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稻米品质竞赛一向竞争激烈,各大小乡镇争得脸红脖子粗,一年到头都绷紧了神经,但比赛总有暂停时间,因为冠军和亚军即将联姻,冠军当女婿,亚军当岳父,消息甚至上了报,实为稻米界年度盛事,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住在中央山脉左边和右边的稻农们,抛开了敌对意识,都给予热烈的祝贺,吃喜酒时除了沾沾喜气,也看看有无适当对象,农上加农,你侬我侬。
订婚在台南举行,结婚则在台东,两场喜宴都是人满为患,啊不,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翁阿公送的结婚礼物正是那栋有纪念价值的房子,翁阿嬷带来布农族人上台为新人欢唱,还做了几百条手链送给出席的宾客,其他人则送上自己种的米,一较高下,啊不,是分享,是交流。
黄信元以介绍人的身份上台致词,除了大大夸奖了新郎和新娘一番,祝福他们百年好合之外,最后慷慨激昂道:“稻农要团结,团结真有力!台湾米要走向国际,必须靠各位的团结,不管东南西北,只要用心打拼大家都是冠军!”
这番话博得满堂彩,乡亲们早已放下得失心,在这种欢喜的时刻,拼酒才重要,绝对不能漏气啊!输人不输阵,输阵就歹看面,回去是要怎么交代?
“米王是我女婿子,我输给他也甘愿!”林金泰转了好几桌,不知怎么跟黄信元对喝起来。“以后他们生的小孩,第一个就要来台南念书,不管是男的女的,交给我来栽培,做台南的米神!”
黄信元一听当然反对,“不行啦,小孩要留在台东,由我的米厂来栽培!我的顾问被你女儿抢去,你好歹也还一个给我,拜托咧!”
“黄老板,你这个人很卢哎!”翁锦城也来凑一脚。“人家林桑的女儿嫁到台东来,帮我的乖孙管钱又管家,林桑要一个孩子去台南有什么不对?”
黄信元想想也有道理。“啊不然这样啦!他们至少要生两个或四个,东部和西部都需要人才,千万不要只生一个或三个,这样大家会很为难。”
如此醉言醉语,在场来宾被逗得大笑,看来米界不愁没有明日之星了。
林家瑜因为有孕在身,旁人不敢叫她喝酒,一律用果汁代替,但是翁育农就不同了,人人都要找他敬酒,看他像巡田一样巡桌,一田又一田,不知何时巡得完。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翁育农一整晚都说着这句话,笑得像一次拿了三个冠军,他有老婆、有孩子,还能亲眼看到米界的大和解,夫复何求?
中场时间,林家瑜由新娘秘书陪同,回到休息室换礼服。
她手机里有多封简讯,都是来自亲友们的祝贺,其中有一个她不认得的号码,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在报上看到你的喜讯,由衷替你感到高兴,因为你值得被真心对待。恭喜你找到你的最爱,我也将继续我的追寻,祝你幸福快乐。”
没有署名,但她知道是谁,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当真把这个号码给忘了,是时间的淡化,也是爱情的改变,正如同他所说的,她已经找到最爱的人。
“要换衣服喽!”新娘秘书提醒她。
“好的。”她没有把简讯删除,也不打算回覆,能得到前男友祝福的女人,应该是个幸运儿吧!
午夜,一台吉普车停在翁家门口,是的,从今天起,这就是翁先生和翁太太的家了。
“姐,我来就好。”林家修把姐夫背在背上,等姐姐打开门再进屋。
“走这里,慢点,小心不要撞到头。”林家瑜在旁指挥方向。“把他放到床上就行了。”
“OK!”姐夫身材偏瘦,林家修没花太多力气,但是等一下可有得累了。
“我还要去接送别人,这些人都是酒鬼,包括我们老爸和老妈!”
她摇头一笑。“开车要小心。”
“没问题啦,姐夫的车超好开的,明天我再来还车。”林家修走向门口,忽然回头做了个胜利手势。“姐,要幸福喔!”
姐弟俩从小到大好像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她吸了吸鼻子才说:“谢谢,我会的。”
等弟弟离开后,林家瑜转身向丈夫一看,他睡得像个小婴儿,天真无辜,但全身酒气冲天,没看过这么夸张的小婴儿。
她自己先换上睡衣,才开始替他宽衣,反正他们是夫妻,也看过很多次了,只是自从他得知她怀孕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碰他的身体,因为………他不再对她有任何动作。
是因为她怀孕了,他怕伤害到孩子吗?还是她不再有吸引力,他连碰都不想?
正当她胡思乱想,忽然被他握住手,只见他睁开朦胧的眼,对她微笑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房子以前我跟我爸妈住过………”
酒醉的人真奇妙,一会儿醒一会儿睡,又爱笑又爱说的,或许她应该喝醉看看,就可以一吐心声了。
“我听阿公和阿嬷说过。”她是上周才知道,既惊讶又感慨。
“我们今天可以结婚,一定是我爸妈在保佑,他们也会保佑我们的孩子………”
“我相信。”这房子是有守护神的,他们就像跟公婆住在一起。
“家瑜、家瑜……我终于可以喊你老婆了……”他心情大好,翻过身压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几下,然后……然后睡着了。
“育农?”她推推他的肩膀,发现他真的不醒人事,所以洞房花烛夜就这么结束了?
之前他曾喝醉酒,一样对她兴致勃勃,为何现在改变了?当男人不再渴望女人,就在她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如果他们没有爱情,也没有,那么还剩下什么?
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吗?或许,只剩下亲情,还是可以维系一个家。
结婚后,林家瑜继续上班,翁育农则是东西部两边跑,大家都说她是幸福的,她也无法反驳这句话,每次产检丈夫都会陪她去,相当注意她的身体状况,跟医生讨论的时候比她还投入。
只是,他不再说爱,不再流露真情,甚至也不再碰她,应该是厌倦了吧?偏偏她是个没情趣的女人,不够性感,不会诱惑,更不可能主动。
虽然翁育农不能常陪在她身边,却安排了眼线和熟人,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她,送来各种食物和用品。
米王的名声太响亮,连带她也跟着沾光,仿佛有地下电台在放送消息,连她开车出去都有人帮忙找停车位,主动喊她“翁太太”或“师母”,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
每当丈夫外出上课或开会,她就守着满屋的寂寞,但她可以布置婴儿房,缝制小袜子、小毛巾,等孩子出后以后,她的注意力会被转移,就没时间再东想西想。
幸福有很多种可能,她不再期待爱情,只要想想她所拥有的,这样就够了。
周五的夜里,林家瑜一边看电视一边缝补衣服,不能让丈夫穿扣子松月兑的衣服,他现在是已婚人士,有妻子会好好照顾他。话说回来,最近的连续剧真会拖戏,男女主角熬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HappyEnding?
曾几何时她也变成了“电视主妇”,因为现实生活没有太多起伏,就靠着萤光幕上的俊男美女、爱恨纠葛,来填补心中的小小缺憾。
“铃——铃——”电话响了,应该是她丈夫打回来的。
“明天我会回家,要不要我带什么回去?”翁育农人在台南岳父家,每次只要来上课就会住下,像是自己第二个家。
只要你愿意回来就好了。她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米吧,家里的米快吃完了。”
“没问题,什么不多,就是米最多。”他低沉笑了,让她觉得耳朵好痒,然后他又问:“宝宝这几天好吗?”
“很乖。”她模模自己的肚子,怀孕四个多月了,她体重增加了四公斤,算是正常范围内。
“我最近一有空就在想宝宝的名字,有够困难的!”
“像你的名字就很好,育农,我第一次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还记得那是在米王公司的网站上,她看到她的照片和名字,照片中他腼腆的微笑吸引了她,从此展开他们的爱情故事………虽然她也说不上是好结局还是坏结局,但在离婚率超高的今日,应该还算不错吧。
“我看,男生就叫无敌,女生就叫无双,你说怎么样?”
“宝宝长大以后会讨厌你的。”
“这么严重?”
夫妻俩闲话家常,就是不谈恋爱,那是结婚前做的事,都结婚了还搞什么浪漫?面对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是他们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寄托。
周末午后,翁育农打开自家屋门,第一眼就看到阿嬷站在院子里,正好在那棵栀子树下,捡起一朵白中带黄的落花,微风吹过她的白发,阳光闪在她的眼中,应该把这一幕拍下来才对。
他还记得阿嬷说过,这棵栀子树是她亲手种的,以后宝宝也会在这树下玩耍、长大。
“Mi-hu-mi-sun!”布尼一看到孙子就喊道,她的汉名叫卓素霞,但她喜欢布妮这名字。
这是翁育农从小听到大的一句话,布农族的招呼和祝福语,意思就是“好好活着”,不管在什么情况,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重要的事。
“Mi-hu-mi-sun!”他也给了一样的祝福,微笑问“阿嬷,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阿公中午送我来的,家瑜人不舒服,刚刚睡了。”布妮最近常来台东市,她发觉市区也没那么讨厌,尤其是在这间充满回忆和希望的房子。
“她怎么了?”翁育农非常惊讶,昨晚的电话中,妻子完全没提到她不舒服啊!不,他好像根本没问,他只问了宝宝好不好………
“她头晕、腰酸、反胃,刚才还脚抽筋呢!你有空多帮她按摩。”
“这么多问题?”自从知道妻子怀孕,他根本不敢碰她,要怎么帮她按摩?
一方面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另一方面也觉得怪怪的,因为她是被迫跟他结婚的,如果没有孩子,她会点头吗?
布妮忍不住要数落孙子:“你连她有什么症状都不知道?”
“以后我会多抽空回家。”
“身体不舒服,跟心情多少有关系,你是不是跟家瑜吵架?”
“没有,当然没有!”尽管他常常不在家,他自认已经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只是他仍不懂她的心,那是他到不了的地方,她始终保持神秘戒备。
看孙子眼神茫然,布妮决定用别的方法来劝说,于是她提起自己的故事。“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跟你阿公在一起,曾经分手又复合过?”
“真的?你们为什么分手?”他还以为阿公阿嬷一直很恩爱呢。
“你阿公是我的初恋对象,我那时才二十岁,以为自己真是公主,也把他当成王子,想得很完美、很浪漫。可是很快就发现他有一堆缺点,固执、爱面子、脾气差,有一次吵完架我就说要分手。”
“后来呢?”原来阿公也被甩过呀,看来他跟阿公同病相怜。
“你阿公想挽回,但我没立刻答应,等我尝试跟别人交往的时候,才发现每个人都有缺点、都会犯错,后来我就想开了,主动回到你阿公身边。”
翁育农听得一愣,这故事结束得也太快了,“就这么简单?”
“嗯,第一次恋爱难免期待过高,结果给对方太多压力,也给自己设定太高的标准,其实我也不是一百分,怎么能要求对方十全十美?”布农族的布妮公主如是说。
“阿嬷说得有道理。”他的初恋也很失败,应该好好反省原因。
“家瑜她过去的事,我们都很清楚,我想提醒你的是,她的出发点是因为对家人的爱,一个充满爱的人是值得再给一次机会的,更何况,过去和未来都没有现在重要,你可不要错过了眼前的人。”
“我……”
“我知道你对家瑜很照顾,但你们看起来都不快乐,如果你们是相爱的,不会有这种表情。”
“我会好好想一想。”他想起自己曾把家瑜当成天使、女神、公主,结果好像都是自己的幻觉,但他还是爱着她、不想放开她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他们是凡人吗?
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布妮知道是她的老伴来接她了,于是她打开门说:“阿嬷先走了,你等家瑜醒了,提醒她电锅里有热汤。”
“谢谢阿嬷。”
“Mi-hu-mi-sun!”临走前,布妮再一次提醒孙儿,好好活着,好好去爱。
林家瑜做了个恶梦,梦中她一直在爬楼梯,自己也不懂为何要这么做,等她爬到了最高点,脚下的大楼忽然崩塌,她逃无去路,双手只抓到空气,就这样一路往下掉,在快要碰到地面时……
她醒了,喘着气、流着汗,心跳如擂鼓。
“是不是做恶梦?瞧你都流汗了。”天色已全黑,翁育农坐在床边守着,看妻子睡得很不安稳,现在终于醒来,他拿起拧好的毛巾,轻轻擦过她的额头。
“谢谢……”她还有点不清醒,任由他替她服务。
“不用客气。”
她注意到他只点了一盏台灯,小桌上则放着一本书,他既然在看书,为什么不开大灯?就算怕打扰她的睡眠,他也可以到客厅去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阿嬷说你在休息,她跟阿公已经回去了。”
“喔。”她准备从另一边下床。“你吃过饭了吗?我去准备一下。”
他拉回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上。“不用忙,晚点我们出去吃就好了。”
她点点头,没别的意见,因为家里真的没米了,若要拿他带回来的米煮饭,也得等好一阵子。不过,他把她拉回床上做什么?
“等我一下。”翁育农起身走到厨房,很快又回到床边。“来,你先把汤喝了,是阿嬷交代的。”
她接过碗和汤匙,一口一口喝下,热汤真的有功效吧,她觉得心头暖和多了。
当她喝完了把碗放下,他拉开她身上的被子,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这男人是想怎样?
“听阿嬷说你的脚抽筋了,我帮你按几下。”
“呃……不用了。”她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看到她水肿的腿。
“快点,把脚伸出来。”
在他催促的眼光中,她不得不拉高睡衣的裙摆,他从她的脚趾头开始按摩,逐渐往脚踝和小腿前进,边按边说:“我刚才看过书,会抽筋应该是血液循环不良,要多运动,还要多补充钙质。”
“知道了。”她像个乖学生回应他,告诉自己这只是“纯按摩”,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并无其他意图。
他还算客气,只按到她的双膝就结束了,然后自然的把手放到她肚子上,闲聊着说:“好像还感觉不到宝宝踢脚,你有感觉到了吗?”
“呃……我也还没有。”他第一次模她的肚子,害她心跳忽然加快,但仔细想想,其实这是很平常的事,她不用过度反应。
“你除了肚子变大,胸部也变大了。”他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充满了惊喜和冒险的冲动。
还用说吗?怀孕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正当她觉得古怪时,他又开口了:“以后你会喂孩子喝母女乃吗?”
原来他是要提这件事,果然他们还是只能谈家事、孩子的事,多么安全而实在的话题。“嗯,我希望可以喂到孩子断女乃。”
“你能喂母女乃是很好,但是都被孩子占去了,我怎么办?”
“你、你在说什么?”她双颊泛红,终于确定不是自己想太多,他真的在说某种双关语,可是……他多久没说这种话了,他今天实在很怪,明明就没喝酒啊!
“看来我得把握时间。”说着,他居然把脸埋进了她的双峰之间。
“育农你……”她开始喘息,他可以清楚感觉到,波涛汹涌就是这么回事啊。
“我问过医生,也看过书,只要小心点就可以。”
“可是……可是……”她相信他会很谨慎的,但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他不给她机会拒绝,封住那微启的嘴唇,是的。他们不是王子与公主,只是会受伤会犯错的凡人,但正因如此,相爱才变得那么珍贵。
时空仿佛停格在这屋内,只有夜风轻吹起窗帘时,才让人察觉外头还有个世界。
林家瑜半眯着眼,缓缓调匀呼吸,躺在她背后的是汗湿的翁育农,他已彻底在她体内爆发过,一手让她靠着头,一手抚着她的臀,意犹未尽。
他遵守了承诺,小心而谨慎,但越是轻缓越是折磨,温柔的火焰才叫缠绵,两人都快被逼疯了,想不到怀孕期间更多情趣,早知道他又必苦撑(傻瓜)果然是他的专属歌曲。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终于有力气发问,今天他没有喝酒,所以是吃错药了。
他转过她的身子,望着她迷惘的眼,他仿佛看到好多个她,有初见面的、热恋中的、决裂时的、分开后又重逢的,以及现在成为他伴侣的她。
“你……曾经爱过我吗?”
这问题太尖锐,她的心立刻被刺痛,泪水忽然不请自来,可能孕妇比较情绪化,居然擦不干也止不住,只能任由它们奔流,仿佛要替她诉说心情,哭也哭不出。
“你、你不想回答没关系,不用哭成这样啊。”他起身拿了一条新毛巾,温柔地擦过她的脸庞,像她这种哭法不用毛巾还真不行。
林家瑜一边抽噎,一边找呼吸空档:“我……我爱你,你可能会以为我在骗你,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
终于他听到最想听的三个字了,绕了一大圈,原来只要问一声就行了,他们两个怎么会都这么傻?除了“绝配”之外,无法说明这件蠢事。
等她稍微平静些,他才叹口气说:“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对象,当你离开那天,我的初恋也就结束了,纪念品是一个被退回的戒指。”
“对不起……过去我伤了你的心。”低下头,她没有脸见他。
“当时你确实伤了我的心,但是当你再次来到台东,我的表现也很差,没有好好珍惜你,现在我想要谈第二次恋爱,你还愿意当我的对象吗?”
“你的意思是?”抬起头,她又有希望。
“这很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恋爱,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我愿意用一辈子补偿你。”点点头,她有力量也有决心,可以给他承诺。
“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把她抱紧了,高声要求:“林家瑜小姐,我爱你,从初恋到末恋都是你,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只能爱我一个人,听到没?”
“是,我答应你!”
两情相悦是如此的快乐,他压抑不住心中的热情,在她脸上乱亲一通,又变得像小猫小狗了,她舍不得擦去脸上的吻痕,那是多么让她怀念的……被爱的感觉。
“还有,我的心碎了,你会缝缝补补,那就交给你了。”
“你愿意送给我?”她受宠若惊。
“你早就偷走我的心了,我想抢回来也没办法。”爱上一个小偷,就是这么无奈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怪,你把我害得好惨!”
看来某人还在记恨,她苦无弥补之道,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妙计,怯生生的喊道:“少爷,你别生气了……”
妙极了!她的妻子找到了通关密语,打开他心中最狂野的那道门。
既然他们一个流汗、一个流泪,需要好好洗一洗,于是他抱起她走向浴室,在她耳边咕哝低语:“我跟你说喔,我一直很想跟你洗鸳鸯浴,从你搬进员工宿舍那天起,我每天都会用念力穿透浴室的门,还有一股冲动想去踢开那扇门……”
咦,为什么她得听他的性幻想?还这么巨细靡遗、活色生香……只能说爱上一个傻瓜,本来就是傻瓜才会做的事。
今晚不用看连续剧了,那不是她的人生,也不是他的故事。属于他们的HappyEnding就在彼此眼中。
我爱乡村之宝岛游记(Partn)凯利
Partn前情提:今年六月一日至八日,蔡阿婆为了非常重要的写作取材,以及不甚重要的爱玩爱放假,从台北县独自勇闯天涯,展开台南、台东和高雄之旅,开车开到双脚(我的,我左脚右脚都会开)快抽筋,迷路多日终于平安回家,可见老天也希望把我小说写出来,感恩啦!
是的,你没看错,这是一段关于爱与梦想、土地与人的故事……
六月三日,跨越南横公路之后,从台九线进入台东县,发现此地有三多,稻田多,砂石车多,警察也多(但很奇怪,在市区不多)。路标写着限速六十公里,本人因为穷酸,很怕被开罚单,却见一路上诸多运将都在超速以及超车,交通规则原来只是个参考。
这条路比起南横算是康庄大道,于是我打开窗户让风吹进,心情轻松惬意,转到当地广播电台,发现有原住民的歌曲,我听不懂,但是好美。
途中碰到交通警察拦车,我不是第一次被临检,却第一次听到这种理由:“你今天很晚起喔!”
我呆了一下才说“不是啦,我是从台南开南横过来的,不好意思,我头发很乱。”原来我被当成夜游的还是宿醉的疯婆子,真是对不起大家的眼睛,呜呜……
“哇!”警察先生又惊又笑,转头向同伴说这消息好像我这阿婆勇闯南横很酷似的,好吧?我也觉得我很酷,但是我应该梳个头了。
“要看驾照吗?”我打开包包要找皮夹,警察先生说不用了又呆咛我左后方有车要小心。
我就这么不带走一张罚单的离开了,感想是,台东警察人好好啊。看到驾驶人头发凌乱,还……我已经爱上了台东!
经过关山镇农会休闲中心,追寻米王的我一定要停下来看看的啦。里面有水稻文物饿、展售部和碾米厂,我对着各种仪器拍照,心想这就是我要的,小说场景就在我眼前,多么欢欣鼓舞,谢天谢地。
这趟旅程我买了很多米,有兰丽米、禾雁米、池上米、御旦米、关山米,米的世界好热闹好精彩,我却陷入空前迷惘,这其中学问太高深了,我没事干么要写米王呢?都忘了自己有脑容量短缺的问题,好小的脑子却有好大的胆子……
其实,我在写小说的时候非常惶恐,几乎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中完成,可能是猫咪半夜在键盘上跳舞吧:虽然我查了很多资料,编辑也给了很多意见(一定要拖人下水就对了),但我相信还是会有所疏失(陷入绝望的悲观者),有请各位米王米后见谅,看在我有买米的小小心意上,若发现错误请给予温柔指教,以保护作者脆弱心灵,感谢您啦!
刚进台东市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直到我看了路名又查了地图,赫然发现这真的是台东市!天啊,我还以为是省道上某个乡镇,原来眼前就是台东市?渐渐的,出现一些城市光景,我才确定自己早已抵达。后来看到台东市也有稻田,不是一小块,而是一大片,我惊讶的停车拍照,还以为在市区里不可能的画面,我的观念实在太老旧了,是我不对,我会改。
路上有很多骑脚踏车的人,他们好像从来没被车撞过,一直想知道是什么感觉?而我不愿成为他们的初体验,只好做个不合群的人,咬牙忍耐,逆来顺受,继续遵守交通规则,我也是百般的不愿意呀!
很快的,我发现路人、机车和汽车也一样摇摆,有些人不知该何云何从,有些人却太执着于自己的方向。当我看到一位妇女朝我的老车冲来,几乎吓破了我的胆,当真要我撞好吗?我可以拒绝吗?幸好她及时改变主意,扭了个腰就从容离去。
这就是台东市给我的震撼教育,市区可以种田,而且大家都很团结,不畏强权(罚单)!
开一整天的车快挂了,今晚先到民宿休息,老板算我一天五百,平日单人介,我一人独享超赞的豪华套房,还有超大浴缸,窗外不远处就是稻田,只有电视收讯比较差,但我已自觉像女王。
我住的民宿叫狗窝,我合作的出版社叫狗屋,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啊。
晚上七点,广播“台东之声”的两位男主持人让我笑翻了,他们一搭一唱的绝妙组合,把一首好好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给毁了,旁白的搞笑功力浑然天成,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我要谢谢他们,让我知道台东处处是人才。
晚上外出觅食,最大发现是大同戏院!它位于一条死巷内,车子开进去就开不出来,巷子甚至成为停车场,我对它非常感兴趣,听说台东曾有三十六家戏院,大同戏院是唯一仅存。
由外观看来,我以为它是二轮戏院,最后请问狗窝民宿的老板,才知道是首轮戏院,不过上映速度较慢,票价又要两百元,不太符合本地的消费标准,难怪生意无法兴隆。
当时我晚上也拍、白天也拍,还在别条路上拍它的电影广告海报,没想到我拍的是它的遗照。
在莫拉克台风过后不久,八月十七日,大同戏院被一把火烧毁了,祥情尚未查明。员工有做了十年的、二十年的,看到戏院烧毁,台东人的共同记忆缺了一块,而且是曾让大家哭哭笑笑的电影院。
上网查资料时,我还发现一个奇妙的部落格,要替大同戏院做一翻改造,包括商标、看板、名片、周边商品等,最后一篇文章是今年一月,不知何故停止更新了,从此也在网海中成为一处废墟。
六月四日,计划先在台东市区晃晃,再走197号县道看看(一个要命的决定,请看我稍后揭晓)。
第一站是台东森林公园,占地广阔,很多民众来运动,应该是个好所在,但是当然我不想租脚踏车来骑,我好懒,而且我会晒干。
来到铁道艺术村,由台东旧站(2001年废站)改建而成,木板栈道旁有棵大树,树下有个流浪汉,似乎住在这儿,他的衣服裤子家当都挂在树上,或许他是艺术家?
看到一只黄白色流浪母狗,应该有结扎过,因为有剪耳标志,而且还挺胖的。
可能有人不知道TNR是什么,在此简介一下,就是Trap捕捉、Neuter结扎、Release放回,目的在于以结扎取代扑杀,减少流浪猫狗数量。通常在结扎时会顺便剪耳(剪一小块,并不会造成伤害),男左女右,作为辨认标志。像蔡阿婆我就遇过好几次重复结扎,没剪耳实在看不出来,肚子也未必模得出来,白挨一刀实在冤枉啊。
不过眼前这只母狗剪了左耳,让我整个迷惘,到底是不是TNR之后的狗?还是台东喜欢男右女左?
在停车场的地上,我捡到一本黑色外皮的笔记本,可惜不是死亡笔记本,看内容应该属于某个青少年。这孩子似乎想写魔幻小说,或是在玩魔兽之类的游戏,还写着买了什么东西、跟家人相处如何的,青春中带有迷惘的记录,若是以前的我会带走,但现在在我的房间快爆炸,就把它放回原地,等待主人领回。
来到鲤鱼山上,上面的座忠烈词,很复古、很整洁,清洁阿姨在打扫落叶,明明有树荫,她们还是全副武装,长袖长裤帽子袖套和大口罩,只看到一双专注的眼睛。从椅子、凉亭到垃圾桶都很有历史感,我很久没看到写着“果皮箱”的垃圾桶,还是采用企鹅造型,有的已严重掉漆,一时看不出是什么动物。
看到一座铜像写着“郑品聪先生”,我不知道他是谁,只拍了张照。后来查了资料才明白,原来他是一位抗日志士,开过中药店、当过情报员,后代子孙有多人从政,曾经历过“台东中华会馆事件。”
我在中正路上有看到中华会馆,正在维修中,准备成为观光景点,当时我觉得这房子挺美的,白色墙面、木制窗框、彩色图徽,回家查资料后才知道,发生过多少血泪历史。
1937年七七事主发生,中日战争爆发,日警严密监控在台华侨,发生所谓“中华会馆事件”,十二月起,在日本警务官小林松三郎指挥下,首席对各地中华会馆及直属支部展开大检举。
1939年五月,第二次大检举,前后两次共逮捕华侨四百多人,凡中华会馆的干部及代表,皆在逮捕之列,他们被集中在淡水、中港等地,邓是以严刑拷打,迫其承认参加抗日救国组织。
台东华侨被捕的有郑品聪、孙全荚、刘洋等多人,其中遭酷刑而死的有郑振贵、陈其要、张和光、陈绿安、陈伯盛、张国平……等人。
有时旅游就是走马看花,得知背后的故事后,感觉完全不一样,顿时多了三分感慨、七分敬重。
中华路上有座天后宫,将近百年历史,跟关山镇的天后宫,同为见证台东拓垦史的两大庙宇。
我进庙参观,坐下来歇歇腿、吹吹风,老妈打手机来跟我聊了几句,她跟老爸好像担心我开完南横会不支倒地。忽然我想到圣母有两种,东方的妈祖,西方的玛莉亚,都是母亲的形象,慈悲为怀。
台东火车站让我非常惊讶,在一个接近世界尽头的地方,附近种了许多茂密大树,路标超级隐密,很怕被人看到,还有绿叶替它作伪装,我绕了几次才找到,车站本身算是广阔新颖,但好像盖在大家都不熟的重划区那样,不晓得要骑或开多久的车才能抵达。
路过台东旧议会,不知道为何它已停用,我只注意门口有个告示牌,用白底红字写着:“为了台东的环保与美观,垃圾请勿往里面丢,谢谢大家的合作旧议会托谢谢合作”
多委曲求全的口吻呀,要是在台燕应该会写“录影监视、拍照罚款、严惩不法”之类的,台东真是人情味太重了。不过大家干么把垃圾丢进去?奇怪了,这两天我在台东市觉得挺干净的,没看到什么垃圾说,难道就是通通丢进废屋……
开上197号县道,沿路风景很天然,但最大重点为长达十四公里的碎石子路!
当我一开始看到这告示,还不知道死活的想说十四公里算什么,就算路面颠簸一点,最多半小时就开完吧,结果花了一个多小时,证明了自己是个无胆肉脚。
整条碎石路上只有我这台车,荒凉到一种诡异的程度,深感人类渺小、自然伟大,看到许多黄色小蝴蝶,还有一只疑似老鹰的乌,它飞得太快鸟,我无法确定。路上有人用白漆喷字,算是一种精神喊话吧,例如“现在回头还来得及”、“X烂路”、“坚持,不要放弃,OK,”比较起来,省道台九线简单是天堂啊!
我的感觉分为三阶段,先是好笑、惊讶,变成害怕、无助,最后是生气、无奈,台东县政府你抗什么我东西啊?是否乡镇首长官员出国考察后,发现碎石子路比较有观光价值啊?内心狂喊啊啊啊个没完……
碎石路走到一半变成柏油路,让我以为终于解月兑,结果没多久又是碎石路,给我希望又让我幻灭,好一条灭人场所的考验之路,最可怕的是有一处断崖,路边没有护栏,路面凹陷,只见落石和黄色砂土,这根本不是人走的呀!阿婆我一一拍照存证,马上想到要让男女主角来走一遭,如此取材精神太可佩了,读者大人还能不捧场吗?不过看看书就好,这条路还是别走的好。
途中没看到半个人,却遇到两只流浪狗,身材瘦到见骨,精神还可以,一只亲人、一只怕人,共同点就是很饿,一只狗可能有被捕兽夹伤过,成了三脚狗,走路一跳一跳的,另一只四脚狗看到我就猛摇尾巴,但它越是摇尾巴,我心情就越沉重。
我车上随时有带罐头和饲料,我把剩下的存货都拿出来,它们像吸尘器一样吃光光,我不知它们为何在此流浪,就算故意弃养也不容易带来,更不知它们下一餐要等到何时?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多久以后才会有台车停下,并且愿意分给它们一些食物?
无奈的事情太多,我只能无奈的告别它们,再去下一站补充食物,路上若遇到很饿的猫狗,就请它们吃一顿,希望它们能再多撑一阵。
后来查资料发现很多网友开过这条碎石路,包括单、机车、汽车,大家都记录得很翔实,原来出发前做功课查如此重要,但我就算早知道了,也会想冒险(我是个冲动的阿婆),总之凡经过必留下回忆,而这条路会让人珍惜生命,至少我再也不敢来了。
经过了疯狂的断崖碎石路,什么路都变得很好开,加上开阔的视野、金黄的稻田,我又开始拍照,发现有个地名叫“电光”,种了很多田,还有一所电光国小,操场讲台上方昼着日出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啊。
路旁有一间红色的庙“电光圣母坛,还有黄色旗子写着天上圣母,好闪亮的感觉,发着电光的圣母。
经过万安社区,来到稻米原乡馆,这时下了点小雨,我停车进入参观,当然又是买不完的米米米,里面有一块木制篇额,写着”台湾米王“,我看了赶紧拍照,原来米王你在这里等我啊!
馆外有台农用货车,馆内有许多制米仪器,在一块铁板上刻有”掌生谷粒“,很棒的四个字,墙上挂着晒干的稻穗,说明是台梗四号。这些我以前都不懂,也没想要懂,人生的成熟确实需要时间,对于的人文史地自然万物,我开始去看、去学、去感受。
记得在十多年前,就有某男这样提点我,建议我除了自己爱看的书,也可看看《所罗门王的指王》、《别闹了,费曼教授》这类的书,确实我不该给自己设限,人生很长、世界很大,虽然我是个阿婆了,仍有许多新奇的事物等我去发掘同,一想到此,心中那个小女孩又回来了。
六月五日,前往”蓝色日出“早餐店用餐,老板和店员都是年轻人,店内强调健康环保,有客人自备杯子、保鲜盒来买外带,让我看了好生感动,阿婆我也会带环保餐具出门,不过只有筷子汤匙叉子,多年来省下了许多竹筷子和塑胶汤匙。
今天要走台十一线海岸公路,风很凉,感觉像是秋天,只见黑配上阴天,幸好还有白浪。记得资讯服务处的小姐说过,是处的海没有台东的海那么蓝,是啊,那是指晴天,不是像这样的阴天!看看那片黑海,像是黑葡萄加上蓝莓,酿成了一杯美酒,但我用看的就好,喝了会咸死。
来到都兰新东糖厂(日据时期建立,1991年停产,2002年登录为历史建筑),很多器械都还保留着,只是没有了员工,它们仍继续存在,无声诉说过往此外也有民宿、咖啡厅、艺术文化馆,我一边逛一边拍照,心想要不要写糖厂的故事,大少爷和小女工,大小姐和小长工,多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