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的!」买船、买屋就跟买菜一样轻松!这下可好,他变成她的房东,却不收房租,她不就像被包养的女人?又要活在他的狮爪下了……
看她面露不安,他以为她担心的是房子本身,主动说明:「放心,我不会拆掉重盖,这栋房子老得很可爱,以后我们有空就来度假,不是很棒吗?」
在他的计划中,她在将军国小任教只是暂时,以后仍要做他的老婆、他孩子的妈,这栋房子就当作海上别墅,随时可以开船来访,过上几天洁静日子,多么逍遥愉快。
「你不管做什么都很强、很顺利,而我……」人果真是有分阶级的,他不只有钱还有能力,她却是个还找不到方向的笨蛋。
「妳怎么样?」
「你是个赢家,我是个输家,考不上竞争激烈的教师征选,才跑来这个小地方……」自怜的情绪一旦涌上就无法压下,月光忽然变得好冷,夜风也像在嘲笑她。
他打断她的话,不太高兴的说:「干么贬低妳自己?」
「这是事实。」大学毕业后,她做过两年多的流浪教师、一天半的工人、三个多月的助理,现在这份教职也不知能撑多久?直到现在,她仍不敢参加同学聚会,像她这样的失败者,怎能配上万兽之王?
「做我老婆不就得了?有我养妳,让妳做贵妇,谁敢说妳是输家?」
他承认自己有点大男人主义,总认为女人不用大能干,乖乖的享福不是很好?只要她点头,他会把她宠上天,让她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
这话让她脸色一沉,果然他还是朽木一棵,她怎会想跟他谈心?是她的错,大错特错。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声音嘎咽,转过身不想理他,他再蠢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从背后将她抱住,低声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
不管谁对谁错,他就是不想看她难过,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她笑?他发现这比什么大工程都艰难。
「你这种生来就得天独厚的人,怎么能了解我的心情?」
「呃……我确实不太懂。」他不得不诚实的说。
从小他对念书没啥兴趣,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因为出身地王之家,耳濡目染,对于建筑和营造早有认识,很早就跟着长辈闯荡商场,接掌事业后也很快上手,虽然遇过几个白目属下、几次危急状况,但压力就当白饭一样吃,没什么大不了。
仔细想想,他的人生还没踢过什么铁板,最难搞定的应该就是怀中这女人了。
瞧她灰心丧气的模样,他才明白安慰别人有多难,真希望能想出什么名言佳句,让她一展欢颜。
「可是我不觉得妳有那么糟,妳很认真在找一条出路,不是吗?记得那时候在医院,妳拜托我给妳工作机会,让我对妳留下深刻印象。」
她也想起那一天,如果她没有喊住他,今天他们会纠缠至此吗?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人家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妳要有信心。」
「你真的这么想?」她有点怀疑,他是否只想逗她开心?
「那当然,不然怎么会一天到晚都想吃了妳?」
他说著就身体力行,吻上她的耳朵和脖子,还啧啧有声的,把她弄得都酥麻了。「你想吃人啊?」
「今天是月圆,妳不能怪我。」两人打闹了一阵,他模模她的头发说:「总之妳不要怀疑自己,做妳能做的就好了。」
「可是我高不成低不就的,自我感觉不够良好,跟你在一起就会很弱势,我不想做个花瓶,也不想当什么贵妇,只能乖乖等你回家,想到就好可怜……」
施绍扬越听越诧异,坦白说,他没想过她会因此苦恼,原来女人也需要自我肯定,对他而言倒是挺新鲜的,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事实,既然她愿意告诉他心事,不正表杀她已对他打开心防?
「妳的意思是说,我得等妳变成校长,才能娶妳做老婆?」
「我不是那意思啦!」当上校长要很多年耶,等到那时两人都老了。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想得太多,反而让自己迷惘了?
「有些人是大器晚成,需要多一点时间酝酿,就像好酒沉瓮底。对了,李安不是给老婆养了好几年,后来的成就却让他老婆引以为傲?同样的道理,妳也可以给我养,不用怕。」他真佩服自己能想出这番话,有如大师指引众生,赞!
他说得没错,但她不太能确定。「我会是李安那样的人才吗?」
他无法直接回答这问题,可能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是没差啦,不管妳是傻瓜还是天才,我就是要妳。」
她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他对她毫无所求,是因为看不起她,还是完全的包容?
「认真努力过,不管有没有好成绩,己经对得起自己了,如果一定要妳变成校长或李安,我怕妳反而压力大大,在妳还没大发利市之前,就尽量依靠我吧!」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这里永远都是她的专属席。
什么大发利市啊?他以为她要开超级市场?但她也明白,这对他己是一大突破,原本只会帮她决定未来的大男人,竟能挤出鼓励人心的台词,她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难得你会说些人话,真好听。」现在她才看清楚,外表威严、甚至有点阴沉的他,骨子里是个阳光男孩呢!
「妳把我当野兽看?」他听出她话中带刺,做出狮吼表情。「好,我现在就来大发兽性」
「不要闹了」她推开他,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啊,他的女友笑了,他胸膛充满了成就感,什么壮志雄心都比不上,原来他最想要的就是亲吻她的笑。
于是在顶楼上、月光下,恋人们一个逃、一个追,玩起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笑声最后融化在亲吻中,宁静村庄不该大喧哗,识相的月亮也躲到云后,就让这份热情掩没在黑夜中,只有你知、我知……
他们应该是在恋爱了吧?徐静颖不禁要这么想。
施绍扬依然说不出情话,但表现得像个标准情人,一有空就翁在女友身旁,她煮饭,他就洗碗,她做蛋糕,他就泡茶,虽然叫他做其它家事仍有困难,他的手脚利落、动作却太猛烈,扫地时会把扫把折断……
对于自己的前途,在施大师的开示后,她己经释怀许多,正如同施大师所言,给自己多些时间和空间,尽力而为就是。
温馨平实的生活中,最大问题居然是她的贞操每当他留宿在将军岛上,总要跟她同床而眠,对她毛手毛脚、又亲又抱的,如果哪天醒来她发现他得逞了,也不用觉得大惊讶。
她并没有保守到一定要等婚后才能做那件事,但依照她自订的恋爱流程,应该要先表白、交往,确认彼此心意,才能自然而然的进入亲密关系。
如果让他逃过这一次,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说,她才不依呢!就这么决定了,他一天不说那三字篇言,她就一天不肯就范,看谁比较能撑!
周日傍晚,恋人们手牵手在环岛公路上散步,一边是芳草苍绿,一边是海水碧蓝,仿佛风景明信片,看多久都不会腻。
一路上遇到几位村民,都对他们投以热情笑容。「施董,加油啊!」
「多谢支持」施绍扬挥手致意,满怀信心。
搞得像要竞选村长似的徐静颖看了只想笑,男友在此地大受欢迎,岛上三座庙都有他捐的石狮,将军国小和将澳国中也有他捐的计算机,大家都乐意喊他一声施董。
「好久没这么悠闲,陪妳放这个假真愉快。」施绍扬忽然觉得女友跑掉也有好处,否则他怎有机会追过来,并享受这片绝美风光?
海让人心胸开阔,风让人忘却烦忧,看那潮起潮落,现实中小小苦恼又算什么?
「你以前很少放假吗?」徐静颖望著他的脸庞,好像更晒黑了点。
「以前放假都是在睡觉,不然就是找那几个兄弟喝酒。」都快三十岁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成熟点。「结婚以后我会常陪妳回娘家,还要带我们的孩子来海边玩。」
恋爱都还没谈好,他就想到结婚生子,果真是跳级高手。「结婚是很重大的事,我需要多考虑。
「考虑什么?妳想跳槽不成?」他以为在这段日子的相处后,她已决定非他莫属,难道她还有二心?
「就看你表现了。」
「妳这女人,真的很会惹毛我。」看四周没有观众,他大胆地将她抱进怀里,让她与他紧紧相贴。「感觉到了没?都是妳害的……」
她非常清楚感觉到了,他的兴奋不容忽视,那份狂热也感染了她,但他还没正式表白,叫她怎么能甘愿?
「放开我!」
她的挣扎只是意思意思,但她的扭动让他忍无可忍,贴在她耳边说:「静颖,我好想要,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他的嗓音沙哑而热切,如果这是座无人岛,她相信他会在沙滩上付诸行动。抗拒他是多么艰难的任务,她竭尽所能才找到最后一丝理智。「不行啦!我们又没有准备防护措施……」
在这小岛上,要上哪儿买?就算真有得买或有得借,大家都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好事,叫她怎么面对班上的小天使们?
「为什么要防护?只要让妳怀孕,妳就得嫁我了。」之前他怎么没想到这招?真不该对她心软,如果他强硬点老婆和小孩早就都到手了。
「你这人真是专门跟她作对的坏人!」
「怎样?」他用额头抵著她的额头,视线近得可以电人。「让妳讨厌?」
说讨厌就太虚伪,说喜欢又不甘愿,最可恶的是,他怎么可以这样逼供?不公平!
「不说?」他继续逼问,双手在她身上流连,就爱看她一脸为难又害羞,打从他第一次欺负她开始,就对她这种反应上了瘾。
她不确定自己能撑多久,如果全让他吞下月复,是否从此就不用再矛盾?在投降之前,她赶紧放话说:「只要你说爱我,就是通关密语。」
他对此嗤之以鼻,上次搭船时她也提过这件事,但他就是不懂,说不说出口真有那么重要?他可是铁打的硬汉,要他像个娘儿们说那些情呀爱的,他那几个好兄弟若是知道一定笑破肚皮。
「干么执着于言语?妳要知道,嘴巴甜的男人最不可靠了。」真正的男子汉都是行动派的,他对她的用心可是路人皆知(至少在这座岛上),她怎么忍心把他逼到极限?难道这就是跟老师谈恋爱的下场,不受教不行?
「如果男人是视觉的动物,女人就是听觉的动物,你信不信?」
从她眼中的执著,他领悟到一个真理,女人就是不可理喻,男人只能自求多福。
好吧!就当她是老天派来考验他的,于是他转向大海狂吼:
靠,怎么会突然失声?就不信他做不到,多练习几次,一定能达阵。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发声:「我——施绍扬爱——」
满天彩霞,美景如画,他却僵著一张苦瓜脸,像人鱼公主一般找不到声音,差点要掉下珍珠般的眼泪。
她在旁笑到不行,教狮子多有趣啊,要他说人话已经很难,说情话更是难如登天。
正如同他在等她找到方向,她也会等他学会表白,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互相折磨却又互相扶持吗?
自从上次在海边杀爱失败,施绍扬像只受伤的野兽,返回台湾已经十多天了。
徐静颖不免有些担心,这段时间他只有几通电话,每次只说短短几句话,像在闪躲什么。真非她把他逼得大紧,他终于受不了想逃?
不,她不该胡思乱想,她必须乐观坚强,就像他一样。相识至今,他们度过不少考验,虽然还没有最终的结合,但她相信彼此就是最爱。
然而大好周末,施绍扬不见人影,唯有施家其它成员乘快艇而来,带来白米、蔬菜、水果,甚至还有花!
「阿扬有个好朋友叫花王,他说要送妳的。」施阿公亲自献上花,好久不见孙媳妇,没想到会在这座离岛上,阿扬的用心可见一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
不过,最近看他眉头紧皱,昨天又出了远门,不知是碰到什么难题?
「谢谢阿公,好漂亮的花!」抱着那束香气四溢的百合,徐静颖对男友的哥儿们不免好奇,这些分布台湾各地的本土之王,应该很受女性欢迎吧?因为他们都有一双魔法之手啊。
「阿扬最近工作比较忙,要我们过来看看妳。」施爸拿下墨镜,解释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很好啊,请阿伯转告他不用担心。」徐静颖打起精神,男友不在身旁,她更要好好招待他家人。
早上先进行静态活动,在岛上参观各个景点,包括船帆屿、金瓜仔屿、天后宫、将军庙、永安宫,以及她任教的将军国小,每个纯朴而宁静的角落,都让人流连忘返。
中午,在自宅吃过海鲜大餐和仙人掌冰,休息片刻就乘快艇出海,两名船员都有潜水教练执照,准备了几套配备,让大家轮流下海赏景。
「大哥买这艘船真值得!」施阿弟和施阿妹都乐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玩浮潜。
这两个孩子还在念大学和高中,徐静颖比他们年长几岁,像个大妳妳叮泞:「下海的时候要小心,珊瑚一年才长一公分,千万别伤到它们了。」
将军岛四周是全台湾珊瑚覆盖率最高的海域,颜色之多彩,生态之壮观,需要最温柔的呵护。
「是,徐老师!」不只施阿弟和施阿妹,连施爸和施妈都这么喊她。
看大家玩得尽兴,徐静颖放心了些,只是施绍扬不在,难免让她牵挂,不知他现在怎么样?吃饱了吗?心情好吗?奇怪了,她怎会这么想他?
施阿嬷是唯一没下水的人,徐静颖陪老人家在船上吹风,也替大家拍照留念。
「这片大海真美。」施阿嬷张开手迎著海风,仿佛想拥抱这片蓝。
徐静颖深有同感,海天蓝得让人沉醉,白云如棉絮飘浮,几座小岛隐现其中,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静心欣赏更重要?
「阿嬷,你们以后一定要常来。」
「放心,我们不会客气的。」
徐静颖笑了,阿嬷就是这么直爽,而她的孙子颇得真传。
船身轻轻摇晃,浪声波波传来,这是个宁静悠缓的午后,本不该让心事浮上,但恋爱中的人总是难以平静,徐静颖忍不住问:「阿嬷,妳觉得我跟阿扬相配吗?」
「当然不配。」施阿嬷想都不想就回答。
「啊?」有没有必要这么直接?
「他那么粗鲁又神经大条,怎么配得上妳?」
呼,原来阿嬷是这意思,徐静颖擦去额头汗滴,松口气问:「阿扬他脾气硬,想怎样就怎样,但是我很羡慕他,
「像我这样想太多才不好。」
「配不配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只有想不想要、愿不愿意,不然再相配也没用。
徐静颖细细咀嚼这几句话,爱情确实没有道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能听到过来人的经验,让她心中踏实许多。
「对了,阿嬷妳跟阿公是怎么认识的?」
「阿公他是大老板,我是工厂女工,他来工厂订货的时候碰到我,说是对我一见钟情,我被他烦得没办法,只好嫁给他做老婆。」提到年轻往事,施阿嬷豪气的脸上也浮现柔情。
「阿嬷当年一定很票亮。」多浪漫的情节呀,有如灰姑娘的故事。
施阿嬷摇头否定了这推论。「才没有,我是乡下姑娘,到大城市讨生活,一点都不会打扮,他是看到我跟主管吵架,觉得我很有趣,才喜欢上我的。」
「真的?」怎么跟施绍扬看上她的理由很像?他也是说她有趣,究竟是哪种有趣法?
「那些听话的女人他不要,偏要找我这种凶巴巴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阿公真是好眼光。」看阿嬷噘起小嘴,徐静颖开始懂得「有趣」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算他好运」施阿嬷理所当然的接受赞美。
「可是……我不懂阿扬为什么喜欢我?有时我觉得自己要求太多,他真的不会厌烦吗?」
年轻时谁不曾迷惘过,爱情更让人看不清全貌,施阿嬷都能明白,她拍了拍孙媳妇的手,微笑道:「阿扬喜欢妳,就表杀妳有让他欣赏的地方,他才会一直受妳吸引,妳怀疑自己,不就是怀疑他的眼光?」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是真的,徐静颖顿时豁然开朗,都怪自己大爱钻牛角尖,施绍扬的用心有谁看不出来?就算她对自己没信心,也该对他有信心,在人生旅途中,她仍是个找不到方向的流浪者,他的怀抱却能给她回家的感受。
看孙媳妇眉头展开了,施阿嬷继续传授法宝。「施家的男人都很好强,但是还算肯学,只要妳愿意耐心教,不要太快放弃,阿公现在这么懂事,还不是我教出来的。」
「嗯」阿嬷的话让她再次笑了,原来阿公在变成好男人之前,受过很高深的教育呢同时她也想到,当初自己抛下一切逃开,不知给施绍扬多少苦恼?问题果然是要面对、要解决,以后她绝对不做胆小鬼。
「下一次,带我们去妳爸妈家坐坐。」
「是。」这次回答的声音毫无迷惘。
傍晚,在码头送走了施家参访团,徐静颖慢慢散步回家,忽然觉得四周大安静,她不是怕孤独的人,却怕热闹过后的寂寞。
在不知不觉中,她己习惯那头狮子的陪伴,甚至变得大依赖,就算吵嘴也开心,他到底在忙什么呢?何时才能再见面?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她?
才回到家,电话铃声就乍然响起,她接起来一听,正是她所牵挂的那个人。
「静颖,我家那票人麻烦妳了。」
施绍扬的声音听来很远,她愣了一下才回答:「客气什么?他们才不会麻烦我,今天我很开心。」
「那就好。」
「你最近很忙?」她听到海浪的声音,怀疑是自己这边,还是他那儿?
「我来台东找米王吃饭,过几天就回去。」
「你放假啊?」他放假时不只能跟她在一起,也该找他的好友们联络感情,但是为什么,她心中会有份淡淡的哀伤。
「你们在海边?」她还是想确定一下。
「对,先这样了,再见。」他挂断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台东有长长的海岸线,但澎湖更是海洋环绕,他己看腻了这片风景吗?她想给自己信心、给自己打气,却只能幽幽的叹息。
当晚,她梦见了沙滩上的狮子,闭眼趴睡在她腿上,她轻轻抚过他的毛发,满天星斗如此美丽,不需言语就能交流,要到何时他们才能达到那境界?
海浪不回答她,星光不回答她,于是一颗心继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