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我不要喝了啦!头痛死了!」蔡桃桂媚眼如丝,嘴上挂着过分灿烂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和她的表情全然不搭轧。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猛地瞪着她。
哪里痛?她明明笑得很快乐的样子。
「不像啊,我看妳精神很好嘛!」还能吼他,这女人说谎的成分居多。
「我头痛的时候就是这样啊。」抚着额,她的头真的很痛,可偏偏像颜面神经麻痹一样笑个不停,从小到大全然没法子改变这个「恶习」,她也很无奈。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到快四十度,整张脸都已经红得像熟烂的柿子,学校老师一点都看不出来,只因为那张圆圆脸还是不间断地挂着傻笑,直到同学不小心碰到高烧的她,这才惊吓得跑去报告老师。
也还好那位同学没迟钝到以为她没事,不然恐怕小命休矣!
「哈哈!是喔?」见桃桂忙不迭地点头,屈允尧忍不住捧月复大笑。「妳的反应真特别耶!我从没见过像妳这么有趣的女人。」
之所以会和这第一次见面的蔡桃桂在这酒吧喝酒,说起来有点复杂。
他是在PUB里巧遇好友吕宗翰,而当时有位两人都认识的女性朋友,正巧又和桃桂的好朋友韩乐乐起了争执,起因是她在经过两人身边时撞到了桃桂,害得桃桂的白衬衫被红酒溅湿,双方因而翻脸。
两个女人谁也不让谁,倒是桃桂这个唯一受害人吓得要死,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让他觉得她挺无辜的,所以便借机将她「掳」了出来,以免她尴尬得不知所措。
桌上堆满酒瓶,各式各类的都有,因为混酒喝的缘故,他也有些醉了。
不是不知道尽量别混着酒喝,易醉,只是因为面前这位蔡桃桂小姐对酒吧里各式酒类都好奇不已,直嚷着要每种都尝尝。
天晓得他屈允尧最宠女人了,女人的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通常都会尽力满足她们,可这麻烦女,又说没人陪她一起喝没意思,因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下海陪酒」了。
就因为这样,酒精明显地腐蚀他的脑神经,但男人骨子里好强的因子作祟,他绝不可能承认自己酒醉了,帅气地拿起酒杯再饮。
「你这个人……很没礼貌耶!嗝!」头痛归痛,桃桂的思考逻辑能力并没有因此停止运转,她噘起唇,叨念似地嘟囔着,末了还很没气质地打了声酒嗝。「哪有人用有趣来形容女孩子的?你应该说漂亮啊、美丽啊、水当当什么的,没有人用有趣的啦!」
「噗--」刚入口的酒飞溅而出,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会跟他顶嘴的女人,而且说得还不无道理。
这么说来,他还真是没礼貌。不过她跟漂亮、美丽、水当当都搭不上边,充其量也只能称之为……顺眼,要他违背良心欺骗她,真有点困难。
或许是家世还可以,皮相也不差,交往的女人不是对他百依百顺,就是莺声燕语,虽然他并没有要求自己说一,别人不准说二,但莫名的,那些女人就是没敢跟他顶嘴,唯有这颗「菜头粿」特立独行,不仅顶他嘴,还能让他发笑!这女人,不容小觑啊~~
「后……我这件衬衫今天八成犯『水祸』了,也不早点通知,好让我带个盾牌出门挡水。」桃桂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被他喷湿的袖子,状似认真地埋怨道。
「哇哈哈~~」再也受不了她的「蔡氏幽默」,屈允尧忍不住放声大笑。「受不了,妳哪来这么多好笑的话可以讲?」
桃桂晕眩地睐他一眼。「这位……嗝,先生,我、很正经好吗?」要命!头很痛,还跟这家伙打屁,头更痛!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还有,我不姓葛。」奇怪,这女人怎么变好几个了?难不成她除了说话好笑之外,还练分身术?佩服,佩服啊!
「哈哈,我知道,你姓……蛐蛐儿的蛐,叫……蛐蛐儿摇来摇去!」桃桂晃着脑,努力地思索着模糊的记忆,好不容易挤出一点东西,音差不多,意思却南辕北辙。
「哇哩咧!」屈允尧大翻白眼,差点没口吐白沫。「小姐,我姓屈,屈原的屈,屈允尧,不是什么蛐蛐儿摇来摇去。」
任何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曲解成那些文字,应该都会气炸的吧?但他只觉得好笑,非常好笑。
「嗝!好,屈原的屈……屈允……尧……」桃桂的脸越来越接近桌面,终究贴在上头,感觉玻璃的冰凉,啊!好舒服喔~~
「嘿!妳可别睡啊!」
屈允尧的脸黑了半边,眼见她当场「阵亡」,他连忙伸手摇她的肩,可惜,像座小山般难以撼动。
「毁了,真醉死了!」才多久的功夫,这女人竟可以醉到流口水而不自知这下代志真的粉、大、条!
他该怎么「毁尸灭迹」才好咧?望着她圆滚的身躯,屈允尧深吸口气,再重重吐出胸口秽气,当真欲哭无泪。
不管了,先打个电话问问宗翰知不知道这女人的住所,可电话响没几下,便传来熟悉到令人憎恨的机器女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目前无法接听……』
「该死的无法接听,跟哪个女人逍遥快活去了」懊恼地关上手机,望着醉死了的蔡桃桂,看来也只能先找个地方安顿她了。
原本屈允尧打算将蔡桃桂丢进随便一家饭店就行了,但酒吧附近全是些小旅馆,他又喝了过量的酒不能开车,不得已之下,只得青青菜菜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将桃桂带了进去。
就在进房的途中,数个虎背熊腰、青面獠牙……呃,应该说是满脸横肉的粗鲁男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直盯着他们瞧,好似桃桂是块上等的肥肉,等着身边的保护者暂离,他们便可以「磨刀霍霍向猪羊」。
桃桂是不瘦啦,比起他交往过的女人,桃桂绝对是「大尺码」的女人,但好歹两人一起喝过酒,她也逗得自己很开心,要他将她独自一人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很难说服自己的良心。
怎么办?看来只好留下来陪她窝一夜了,否则难保桃桂明天还能「全身而退」,只怕不被生吞活剥才怪!
找到柜台给的房间,屈允尧架着桃桂进入房中,将门仔细锁好,待将桃桂安置好,他自己也快挂了。
神经一放松下来,醉意便取代理智,就在桃桂睡得昏天暗地、满口呓语之际,他疲累得和衣躺在她身边,几乎是立即沉沉睡去--
他才睡下没多久,蔡桃桂陡地翻身坐起,一双蒙眬的眼环顾四周,终将视线定在熟睡的屈允尧身上,然后像发现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嘴角扬起诡谲的笑意。
一只肥女敕的小手搭上他的胸口,像在掐黏土般捏捏揉揉,忽然好奇地发现他胸口上性感的胸毛,她像是嫌碍眼似地微蹙眉头,倏地捏起拇指和中指,一拔--
「噢!」屈允尧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扰醒,刺刺麻麻的痛感让他微疼地睁开酸涩的眼,瞇着眼睛搜寻行凶者。
「脏脏,拔掉。」此时桃桂的脑子里充塞着满布杂草的花圃,她撩高袖子,准备大展身手,将杂草彻底清除。
「别闹了桃桂,我很累。」鬓边吓吓叫,她也醉得差不多了,精神怎会这么好?他懊恼地申吟。
桃桂眨眨眼,彷佛对这片「大地」会出声感到好奇。「累?我也累,可是脏脏不清掉不能睡。」
眼见她的小手在他的眼界底不再度行凶,屈允尧奋力移动沉重的身子,一个翻转将她压在身下。
「累了就该睡,其他的明天再说好吗?」该死!哄女人哄习惯了,在这累到眼皮都快黏起来的时候,他仍习惯性地哄道。
「睡不行,今日事今日毕。」这点桃桂倒是很坚持。
「别闹,拜托……」眼见桃桂的女乃油桂花手又往他胸口袭来,他两眼一翻,担心她女孩子气力不大,即便推拒也不敢使太大力量,因此形成别扭的拉锯战。
因这一来一往的互动,屈允尧感觉灼热的身体更烫了,脑子更为晕眩不说,喉管里似乎有火在烧似的,他微喘着气,索性将桃桂压在身下,以四肢压制她的「蠢动」。
「蛐蛐儿,你别压着我!」桃桂动弹不得,抗议了。
「见鬼的蛐蛐儿!我叫屈允尧--」他咬牙重申。
因这过度贴近的关系,她的馨香混杂着酒味,淡淡地刺激他的嗅觉,他睁眼凝着身下的人儿,陡地发现桃桂其实长得挺清秀,迷茫的眼闪动着可爱的眸光,彷佛有什么困住了她,让她困惑地微蹙眉心。
「别皱着眉。」没来由的,他感到些许心疼,伸手拨开她的眉心,露出她清秀的娇颜。「在想什么?这么紧绷?」
「你这样……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她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妥当。
是不太对劲啊!不过男人跟女人就是这样,一个凸一个凹,贴合在一起将将好,不是吗?
「嗯哼,只要妳别再拔我的毛,我就不会压着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莫名的,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吊诡地觉得她并没想象中平凡,而是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可爱。
她一脸茫然。「什么毛?」哪来的毛?她明明拔的是草啊!
屈允尧翻翻白眼,不知该怎么跟她说明才好。
「蛐蛐儿,我跟你说喔……」她用力地喘口气,柔软的胸部正好触碰到他的胸口,令他猛地一震。
「嗯?」他沙哑地应道,感觉身体某个部位该死地起了反应。
「你这样压着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本来就晕眩,加上他的重量,她真的快喘不过气了。
瞧着她可爱到不行的样子,屈允尧胸口一紧,心念意动,俯身吮上她微启的女敕唇。
软软热热的触感让桃桂迷惘地眨着眼,昏沈的她不明白他干么咬她,难道是她说错话了吗?
陌生的触探让她的脑子停止运作,她闭上眼,感受着软热的滑舌在自己嘴里滑动、舌忝吮,没来由的,她原就没什么气力的身子越来越虚软,甚至有种酥麻的颤栗感。
「蛐蛐儿……你在做什么?」她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不打紧,怎么身体还越来越热?好难受啊!
「我在爱妳啊。」这世代,男欢女爱实属平常,既然她有那个胆子在他面前醉死,也该有胆子承受接下来的一切,他会很温柔的……
爱她?没有人不喜欢被爱的,桃桂浑身虚软地缓缓放松--原来,被爱是这么温暖的感觉,很舒服呢!
酒精的催化,不甚清明的脑袋,温暖的贴靠和热情的抚触,将两人的理智拔除得一乾二净,激情一触即发,连夜色都变得璀璨--
连滚带爬。
桃桂在翌日天明,浑身酸痛的由梦里转醒,在看到身边躺着的男人,意识瞬间回笼!
她想起自己昨夜的荒唐,羞窘的脸儿差点没「就地自燃」。
天!她怎会做出这么不理性又令人害羞的事她甚至和身边这个男人称不上认识,最多、最多也仅只于喝过酒……她从不知道自己是这般随便的女人,当下慌乱地套上发绉的衣服,连滚带爬地逃离旅馆。
待房门轻声关上,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清明的眼。
这女人还挺识相的嘛!春宵一宿,不仅没向他提出任何要求,还知道自己赶紧闪人,冲着这一点,他对桃桂的欣赏便增加一分。
不过欣赏归欣赏,以他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这么圆滚又带着点土气的女人!昨夜就当作他为她上了堂认识的课程,教她由女孩变成女人,如何品尝的滋味,相信她受益良多,呵~~
仔细地将花插入花器,蔡桃桂退后一步审视着插好的盆栽,满意地浅叹一声。
自从接了耀达建设的案子之后,她每周得到耀达换两次花,虽然不轻松,可是花店因为这笔收益更形稳固,让她工作起来更加卖力。
「蔡小姐,妳今天一样很早喔!」总裁秘书郭莉秋推门而入,她年约四十出头岁,对桃桂印象很好,毕竟现今这样勤快的女孩儿不多见了,而且她总是笑脸迎人,见到她总让人心旷神怡。
「郭秘书。」旋身望进郭莉秋的笑眼,桃桂习惯性地扬起唇。「不早一点不行啊,万一影响到你们办公就不太好了。」她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耶,这就是「乐桃桃花坊」的营业宗旨,以客人的方便为方便咩。
「能找到妳们花坊来接我们公司的造景实在太好了,处处替我们着想,公关室功不可没。」郭莉秋笑着称赞道。
「哎哟,是郭秘书不嫌弃啦!」桃桂笑弯了眉眼。
郭莉秋怎么看,都觉得桃桂越看越有人缘,陡地,她没头没脑地问道:「蔡小姐,妳这么亲切,妳男朋友一定觉得很幸福厚?」
桃桂微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一张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俊颜,霎时胀红了脸。
「没、没有啦!我条件又不好,哪可能有男朋友!」她急了,连忙摆手撇清。
「咦?」郭秘书眨眨眼,倒是意外可爱如她,会没有男人追求。「真的假的?妳真的没有男朋友?」
「嗯!真的真的!」桃桂怕她不相信似的,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那……如果蔡小姐愿意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对象,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每个人潜意识里似乎都有当红娘的蠢动,郭莉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想到自家侄子忠厚老实得紧,目前也还没个固定的交往对象,年纪倒是和桃桂相当,或许有可能走在一块儿也说不定。
「啊?」桃桂愣住,差点拿不住手上的花剪。「呃……不、不太好吧?」
真要命,怎么先有个孙大妈想将儿子推销给她的合伙人韩乐乐,后有个郭秘书意图为她介绍男朋友?
现在女人缺货吗?好像很抢手似的。
「有什么关系?交交朋友又何妨,找个时间约出来见个面嘛!」桃桂越是拒绝,郭秘书便越是积极,连忙拉着她的手劝道。
「我该不会是跑错地方,来到『婚友社』了吧?」
冷不防一道男音插入两个女人的对话,那嗓音明显带着嘲讽,让桃桂结实地打了个寒颤。
「呃……屈先生来得真早,总裁还没到呢!」郭秘书尴尬地笑了下,认清客人的身分后说道。
「无妨,我坐在这儿等他就行了,妳忙妳的去吧。」故意抬起手看着表,暗示上班时间已到,满意地见郭秘书略显仓皇的离去,他才将目光定在那抹圆润的身影上。「嗨。」
若不是突然有事要找吕宗翰商量,他根本懒得走这趟耀达,不过他倒是挺意外会在这个空间遇上桃桂,毕竟这根本是他没设想过的可能。
但遇上就遇上了,他也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蔡桃桂的事,因此大方地跟她打招呼,刻意忽略心头乍见她时扬起的喜悦。
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桃桂根本就傻了、呆了,任她怎么想,都没料到自己会在耀达建设里遇上他,那个和自己有「奸情」的男人!
啊~~啊啊啊啊啊--她的心在尖叫、逃窜,但表面上只能呆滞的不知所措,全然没听见他对着自己打招呼。
凝着她的反应,屈允尧没来由的心生不悦,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怎么才隔几天没见,就这么冷淡?」
「嗄」直到此刻,桃桂才发现他竟是在对自己讲话,她瑟缩了下,一张圆圆脸胀得火红。「对、对不起,你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妳,这间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吗?」他淡淡地讽刺道。
「呃……」
这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全然没预期地遇上这个男人,教她一颗心提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一双眼顿时不知该摆在哪儿好,只得佯装审视自己的作品,拿着花剪修修剪剪。
「抱歉,我没注意你说了什么。」暗叹一口气,她也只有老实说了。
凝着她佯装忙碌的圆滚身影,屈允尧挑起眉。不错嘛!至少她并没有假装不认识他,还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
「这么认真?该不会是郭秘书的提议让妳心动了,心花朵朵开?」他全然没注意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酸,简直像个撞见老婆爬墙的丈夫。
「我不……没、没的事!」桃桂慌乱地摇晃双手,浑然不觉手上的花剪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危险挥动。
「嘿,我只是问问,没必要拿着凶器对待我吧?」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离蔡桃桂远一点,但他的脚却丝毫未动,彷佛在考验她会不会拿锐利的花剪对付他。
「啊!」心口一提,桃桂这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失态,连忙将花剪藏到身后,动作间却不小心划到腰侧,令她疼皱了秀眉。
「怎么不小心点?」他虎目圆瞠,正想趋上前去查看她的伤口,未料吕宗翰在此时推门而入。
「允尧?今天这么早?」吕宗翰微微讶异,没发现屈允尧和蔡桃桂之间的异样。「还没好吗?蔡小姐。」
「好、好了。」腰侧伤口微微泛疼,桃桂咬着牙,硬是挤出耀眼的笑脸。「不好意思将时间拖晚了,我先告辞。」
稍嫌慌张的将器具全塞进背包里,她逃窜似地夺门而出,彷佛身后有鬼在追她。
「怎么回事?见鬼了吗?」吕宗翰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屈允尧的嘴角紧绷地扬了扬,目光不由得随着桃桂离去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