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曾玉蓓一早醒来，梳洗后换上轻便衣服，先到一楼厨房吃早餐，跟同事们聊一会儿，更了解林家人的生活习惯，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八卦话题。
陈嫂在林家帮佣二十年了，仅次于刘管家的二十五年资历，她说起老爷先后娶三个夫人的故事，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各自离婚又再婚，听得曾玉蓓是一愣一愣的，有钱人的家庭好复杂啊！
刘常清越听越皱眉。“不要老说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陈嫂从善如流。“好好，不说就不说，反正现在只缺三少爷娶个少女乃女乃，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听到三少爷这三个字，曾玉蓓就觉得怪怪的，不知他会娶怎样的对象？大小姐、模特儿还是女明星？不管怎样，她只希望自己不会再梦到他，那真的怪透了。
她低头发呆时，一旁的司机周坤隆忽然问：“玉蓓，你今天放假要去哪儿？”
“我想去图书馆。”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因为免费，而且她很爱看书，虽然她只有国中毕业，有些字词都不太认识，慢慢学习总是能进步吧。
周坤隆听了有点讶异。“你自己一个人去？”
“嗯。”她之前住在五股工业区，对于三重并不熟悉，但她已经打了查号台，问到了图书馆的电话和地址，刘管家还替她画了张地图。
“下次要是我们都放假，我带你出去逛逛。”周坤隆对她眨个眼说。
“喔，谢谢。”曾玉蓓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他应该只是出于善意吧？坦白说她对男人有些戒心，因为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也因为她母亲身为酒家女的过去，她看过的好男人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
曾有一些男人追求过她，她从来不感兴趣，她一辈子都不想招惹他们。
稍晚，曾玉蓓洗好碗盘才走出厨房，看客厅刚好没人，应该是最佳外出时机，但是当她走到大门口，已经有人挡在那儿。
“哈罗！”两个女声同时喊道。
“呃……周小姐、乔小姐，你们好。”曾玉蓓记得刘管家说过，周筱云和乔思凌不喜欢被称为少女乃女乃，只要叫她们小姐就好。
身穿孕妇装的周筱云先开了口。“你是新来的对吧？我听管家说你叫玉蓓？”
“是，请问有什么事？”这几天曾玉蓓都在一楼工作，没上过三楼或四楼，只有一次看到这两位小姐跟老爷、夫人一起用餐。
同样也穿着孕妇装的乔思凌微笑说：“听说你今天放假，你有什么计划？”
“我……我想去图书馆借书。”
周筱云立刻双眼发亮。“想看书就到我的书房，什么漫画、小说都有，保证你看到舍不得走！”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麻烦了。”那是主人家的财产，她只是个佣人。
“我们都很想认识你，来嘛、来嘛！”
“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变成好朋友的！”
两位少女乃女乃不只又劝又哄，还像小孩子一样哀求，曾玉蓓只得乖乖就范，不知这会是好是坏？佣人跟主人做朋友，怎么想都很怪！
***
“大哥，我这边……”周六下午，林子旭拿了几份资料走进门，要找林克翰讨论工作上的问题，忽然停下来瞪着前方。“她们在做啥？”
在林家三楼的客厅，居然有布景、灯光、脚架和相机，还有三个女人在做一件怪事，周筱云抱着一堆衣服和包包，乔思凌不断按下相机快门，至于曾玉蓓……她居然是被拍的对象！
林克翰耸耸肩说：“筱云有些产品要做网拍，就找玉蓓来当展示模特儿，拍了照才能贴上网。”
玉蓓？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可以直接喊名字了？林子旭更睁大眼，他自己都没跟曾玉蓓说过几句话，这些人居然已经捷足先登了？
“哈罗！阿旭。”周筱云转身对小叔打个招呼。
“嗨！”乔思凌没回头，继续拍照。
林子旭没说半句话，视线紧盯着曾玉蓓，她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不再是白衬衫和黑长裤，穿上了俏丽的T恤和短裙，背着有卡通图案的背包，脸上化了淡妆，长发绑成辫子，像个青春洋溢的少女，一改原本低调的模样。
瞧她身材虽然瘦了点，比例却相当完美，拍起照一定很上相，尤其那双腿又长又直，白女敕女敕的似乎很好模……靠，他怎么开始手痒起来了？
察觉到林子旭灼热的视线，曾玉蓓不知怎么就忘了该看镜头，脸颊泛红，眼神也垂到地上。
周筱云身为摄影监督，立刻对丈夫和小叔说：“你们两个不要站在那边，玉蓓会害羞啦！”
“是！”林克翰拍拍小弟的肩膀。“走吧，你不是有问题要找我商量？”
林子旭勉强自己收回视线，随大哥走进书房，当大哥把门关上，他居然不只有点遗憾。
“她们怎么会找上那个女佣？”大嫂和二嫂都怀孕了，怀孕的女人似乎都很疯狂。
“不知道。”林克翰一脸无辜的说：“我一醒过来就发现我女儿被老爸他们绑架了，我老婆带人回来把客厅弄得一团乱，我只能逆来顺受啊！”
“妻奴。”林子旭对大哥只有这个评语。
“哼，你想当妻奴还没机会呢！”林克翰贼笑起来，像个八卦新闻记者问：“对了，听说你要娶玉蓓？”
林子旭立刻想给自己一拳，哪壶不开提哪壶，看来全家都知道这件事了，他耸耸肩，故作淡然。“我只是故意要气老爸和我妈。”
林克翰收起玩笑表情，正经道：“其实我挺赞成的。玉蓓看起来不错啊，你如果喜欢可以追看看。”
“追什么追？你明知道我没兴趣谈恋爱，你是怕我当真娶一个酒家女吧？”
“我对酒家小姐没啥意见，这也是一种职业，但要维持婚姻比较难，更何况你是林家的继承人之一，这样复杂的婚姻就更难维持了。”林克翰就事论事，他也曾上过酒家，不觉得自己就比较高尚。
“女佣就没关系？”林子旭故意挑眉问。
“简单就好，平凡是福。”林克翰像是得道高人，用悠然深远的语气说。
林子旭听了却一点也不悠然深远。“你们都在逼我，烦！”
“早点长大吧，结婚生子没那么可怕。”
不用大哥提醒，林子旭也了解自己需要一个老婆，什么条件都不用，只要是女的、没性病、会生就好，还有千万不能闹离婚，大哥和二哥的前例已经够震撅了。
要结婚的方法除了相亲就是恋爱，但爸妈安排的相亲他没兴趣，恋爱这档事他又从来没做过，坦白说他曾考虑过外籍新娘，如果真要用买的，或许女佣也不错？
看小弟陷入沉思，林克翰又提醒他一个事实。“你年纪也不小了，趁早打算，不要当高龄老爸。”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为什么人活着就得传宗接代？有大哥和二哥打拼还不够吗？若不是爸妈一再催促，他并不是很想看到自己未来的小孩，如果跟他一样臭脾气不是烦死了？
聊完私事，兄弟俩谈起公事，林家的产业互有流通，他们三兄弟常得开会，无论平常日或周末。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林子旭持续留意书房外的声音，似乎都是大嫂和二嫂在说话。曾玉蓓是他看过最安静的女人，他还以为女人都很多话，原来也有例外。
过了两个小时，林子旭收好资料要离开，当他走出书房时，大嫂和二嫂正在收东西，应该是拍完照片了吧。
至于曾玉蓓，她己换上简单的牛仔裤和衬衫，看来仍是清新可爱……靠，他怎会用上可爱这个词？一点都不像他的调调。
当她发现他的凝视，对他害羞地点个头，不知怎么招呼，一股紧张气氛回荡在两人之间。
周筱云拿了个红包塞给她。“玉蓓，今天谢谢你，这是打工的薪水。”
曾玉蓓立刻摇头。“不用了，你们借我这么多书，还送我衣服，真的不用给我钱了。”
“公私要分明，薪水就是薪水，你一定得拿。”周筱云非常坚持，曾玉蓓只得不好意思的收下。
“下次还要当我们的网拍麻豆喔！”乔思凌对她眨眨眼说。
“嗯，如果有空的话。”曾玉蓓的回答模棱两可。
“放心，我们会先探听好你放假的时间。”乔思凌保证道，如此完美的模特儿怎能让她溜掉？
林子旭知道这些对话不关他的事，但他还是听得很清楚，不禁想像下次拍照会是哪些造型，或许他可以上大嫂的网站去瞧瞧？妈的，他何时变成偷窥狂了？
他一边暗骂自己一边走向大门，曾玉蓓也跟着他的脚步，屋门开了又关，两人站在走廊上，情况忽然有点尴尬，不知该说几句话还是各走各的。
他决定打破沉默，这样尴尬下去不是办法。“你今天放假？”
“是。”
“都忙完了2”
“是。”
她就只能用单词回答吗？他当真有这么可怕？心底气归气，他无法制止自己继续发问。“你拿那些是什么东西？”
她提起购物袋，眼中出现笑意。“筱云姐送我几件衣服，还借我好多书。”
“筱云姐？”才没多久的时间，她们就以姐妹相称了？那她要不要叫声阿旭哥来听听？嗯，他自己想到都想吐，他才不是装可爱的那种男人。
“呃……她叫我这么喊的，另外思凌姐也是。”她忽然想到什么，不确定的问：“这样不行吗？”
“没差。”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重点是她跟别人都很熟，怎么跟他就很陌生的样子？“对了，你好像很喜欢看书？”
“因为我没念过什么书，只有国中毕业……所以很珍惜有书的感觉。”她低下头，一脸羞惭。
他吓了一跳，她怎会只有国中毕业？他不在乎女人的学历，但在这年头，就连酒家小姐也有高中毕业，可见她以前过得多辛苦，说不定十五岁就开始工作了？
可能他惊讶的表情让她不太自在，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好意思……我……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答，她转身就走下楼，又是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望着那瑟缩而不安的身影，他再次想给自己狠狠一拳，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跟女人说话，每次都把她吓得落荒而逃，逊毙了！
他得要努力想想，下次该跟她聊什么话题。但会有下次吗？他有这么无聊吗？
他的头壳真正是整组坏坏去了！
***
她太瘦了，他喜欢丰满的女人；她太乖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太安静了，让人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林子旭在心里数落曾玉蓓的缺点，这变成了一个习惯，一个愚蠢又苦闷的习惯。
这阵子他常会看到曾玉蓓，看得出己适应环境，工作表现不错，跟大家也处得来，大嫂和二嫂喜欢她，甚至他妈也会夸她几句，说是很少看到这么单纯的女孩。
只有他这个怪咖一见她就有气，总觉得她有意回避他，特别小心、特别礼貌，把他当恐龙一样怕他会喷火，虽然这也是事实，但他根本没对她发过飙，她是在紧张个什么劲?
最近他又添购了几项健身器材，却没能让他彻底发泄精力，看来是肝火旺盛，阴阳失调。
刚好今晚有个应酬，他决定到酒家谈生意，这一向是最有效率的地方，而且男女通吃，现在酒家都得多方发展，才跟得上时代脉动。
晚上九点，林子旭带着几个男女客户，走进林森北路某间大楼的酒店，妈妈桑一看到他就娇嗔道：“林董！你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最近很忙。”他平均一个月会来一次，酒家女是他唯一经验过的对象，因为他不想要情感上的牵扯，尤其是话太多又情绪化的女人，他曾希望自己是同性恋，可惜他改变不了性向，还是喜欢跟女人上床。
在他看来，易早就该合法化了，干脆又俐落，没事谈什么恋爱？搞什么分分合合？时间太多不会去指挥交通、清扫海滩？
“各位请跟我来，今天晚上多喝点，不醉不归！”妈妈桑招呼客人们坐到包厢里，已经有好几个公主和牛郎等着了。
他认得其中一个女人，好像叫安妮还是安娜之类的，一看到他就主动坐到身旁，娇滴滴的说：“林董，人家好想你喔，一直在等你的电话说！”
“别吵。”林子旭今天没心情跟她哈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安妮当然了解他的脾气，乖乖的陪笑倒洒，只希望金主不要转移阵地。
几个客户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论男女都难逃食色性也，只要有妈妈桑在，要乔什么都很容易，于是林子旭自顾自喝闷酒，忽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啥。
如果回家吃晚饭的话，他还有机会看到曾玉蓓，但她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他当真有这么吓人吗？或许他该问问其他人的意见，可惜这些陪酒小姐不会给他真正的答案。
“林董，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心事？”跟他认识最久的妈妈桑主动询问。
“我要走了。”留在这儿没意思，他只想回家。
“这么快？今天要带谁出场？”妈妈桑这一问，安妮在旁猛眨眼，只差没跳起来说：选我、选我！
“不用了，我还有事得忙。”
“啊？怎么这样？”安妮又惊又气，忍不住嘟起嘴。
“什么怎样？”林子旭语气极冷，他是花钱的大爷，他想怎样就怎样。
眼看情况不对，妈妈桑代为打圆场。“不好意思嘛！以前你都会找小姐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我用得着跟你们解释？”就算要解释他也解释不了，鬼才知道他是怎么了。
妈妈桑再三摇头，挂上甜笑说：“拍谢啦，林董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计较！对了，有司机送你吗？还是我找小弟帮你开车？”
“我自己有司机。”若要上酒家他就会找司机接送，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林董慢走，下次还要来喔！”安妮抛给他一个飞吻，但他一点都兴奋不起来，难道这是前中年危机？干，也太快了吧？
林子旭跟客户们打了声招呼，其实也没啥必要，众人都开始手脚不安分，没注意到他先走一步，这就是人性，饱暖思婬欲，不管有没有另一半，谁能抗拒诱惑？
走出大门，林子旭坐进汽车后座，满身的酒气和香水味，自己闻了都觉反胃。
司机周坤隆有点愣住，因为三少爷是独自一个人，难道是要再去下一摊？“请问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脑中一片混乱，林子旭只确定这件事。
周坤隆没有多问，主人高兴就好，等车子开到林家大门，他朝后座喊了好几声：“三少爷、三少爷，我们到家了！”
“喔……”林子旭终于清醒过来，他刚才作了个梦，梦到一个绑马尾的女孩，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咖啡色的，沉静中带着神秘魔力，这绝对是恶梦！
“要不要我扶你上楼？”
“不用，你可以下班了。”林子旭脚步有些不稳，但还可以自己行动。
搭电梯上了五楼，他开门后第一件事不是月兑衣也不是洗澡，而是打开电脑连上大嫂的网站，最近他每天都会上来追踪最新商品，因为展示模特儿正是曾玉蓓。
当然，他一点都不想买那些玩意儿，那太可爱了，一点都不适合他。
他只想多看看曾玉蓓，她就像个洋女圭女圭，表情和动作都略带紧张，却格外惹人怜爱，尤其是那羞怯的微笑，比起专业模特儿还要迷人。
他自觉像个无聊男子，上网浏览自家女佣的照片，他对自己已经够厌恶了，对那些留言的猪哥更是痛恨，以下就是个最佳例子：“麻豆超可爱的！可不可以跟她做朋友？多介绍一下啦，三围、年龄、电话、有没有男朋友？”
类似的留言繁不胜数，他越看越火大，甚至想查对方IP，难道他在吃醋？
曾玉蓓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她混血儿的外表也不算稀罕，只是她有种奇妙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想一看再看，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问她对他有什么感觉，想看看在那些衣服底下是怎样的画面？
他到底是怎么了？除非更靠近她一些，否则他永远不会得到答案。
***
“最近阿旭好像变乖了，每天都很早回家。”
“是啊，还好没有真的娶个酒店小姐回来。”
晚上六点，在林家的客厅里，林冠廷和胡文馨一边打牌一边聊天，他们夫妻俩最爱玩的就是捡红点，虽然输赢不大，说说笑笑总是有趣。
曾玉蓓泡好茶送上桌，也听到了老爷和夫人的对话，她该替主人家高兴，因为三少爷常回家吃饭，但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三少爷看她的眼光……很诡异。
说诡异或许还不足以形容，三少爷有时看都不看她一眼，有时却正大光明瞪着她，仿佛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对话，但他的眼神让她心神不宁，感觉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曾玉蓓正要走开时，胡文馨忽然问：“对了，筱云和思凌还有找你拍照吗？”
夫人的话让曾玉蓓紧张起来，也许她不应该另外打工？“嗯，前天有拍。”
“你别忘了要讨红包，她们有赚的就得分你。”胡文馨也知道两个媳妇的事业，听说业绩蒸蒸日上，虽然她不懂有啥好打拼的，林家少女乃女乃还怕钱不够用吗？
“有，两位小姐有给我打工的钱。”
“你要好好存钱，多为自己打算，知不知道？”
“是，我知道。”曾玉蓓总算放心了，自从夫人得知她的身世，常对她叮咛这个那个，可能是做为一个母亲的本性吧，刘管家说得对，夫人并不是坏心眼的人。
“你是不是也有偷藏私房钱啊？”林冠廷对妻子开玩笑说。
胡文馨给丈夫一个神秘微笑。“如果你找得到就送给你。”
“还不都是我的？哼！”
夫妻俩正在打情骂俏时，他们的儿子刚好走进客厅，林子旭打了声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得正好，就要吃饭了。”胡文馨一看到儿子就开心，不管儿子是为啥回家吃饭，做母亲的总是喜欢看孩子在她面前吃饱喝足。
“嗯。”林子旭回答了母亲，眼神却放在曾玉蓓身上。
胡文馨随着儿子的视线转移，对曾玉蓓交代说：“你去准备三副碗筷，跟大厨说可以上菜了。”
“是。”曾玉蓓非常乐意遵命，她得赶快逃走，三少爷简直目中无人，只顾看着她！
其他两位少爷和两位少女乃女乃偶尔会下楼来吃饭，最近三少爷几乎天天出现，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她对他除了害怕，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心慌意乱。
稍后，曾玉蓓端菜上桌时，林子旭果然直盯着她，不晓得她是哪里得罪他了，他知不知道自己态度有多明显？她几乎想要开口拜托他别再这样！
确实，众人都看出林子旭的目光焦点，但没有人多说半句，省得整桌美食被翻桌，林子旭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幸好送完菜就没事了，曾玉蓓立刻溜回厨房，过了半小时后才走出来，这时三少爷已经走了，她终于可以喘口气，即使要收桌子、洗碗盘也觉得很轻松。
正当她低头洗着碗，胡文馨走进厨房若无其事道：“玉蓓啊，你等一下去五楼帮我拿个东西。”
“请问要拿什么？”她一回答才发觉不对劲，五楼不正是三少爷住的地方？
“我已经跟阿旭说了，你上去就对了。”
“是。”曾玉蓓哪敢拒绝，主人的要求听来很正常，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上五楼，上回是送吃的，这回是拿东西，应该可以安然度过吧？应孩吧？
一回到五楼，林子旭就接到老妈的通知电话，一听就有鬼，分明是想把他跟那个女佣送作堆，难道他就这么没行情、没本事，非要别人帮忙作媒？
没错，答案是肯定的，这阵子他天天回家吃饭，就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全家人都看出他别有用心，难怪最疼他的老妈会主动出手，这下就看他要不要把握了，如果他搞砸了，每天就只能看她端菜上桌，还有上网看她的照片，活像个变态！
电铃声响起，他开门一看，果然是曾玉蓓站在那儿，一脸的不知所措。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他无法控制自己，她的大眼像是一个深渊，他发现自己已经掉下去了，而且一点都不想爬出来。
她扭着双手，终于开了口。“抱歉打扰了……夫人叫我来拿个东西……”
“呃……你等一下。”他走进书房打开保险箱，随便拿了个文件袋，把几条又粗又重的金项链装进去，老妈说是要拿去银楼洗一洗，这件事很正常，但是通常老妈都会自己上来，顺便跟他来场温馨母子谈心。
他回到客厅，曾玉蓓仍站在门口，看来非常不自在，他把纸袋拿给她，两人的手轻轻碰到，仿佛有股电流窜过，她抓紧了纸袋说：“谢谢，那我先走了。”
看她转身要走，他心中一急，他必须说点什么，什么蠢话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她走！
“你……你工作还习惯吗？”很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温馨、关怀、问候，他办得到的。
她慢慢转过身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习惯了，大家都对我很好。”
“你好像还一直有在拍照？”惨了，他会不会透露出自己的秘密？要是她发现他每天对着她的照片垂涎，恐怕会更确认他是个少爷。
“嗯，筱云姐和思凌姐有给我打工的钱，她们对我很好，会跟我聊天，还借我很多书……”她忽然停住，脸颊微红。“抱歉，我该走了。”
“等一下！”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他不能放过这机会。
“请问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可以留住她？他脑中飞快思索着，总算挤出一个借口。“那个……你说你喜欢看书，我这里有书房，也有很多书，你有空可以过来。”
她表情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可是……这样不会打扰你吗？”
“是我要你来的，当然不会打扰我。”真亏他想得出这么光明磊落的借口，既然开口了就直接一点，他没力气再挣扎下去了。“你明天什么时候下班？”
“晚上七点。”
“好，你下班后就过来。”
“可……可是……”她又开始扭着双手，心慌意乱。
“你不想来？你怕我会对你怎样？”他第一次约女人，她竟敢不答应？都怪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太差，当时他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天，现在只能认栽了。
“我不是这意思。”她立刻摇头，就算担心也不敢说。
“随便你，想来就来，你按电铃我就会开门。”
“……我该走了。”她还是没正面回答，转身就走。
看她像只被追赶的小动物，他知道自己给她很大压力，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强势，但他无法控制这份冲动，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的他，这下却毫无把握，到底她会不会来？如果她当真来了，他们又会走向怎样的未来？
第二天晚上，林子旭等了整整三十分钟，曾玉蓓不是七点就下班了吗？为什么拖到七点半还不来？难道她决定放他鸽子？不，她根本没答应他，不来也是应该的，那他又为何如此烦躁？
就在他开始想摔东西的时候，那该死的门铃终于响了，他一开门就高声质问：“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曾玉蓓呆站在那儿，眨眨眼才说：“抱歉，因为我下班后在厨房吃饭……”
“喔。”他抓抓自己的头发，他怎会忘了她也需要吃饭？
瞧她低下头，他暗骂自己脾气差，一时心急拉起她的手，感觉到她一阵僵硬。
“这样不行吗？”他没跟普通女人相处过，一时忘了分寸，她不会被吓跑吧？
果然她双颊泛红，抽回手说；“我还是先走好了。”
“别走！"他乖乖放开她的手，只要她别走，他什么都会配合。“我书房里有很多书，你不看一下吗？”
话说完，他只觉自己像怪叔叔，要拿糖果诱惑小女孩，当真可悲到了极点！
她沉默片刻才点头，他差点要跳起来欢呼，但他不想再次吓着她，两人在沉默中走进书房，他招呼她坐到沙发上。“你想看什么自己拿，不要客气。”
“好，谢谢。”她就像小孩进了玩具店，眼神雀跃但又不敢太放肆，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书本，最后她选了一本很奇妙的书——《台湾民间传奇故事》。
那应该是他国中时的课外读物吧，想必是老妈帮他留下来的，事实上他从小到大的东西几乎没丢过。
就这样，他们各自坐在沙发一端，中间还有一段距离，她看书，他则假装看书，不时偷瞄她，只是这样淡淡的相处，为何会让他有种强烈感受？她除了安静、害羞、可爱，还有什么特别的？她甚至没做任何打扮，只是简简单单的、轻轻松松的，就让他深深被吸引。
“你除了看书还喜欢什么？”
她从书本中抬起头，拨开落在眼前的发丝，他发现他很想代劳，但他不能随便碰她，现在他不是花钱的大爷，她也不是陪酒的小姐，他们也不是少爷和女佣，而是男人和女人。
“我……喜欢听音乐。”
“哪种音乐？”
“有人唱歌的就可以了，以前我在工厂每天都会听广播。”
“这么简单？”他站起来打开音响，放了一片英文老歌CD进去，因为常常听他爸妈唱国台语老歌，他觉得应该换点口味。
她的小脑袋随着音乐轻晃，显得非常享受，没想到这样就能讨好她，他没看过这么容易满足的女人，在他印象中，女人应该都是贪心而自私的，但是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他不就是个自私的贪心鬼？
“除了看书和听音乐，你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应该没有了，平凡、平安就够了。”她淡淡一笑，似乎颇有感触。“你呢？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呃，我喜欢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例如工作上的成就。”骗子！
“你的能力一定很强，因为你要管那么大的公司，还有那么多员工。”
“嗯，我管的东西很杂，水泥、客运、电子，有时我都不知自己在做啥。”他故意说得不当一回事，事实上他从大学就进公司实习，因为他老爸受不了他的坏脾气，逼他提早进去磨练。
他比不上大哥的沉稳；也没有二哥的机智，经过这些年来的磨练，他的基本能力算是有了，可惜脾气一样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真的好厉害。”她用崇拜的语气说。
厉害个屁！他连怎么接近一个女人都不知道，不过他是不会对她承认的。“你真的这么想？”
她用力点头。“当然。”
这应该算好的开始吧？他可以跟她有正常的对话吧？他决定继续出击。“你为什么挑这本书？”
“我以前在图书馆借过，但是没有看完就还了，太难的书我看不懂，我太笨了。”
“别这么说，我觉得你很上进，一般人开始工作后就很少看书了。”
“看书是一件快乐的事，如果可能，我也想要念高中和大学。”
他不知该说什么，她的轻描淡写更显出她人生中的艰辛，如果她生长在一个普通家庭，说不定学历和发展都比他优秀，瞧她像个孩子似的，脸上写着好奇心和求知欲，因此更显得可爱。
两人聊得忘了时间，曾玉蓓看看时钟，居然快要十点了，她赶紧站起来说：“我打扰你太久了，我该回去了。”
“现在还早！”可恶，他应该把时钟拿掉才对，他怎么会没想到？
“我明天要早起工作。”
“说得对。”他差点忘了自己也要上班。“你还会再来吗？”
她回避他的眼神，盯着手上的书。“我、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难道要他哀求她？女人都一样，总要男人受苦才高兴，他早就看穿这些伎俩，从他父亲的三个老婆到那些酒家小姐，女人就是喜欢耍心机。
“我不知道这样好吗？毕竟你是少爷，我是……”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拒绝去听。“你想太多了，来，你喜欢哪些书，尽量拿去。”他的口气又开始像个怪叔叔，靠，他只能靠书来诱惑她吗？
她摇头婉拒。“我拿这一本就好，我看得很慢。”
“需不需要字典？”。
“我有字典，谢谢。”她给他一个羞涩的笑。“晚安。”
“嗯，晚安。”他送她走到门口，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甜甜的又苦苦的，这就是恋爱了吗？只有他一个人，还是她也有同样感觉？如果她只把他当少爷，不把他当男人怎么办？追女佣会不会比追普通女人更困难？一堆问题得不到答案，他早晚会爆炸。
林子旭，二十九岁，初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