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日,当研究室大门开启,翁育农看到来者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他的天使,原来是他的老板。
黄信元一进来就笑说:“我不是来叫你吃饭的,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会照顾你啦!”
“都是托老板的福。”说到心爱的女友,翁育农笑得好不灿烂,感谢当初老板替他制造机会,若不是朝夕相处的效果,他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怎么样?你们哪天要请我吃喜酒?”黄信元差点被顾问的笑容给闪瞎了,这小子原本傻乎乎的,交了女友就变了样,整个光芒万丈了起来。
“家瑜已经答应我的求婚,我想先去拜访她父母。”
黄信元只是开玩笑问问,没想到事情这么大条。“动作还真快,恭喜恭喜……”
“到时要请老板多帮忙,我对婚礼的细节不太懂。”
“那当然,你就像我自己的儿子,你终于要娶老婆了,我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看是要电子花车、金光布袋戏、电音三太子,他通通请得到。
“谢谢老板,我会更努力工作的。”翁育农深深一鞠躬,成家之后更要立业,他要给老婆孩子过好日子。不知家瑜什么时候才肯喊他老公?她那么好强,他得比她硬(这里是双关语)才能让她幸福!
有了结论,两人谈起工作上的事,公司预备成立有机肥厂房,自己制造、自己生产,利用瓜果和微生物肥料,以改善土质、增强地力……
在他们讨论热烈之际,一阵急促脚步声接近,门一开,原来是前任会计彭婉丽。
“老板,事情大条了!”彭婉丽满头汗又喘着气,一副快中风的样子。
翁育农见状倒了杯温水。“彭阿姨你先喝点水。”
“怎么啦?你那家店出事了?”彭婉丽退休后开了家租书店,生意兴隆,黄信元也去光顾过,尤其最近有一套“宝岛王者系列”,听说很夯。
彭婉丽喝了半杯水,又喘了几口气才说:“不是啦,是我们米厂有贼!”
这回答让两个男人都一愣,黄信元摇头说:“怎么可能?小黑和小黄这么厉害,我们还花钱装了电子保全,翁老师和家瑜又住在这里,从来都没出过事啊。”
“唉……就是有内贼啊!”彭婉丽拿出一张新闻剪报,已经有点皱巴巴的。
“我今天心血来潮就想整理资料,结果发现一件大事,这个得第二名的农民叫林金泰!”
“那有怎样?”黄信元和翁育农都记得这号人物,之前在台北的颁奖典礼见过面,对方那仇视的目光让人不太舒服。
“我看过林家瑜的身份证影本,她父亲也叫林金泰,而且她的出生地就在台南!”米厂内可能只有她注意到这点,毕竟谁会去调查员工的父母,又不是什么知名通缉犯。
事情确实挺巧的,黄信元也有点动摇。“会不会是同名?林金泰这名字很普通。”
“我也有想到这点,就拜托台北的老同学帮忙,会计这行很多都是学长学姐,我同学很快就找到熟人询问,结果林家瑜之前的公司说,她家确实是种米的,拿过亚军米跟同事分享,之前她还骗我说是种水果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经过此事,彭婉丽不免叹息道这把年纪了,才发现自己该定侦探或仙姑路线,无论眼力、记忆力和判断力都是一流人才啊。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翁老师好像快晕倒了?
翁育农确实头晕目眩,要扶着桌子才能站好,他想起两人定情的那个雨夜,他从合北赶回来,发现家瑜在研究室,当时他问她原因,她说是想念他,还突然强吻他,难道是在掩饰内情?她对种稻过程相当感兴趣,原来是想替她父亲探查敌情?
黄信元看顾问脸色不对,忙道?“翁老师,你先别紧张,我们得找家瑜问清楚,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对啊,我也希望是误会。”彭婉丽要来之前迟疑了好久,但不说出来的话,公司未来堪虑。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叫家瑜过来,这件事先不要让其他员工知道。”黄信元低头走出研究室,他身为老板必须妥善处理,即使会是最难堪的局面。
翁育农几乎想溜之大吉,因为留下来一定是凶兆,也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
没多久,黄信元带着林家瑜回来,随手关上研究室大门,现在就只有四目对目。
林家瑜发现前辈彭婉丽也在场,又看到翁育农脸色怪异,心中已经有了底,不知算快还是慢,总之这一天到来了,她心中秘密可以解月兑了。
黄信元仍存有一丝希望,客气问:“家瑜,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林家瑜猜得出这些问题的涵义,其实她早有预感,当一个人站在幸福的巅峰,接着可能会是下坡,或者跌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嫌犯不肯回答,彭婉丽干脆直接指认:“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影本,你父亲就是林金泰,没错吧?”
林家瑜点头,无可否认。
黄信元这下心冷了,追问道:“如果你父亲真是得第二名的林金泰,你们跟我们算是竞争者,你是不是想来窃取商业机密?”
林家瑜还是点头,这也是事实。
霎时间,翁育农脸上血色全无,认识以来,她总给他一种神秘而飘忽的感觉,原来是因为她心里有鬼,她并非他所以为的天使,只因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会计方面的工作,你没做假吧?”彭婉丽不免担心,这个接班人会不会把公司搞垮?
林家瑜总算打破沉默。“对于会计这份工作,你们可以尽量查证,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但我确实想得知冠军米的秘诀,对于这一点,我无话可说。”
好奇怪,应该是天打雷劈、声泪俱下的场景,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她早就想被揭发了,戴着面具过日子总是难以呼吸。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却把我们当傻瓜!尤其是翁老师,他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舍得?”黄信元摇了摇头,刚才还在讨论办喜事,现在全都成了笑话!
彭婉丽也跟着骂道:“你父亲要得冠军应该靠自己,派女儿出来当间谍太没志气了,传出去的话他还敢参加比赛吗?”
“够了!”翁育农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坚定。“你们都出去,我要自己跟她谈。”
“翁老师你……”黄信元担心这年轻人打击太重,会不会做出傻事?情杀命案可是天天都在报啊。
“不管怎样,你们不准把事情传出去,尤其不能对台南那边的同业放话,否则我马上辞职!”翁育农不愿为难女友,即使可能已是前女友,他仍想替她做点什么。
黄信元和彭婉丽都惊呆了,到了这种地步,翁育农还护着林家瑜,会不会太傻了?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就这样。”
黄信元和彭婉丽不敢冒险,只得先行离开,从翁育农的表现看来,他们相信他不会对林家瑜怎么样,就怕是她把他刺得遍体鳞伤……
研究室只剩两位当事人,空气仿佛结冰了,窗外阳光那么透亮,却无法透入彼此心中。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了解一个人却很困难,花费再多心力都可能是一场戏。
翁育农沉声问:“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家瑜默默凝视他,那双像孩子一样的眼,那么天真那么善良,而今就要被她毁坏了,反正人活在世间,早晚要因幻灭而成长,他二十九岁才受这种挫折,说真的有点太晚了。
初恋总是不容易成功,经过这一次失败,他会成熟许多,等到某天他爱上别人,会更懂得保护自己。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我不会听他们的话!”他的心都快被撕裂了,她怎能还如此冷静?“你快说这是误会,拜托你!”
“他们说的……”她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仿佛事不关己。“都是真的。”
他退后两步,背靠着墙,若能昏倒该有多好,就不用清楚感受这份痛,但他偏偏做不到,还深刻体验到……心碎的过程。
深呼吸了几口气,他总算有力量问:“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种出冠军米的秘诀。”
“是谁逼你的?你家人吗?还是农会的人?”她很少提起家人,只说过家里有经济压力,或许她是有苦衷的?忽然间他又燃起一丝希望,就像溺水的人随手乱抓,什么荒唐的借口都可以,就给他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吧!
“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她一手造就了自己的悲剧,不能怨谁。
“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跟我上床?”
“是。”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没有。”她没有资格爱他,她不配。
原来心碎可以有不同程度,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坦承,他的天堂彻底瓦解了,一路往下坠落,什么也抓不住,终于粉身碎骨。
“其实……你不必这么做,你只要说一声,我什么都会给你。也许你不相信,冠军米对我并没有太大意义,我只希望为稻米栽培尽一分心力。”
他由衷佩服自己,竟能说完这一串话,但她只是淡淡回应:“是吗?”
他走到桌前,以行动证明决心。“这本笔记本是我指导教授送我的,跟着我三年多了,很厚、很重,内容也很多,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你就拿去吧。”
“为什么?”她接过那本笔记,确实很沉重,几乎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我希望你快乐,得到你想要的。”
毫无疑问,这男人是真心爱她的,她终于得到证明了,代价却是毁灭性的,她以为这一天的到来会是解月兑,没想到从此被绑住的,是她无法回头的爱情。
“我收好行李就走。”她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她的出发点是什么,最后也就得到什么,然而她失去的那部分,可能永远也找不回来。
“我不方便送你,抱歉。”现在他的情况可以独自开车,反正最多是自己受伤,但如果载她的话,他怕会把车开进海里,同归于尽。
该说抱歉的人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可以自己走,行李不多。”
“我要出去吹吹风。”太平洋的风和太平洋的浪,从此都是他一个人独赏,不会再有天使相伴,那是他过去的错觉。
“你……多保重。”
“你也是。”
如此分手并不残酷,两人仍愿祝福对方,但是为什么,视线不敢接触,声音忍着哽咽?
人们有时不知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尤其在事发的当下,反应还没透进骨子里,直到某个午夜梦回醒来,才发现最好的时光已被封箱沉海……
第二天中午,翁育农开车回到米厂,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还平安无事,他没喝酒没飙车,只是在海边吹了一夜的风,月光好美却也好冷。
以前他没恋爱过也没失恋过,现在他两种经验都有了,原来长大就是这么回事,要学会放下和想开,即使满心的不愿意。
众人看他神情颓丧,不用问也知道他度过了难熬的一夜,黄信元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林小姐已经走了,你休假几天,别勉强自己。”
“你们……没有为难她吧?”
瞧瞧这痴心的年轻人,为何偏偏爱不对人?黄信元简直要落下男儿泪,抬起头成四十五度角,对着天空说:“看在你的面子上,大家都没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让她离开。”
“谢谢。”
“天涯何处无芳草,过段时间你心情平静点,老板帮你介绍好对象。”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翁育农再次道谢,在众人同情眼光中,他缓缓走进研究室,这是最适合把自己藏起来的地方。
短短二十四小时,人事全非,已经不会有人来喊他吃饭,也不会有人听他滔滔不绝,更不可能跟他在此甜蜜拥吻,就算某天真有某人能取代,他的心境也不会一样了。
他走到桌前,看到有张纸条,还有一个小盒子,纸上写着——
育农,谢谢你的照顾和宽容,对不起,我没有资格收下戒指。
家瑜
他拿起那枚戒指,仔细端详了一番,真的很漂亮,是哪里出了错?送给人家都不要。
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她已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他并不觉得损失了什么,不管是谁想学种米,他都愿意贡献所学。
她带来的是他的初恋,带走的是他的心,得失之间似乎很公平,但他忽然有种预感,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爱了……
“各位旅客您好,本列车即将抵达新营站,请注意您随身携带的物品……”
广播声响起,一些补眠的旅客纷纷醒来,伸懒腰的伸懒腰、拿行李的拿行李。
林家瑜坐在靠窗的位子,仍默默凝望窗外风景,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她身旁只有一个背包,行李都寄货运了。
台南新营并非她的终点,她还要转车到下一站,随人群下了车,当她站在月台等待,心情有点飘,眼神有点空,不像即将返家的游子。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组熟悉的号码,犹豫着是否该删除。
列车就要进站了,尖锐的“哗!哗!”声响起,仿佛一声声的催促,但是她没有办法删除,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
上车时,她肩头沉重,脚步缓慢,回忆跟着她不放。
十二月,南台湾仍有温煦阳光,车窗外是熟悉的田野风光,就快回到老家了,她胸口却一阵阵的刺痛,这种椎心刺骨的感觉,到底何时才会平复?千万别告诉她是一万年……
当她走出后壁车站,看到那台熟悉的蓝色货车,林家修打开门说:“上车吧!”
林家瑜上了车,任由冷风吹在脸上,她希望自己结成冰,就不会再有知觉。
“听老妈说你把工作辞了?”林家修记得姐姐上份工作做了三年,这次才不到三个月,是出了什么问题?姐姐聪明又稳重,对方怎会不想留她?
“嗯。”她没告诉家人详细情况,她这么大了可以自己作主,即使犯错也是自找。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很累。”从发尾到脚趾头都觉疲倦,尤其她的心老了许多。
林家修看姐姐不想多说,也就不再多问,反正有老妈再,什么秘密都挖得出来。
一进家门,林家瑜轻声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我们家瑜回来啦!哎呦,你怎么瘦了,等一下多吃点!”江翠如笑容满面迎上前去。
“我不饿。”林家瑜打开背包,里面除了她的笔记型电脑,还有一本厚重的笔记本,她用双手还几乎拿不动。“这是要给爸的。”
“这是什么?”林金泰好奇接过去,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不会是签牌的参考书吧?
“这是米王的笔记,有了它,应该可以种出冠军米吧!”
林家瑜的回答让家人大吃一惊,如果这是米王的笔记,不就是从米王那边拿到的?江翠如张大眼问:“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翁育农给我的。”只是说出那人的名字,也会让她一阵心痛。
“翁育农?真的是台东那个米王?”林金泰对此人记忆深刻,连输了三年,作梦还会梦到,当初追老婆都没这么思念。
“嗯。”林家瑜轻点个头。
“奇怪了,他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林家修实在想不透,其中必有隐情。
林金泰看女儿表情不对劲,想到一个最糟的可能性。“难道他欺负你?拿这个弥补你?”别说他思想邪恶,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林家瑜立即否认。“没有!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事实上……是我对不起他。”
这什么意思?林家三人更为震惊,莫非家瑜欺骗了对方感情,用美人计才得到这本秘笈?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电视真是人生宝典啊)。
“姐,你怎么这么大胆?你吃错药啦?”林家修所了解的姐姐,是个理智又聪明的人,对家里也很照顾,但就为了达成老爸的心愿,她居然跑去找米王玩这招?
“你们不用担心,翁育农不会追究,是他自愿给我的。”
女儿虽然这么说,江翠如还是紧张得皮皮挫。“我们只是希望你找个会种田的老公,你这样自作主张,事情闹大了怎么办?”
林家修也不怎么赞同。“我知道你是为了老爸着想,怕他明年又输,身体受不了打击,但是……”
“好了!”林金泰站起来为女儿说话。“家瑜是看我拿不到冠军,怕我会死不瞑目,你们不要再念她了,是我自己没本事,给女儿这种压力,有什么后果我来担!”
“爸,你不要这么说……”林家瑜真希望一切不曾发生过,但如果她没私自做这决定,又怎么会到台东认识了翁育农?那段回忆她并不想抹去,一辈子都会是她的宝物。
“你的个性跟我太像了,自己静静的做一堆事,也不管到底受不受得了,这么硬的脾气一定会吃亏,像我弄得自己中风,你现在却是伤了自己的心。”
林金泰没念多少书,但他看得出女儿心情沉重,她跟那个台东米王一定有情感纠纷。事到如今,他只有怨叹自己没用,害女儿吃苦又无处诉。
记忆中,老爸是第一次这么情感流露,林家瑜一阵鼻酸,低下头说:“我想去休息了。”
“好好,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江翠如看女儿脸色苍白,再谈下去搞不好会昏倒。
林家瑜静静走回房,留下客厅那三人盯着那本笔记本,就为了这玩意儿,值得吗?
研究了两、三天,林金泰的血压是越来越高了,这本“冠军米秘笈”根本是天书……
林家修作为老爸的小助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要帮忙查英文字典,还要搞清楚上下文的意思,他从小就不爱念书,这项任务简直要他的命,但没办法,看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谁敢要她出面?
吃过晚饭后,林家修坐在书桌旁问:“老爸,你看得怎么样?”
林金泰拿下老花眼镜,摇摇头说:“一半看不懂,一半看得懂,但就算看得懂还是做不到,这小子真的太讲究了!”
从气温、水质、土壤,到整地、施肥、碾米,每个细节都是高标准,林金泰终于明白,有因才有果,人家拿奖是有道理的,不是包红包或靠关系。
“不会吧?你要是看不懂又做不到,姐不是白费工夫了?”林家修一脸苦瓜样,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耶。
“啊,不然你来种田好了,说得那么简单。”
林家修摇头又摇手,激动道:“我才不要!种田那么辛苦,风吹日晒的,又没赚多少钱,还要看老天的脸色吃饭,而且很有可能娶不到老婆!”
“林爸哪会生出你这款死囝仔?”
“我不帮你查字典了啦,干脆你找个老外当女婿,说不定会比较孝顺咧!”
“你再说?”林金泰抄起拐杖就打,现在他已经能自己走路,拐杖是用来打死囝仔的。
林家修可不是第一次被打,左闪右躲的喊着:“打不到!来啊、来啊!”
林家瑜原本在厨房切水果,听到客厅传来的对话,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受?付出高昂代价才得到的秘笈,结果是一场空,原来她才是最傻的人,应该叫她第一名。
江翠如走进厨房对女儿说:“你在忙什么?我来就好。”
“已经弄好了,我端出去给他们吃。”林家瑜收敛起感伤情绪,把切好的水梨和哈蜜瓜放进盘中。
“家瑜,你等等。”江翠如拍拍女儿的手,低声问:“你跟那个米王到底怎么回事?”
“他……他是个好人。”林家瑜思考片刻,只能这么说。
“如果他那么好,你要不要去跟他解释、道歉?”在江翠如心目中,丈夫的冠军愿望一点都不重要,女儿的终身幸福才是要紧事。
“是我对不起他,没有资格要求他原谅。”
“他对你一定用情很深,才会把他的研究笔记交给你,说不定他在等你回头。”江翠如陪丈夫去台北领奖时,在会场看过翁育农这个年轻人,长得挺体面的,态度温和又有气质,坦白说是个很赞的对象。
“已经来不及了,妈你不要再说了。”
“好吧。”感情无法勉强,江翠如知道女儿自有主见。“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的存款还够用,我想休息一阵子。”
“住在家里哪需要用到存款?吃爸妈、用爸妈的就好,不要想太多,等你休息够了再说。”
“嗯。”她有家可归是个幸运儿,只是一颗心继续漂泊,没什么的,不要让人发现了就好。
林家瑜把水果端到了客厅,老爸和弟弟仍在苦苦研究,她没说什么就回房休息,她不想看电视,更不想看到那本笔记(比死亡笔记本还可怕)。
打开窗,看月光透出云层,在大地洒下一片银网,今夜在台东是否也有一样的月色?那个人是否也在看同一个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这道理她能明白,只是还需要时间看透,至于需要多少时间呢?她居然希望是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