他自会义不容辞的全数扛起。
虽然孙雨纯不是很明白尹亚柏的打算,但她的确十分期望女乃女乃和弟弟能在自己随时看得到的地方,这样她一定会很开心,于是她忙不迭的猛点头。
孙李翠花浑沌的眼流转在孙雨纯和尹亚柏之间,过了好半晌,老太太沉沈的吐了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病房里其余的三人连呼吸都没敢太用力,不晓得是怕打扰到老太太的休息,还是误以为她会从此没理由的长眠……
“我还是留在这里就好。”突地,老太太疲累的轻喃了句,却清楚的让每个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尹亚柏深吸口气,没再企图说服孙李翠花的打算。“好,我绝对尊重女乃女乃的决定。”
听见他坚定的声音,孙李翠花费力的抬眼深深的看他一眼,没再多发出任何声音,又缓缓闭上眼,沉沉睡去──
******bbscn***
在和医生确定过孙李翠花的病情并无大碍,只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和治疗后,孙雨纯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而孙宇豪也露出了笑脸。
仔细的交代孙宇豪好好照顾病中的女乃女乃,在天色微亮时,孙雨纯和尹亚柏便又拖着疲累的身子,驱车返回台北。
当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车厢里,孙雨纯早已不知昏睡到哪一殿去了。
尹亚柏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柔浅笑。
太过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他一点都不意外她会因此感到特别疲累,因此他探身抓起原先挂在自己驾驶座椅背上的外套,以自己所能做到的轻手轻脚,披挂在她呼吸均匀的娇小身躯上。
刺眼的阳光照映在车内,让空气变得暖和起来,却也让整夜未眠的他感到双眼刺痛;车子已经塞在这里动弹不得将近半个小时,从刚刚电台的路况报导得知,这是因为前方路段发生连续追撞的车祸,得等到状况排除后才能纡解塞车的情形。
“亚柏?到哪儿了?”即使他尽己所能的轻轻为她盖上外套,她仍因这细微的动作而转醒,眯着眼询问道。
“快到台中了。”天啊!虽然他平日体力不差,但熬夜加上精神的煎熬,着实令他此刻头疼欲裂,他的眉深深蹙起,感觉“鬓边吓吓叫”。
凝着他不太有精神的侧脸,孙雨纯心里有着歉疚。
要不是因为她,他现在搞不好还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睡大觉,而不是像现在,那双漂亮的眼下有着淡淡的暗影……她看向窗外堵塞的车潮,刚好看见台中交流道就在前方不远处。
“亚柏,我们下台中休息一下好吗?”基于心里的歉疚,加上她睡在车里也不是很安稳,于是她没有心眼的向他要求道。
“嗯?”尹亚柏心下猛然一跳,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了?车里不好睡吗?”
“有一点。”她困难的挪了挪坐姿,感觉腰椎有些酸麻。“我看你也很累了,而且前面好像在塞车不是吗?”她发现车子似乎一直停着不动,显然前方可能有些状况,下台中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嗯,前面发生连环车祸,警方正在处理中。”他简单说明从广播听到的车况讯息。
“意思是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喽?”浅叹口气,前方那块明显的交流道告示牌不断的引诱着她,让她很想找个旅社或什么的地方休息一下。“我们要不要到台中休息一下再上路?搞不好会比较好。”
尹亚柏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她说的合情合理,以常理来推论也完全符合实际,但不知怎地,他开始不由自主的猜测着──她嘴里说的休息,是否隐藏着某种暧昧的暗示?!
天啊!难不成自己对她的渴望,已在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状态下,堆叠到连这种平常的对话,都会让他情难自抑的往不该想的地方想去?!
“亚柏?”狐疑的瞪着他逐渐泛红的颈子,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太阳──天气有这么热吗?能热到让他脸红脖子粗?
“啊?”他惊跳了下,霎时感到微窘。
他不记得自己上一回这般困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或许是到亲戚家借钱被羞辱,抑或是打工时被怀疑偷了公司里的零用金……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真的不太有记忆了。
“要不要啦?我腰好酸喔!”她以自己都没发现的撒娇口吻娇嗔道。
“好、好啊!”当然好!他不假思索的打方向灯,将车切换到右边车道,驶下台中交流道。
******bbscn***
就在决定休息的地点时,问题来了。
孙雨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多么不理智且羞人的提议。
该到汽车旅馆好呢?还是到旅社、商务饭店之类?每一种的招牌上都招摇的写着「休息”两个大字,至于价钱……那就甭提了,完全在她忽略的范围。
休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见鬼了!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会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句子?
那些招牌上的“休息”二字,意思可广泛了,广泛到足以让她被此刻充塞在脑子里、满是春意的画面淹死!
“这间好吗?”指着前方不远处,看起来还颇有格调的汽车旅馆,他双眼没敢乱看的询问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像从没开过荤的处男般紧张,但很不幸的,他显然正处于极紧绷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好……好啊。”她连看清楚那块汽车旅馆招牌的勇气都没有,胡乱的点头道好。
好?那就好办事了!
尹亚柏稍稍松了口气,缓缓将车驶进汽车旅馆的车道里。
登记了证件和缴费,柜台小姐给了他一个号码,然后示意他可以将车驶入。
当尹亚柏将车安稳的停进该号码的车库里,他还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他和她,真的来到汽车旅馆了?这简直像在作梦一样!
下了车,踩上前往房间的楼梯,孙雨纯仿彿能够清楚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怎会对他提出这么大胆又不知羞的请求?
下台中休息一下?这“一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对吧?
她不断的自我安慰,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你累了,先去洗个澡再休息会舒服点。”打开房门,他背对着她,兀自月兑下西装外套放到椅子上,状似轻松的拉开脖子上的领带。
“……喔。”她没敢迟疑,甚至连房里的摆设都没敢多看一眼,便一股脑的往浴室里钻。
她将水量开到最大,很快的水蒸气便盈满整间浴室,她让热水兜头淋下,舒缓她紧绷的肌肉和神经,直到皮肤因热水的冲刷而泛起瑰丽的粉色,她才不太情愿的关上水龙头,以大毛巾包覆自己的身躯。
待身上的水气被大毛巾吸干,她才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将原先褪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现在才来想要求他下台中休息是不是错了的问题,似乎太晚了。人家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她小心不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暗示性的动作,或是说出任何不该说的暧昧性言辞,相信以他的修养,理当不会将她直接“扑倒”才是。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她轻手轻脚的走出浴室,发现他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假寐。
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由衷感谢汽车旅馆的贴心──竟然有两张床耶!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惊喜”,让她都想买两串鞭炮来放了!
“亚柏,你还醒着吗?”她洗过澡舒服多了,换他也该洗个舒服的澡才是,于是她轻轻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换你去洗澡了,洗个澡会舒服点。”
她可是学习力十足的强,才学到手就免费大奉送喔!
“嗯……”尹亚柏慵懒的申吟了声,状似疲累的翻了个身。
“别睡了亚柏,起来洗个澡啦!”她知道他真的很累,但坦白说,洗个澡真的会舒服很多,她一心只想将他由床上拉起。
“再让我睡一下……”他显然累坏了,翻个身抱紧棉被,像个赖床的小孩,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
吼~~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她玩这套?
孙雨纯恼了起来,硬是伸手用力推他。
“起来啦!起来洗个澡再休息会比较好啦!”不管他有多想睡,现在她就是要他起床!
“别吵……我再睡一下……一下就好……”他迷迷糊糊的推拒着,双唇无意识的说着她听不懂涵义的话语。“明天,明天天一亮我就带妹妹走……拜托,让我再睡一下就好……”
天一亮就带妹妹走?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有妹妹吗?
傻傻的愣在原地,印象里,她从没听人提起过他家里的任何事及任何人,好像他有个妹妹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
但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呓语的背后,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凝着他紧闭的疲困双眼,微鬈且长的睫毛紧紧的覆盖在他的眼下──她没再企图叫他起床,心软的只想要他睡一场好觉。
也许,等他睡饱了、醒了,他会愿意告诉她,那些呓语的由来吧?
******bbscn***
迷迷糊糊间,孙雨纯耳边似乎不断传进细碎的声音,她不甚安稳的翻来覆去,最后终究受不了的睁开眼,瞬间被眼前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
这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一直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呢?
循声望去,她看见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尹亚柏,霎时所有的记忆全部串连起来。
是了,是她要尹亚柏将车开下台中交流道,找地方休息,所以她现在才会躺在这陌生的床上。
但……他怎么还不醒?难不成他一直重复说着她睡着前所听见的那些话?
狐疑的下了床,她感觉精神好多了,也在接近他睡的那张床的同时,发现他真的还不断的发出类似的呓语。
“求求你,妹妹看病需要钱……随便你怎么打我都可以,求求你把钱借给我……”
孙雨纯越听越心惊,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触模他,赫然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赶紧以手触模他的额,她的手几乎立即被那高温弹开。
天啊!他发烧了?!
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霍然想起自己得想个办法帮他退烧才行!
不能慌啊!他都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她怎能在这时候因为慌张而延误了帮他退烧的时机?
她冲到房里的电话前,伸手抓起电话直拨总机,央请服务小姐为她请来医生出诊,交代好房号后,她连忙冲进浴室里,拧了条湿毛巾出来。
为他擦拭脸上的薄汗,瞪着他身上似乎会令他不太舒服的衬衫,她一咬牙,掀开他身上的被褥,七手八脚兼手忙脚乱的为他月兑去已经绉巴巴的上衣,并仔细的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只希望能稍微降低他的高烧。
不久后,医生到了,在为他做过简单的诊疗之后,帮他打了剂退烧针,然后交代按时让他服药之后,便先行离去。
真是好极了,现在房里又只剩下她和他,还有她怎么听都听不懂的呓语。
他说的那些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七零八落的句子几乎拼凑不出完整的意义──不,还是传达出某些重点讯息。
妹妹、生病、借钱……难道他以前也曾经历过不堪的过往,甚至遇过比她还惨的境遇?
她的脑袋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可能,约莫是由以往的戏剧经验及看过的八点档和单元剧里,曾经发生的戏剧化桥段,但却无法让她推敲出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过住。
这令她感到些许沮丧,也让她莫名的有点欣慰。
或许这全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其实他并不曾经历过那些不堪的过去──这样想让她心里舒坦许多,毕竟只有经历过困苦际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没有人会愿意经历那些难堪;即使它会让生命变得与别人不同,算是另类的“多采多姿”……
尹亚柏不安的在床上翻转着,这让她猛然由自己的思绪里回神,赶紧再拿着毛巾冲向浴室,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冲回他身边。
现在可不是让她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她新上任的男朋友。
在擦拭他身上汗水的同时,她不禁噙起一抹浅笑。很好玩的多重身分,却同时在他身上重叠,不晓得他心里做何感想?
当他不再大量冒汗,身体的温度也明显下降,孙雨纯已经满颊汗水,虚月兑的坐回自己原本睡的那张床。
她随意将手上的毛巾搁在两张床中间的矮几上,疲累的和衣躺下──
他舒坦了,她却累了,换她睡一下吧,一下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