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手正举起来要敲下去,门就打开了。
「七小姐!」黄莺傻住了。
蓝蓝冷冷看她一眼,道:「让开。」
黄莺直觉让开,但又迟疑地想挡住。最后,恐惧战胜她跟春花小姐还没有建立的感情,便默默退下。
蓝蓝负手步进厉风楼。这春花本来是睡在厉风楼里,后来黄莺来了,即使南宫朗不在七焚园时,也不大喜欢有别的女孩沾上他的床,这对主仆遂搬到客房去。
春花正爬上床,一见是她,惊讶笑道:
「蓝蓝,这么晚要做什么?」
蓝蓝来到她面前,嘴角扬笑:
「我来陪妳睡的啊。」
春花讶异地看着她,再瞄瞄门口一脸恐惧的黄莺。「……莺儿?」她眼睛张得大大的,试图跟莺儿以眼神交流。
莺儿用力摇摇头,又点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可以?不可以?哎,果然她跟莺儿还没练到心灵相通的地步。春花哀叹。
「怎么?不敢跟我睡?」今天非要戳破这春花的假面不可!
「也不是……莺儿妳今晚回妳的房间睡去,我跟蓝蓝睡吧。」莺儿怕蓝蓝,那还是别留她下来得好。
黄莺张口欲言,却被蓝蓝回眸一看,立时轻应了一声。
「一个婢女还有自个儿的小房间,也是妳的造化,还不快下去?」蓝蓝道。也只有南宫朗跟简求春会注意到一些小事,据说黄莺是来陪睡的,平常南宫朗若在府里,黄莺也会有自己的小房间,以免跟其它奴人睡在一块,身上染了杂味。
「是。」黄莺垂首,退出客房。
春花瞄瞄蓝蓝,然后眉开眼笑爬上床,拍拍外侧的床位。「妳一边我一边。」语气颇为期待。
蓝蓝仔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看见恐惧的表情,于是,她故意往蜡烛一吹,房内顿时一片黑暗。
她黑暗能视物,但她不信这个春花有这本事,她暗自冷笑,然后上了床。
「蓝蓝,妳不月兑外衣吗?」春花躺好,偷偷吸口气。果然,美人多香。
「我习惯这样睡。」
「哎,妳跟哥哥真像。」春花张着大眼,看着黑暗,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碰了下蓝蓝的手臂。
「干什么妳?」
「哎,果然又软又香。」春花实在忍不住,侧躺着面对蓝蓝这头,又是委屈又是羡慕得要命,再偷偷模一下。「莺儿抱起来丰满些,蓝蓝较瘦,又好模,如果我也能像妳这样就好了…哎哟!」咚的一声,整个小身体撞向床墙又弹回蓝蓝身上。
蓝蓝一怒,一脚把她踢下床。
春花跌得四脚朝天,抱头惨叫:「别打我别打我!」哥哥救命!
「妳做什么妳?」蓝蓝火大。
春花抹去痛得掉出来的眼泪,委屈道:
「莺儿都是这样让我抱着睡,哥哥也是的。妳不喜欢我抱,那我就不抱吧。」也不用这样踹她吧?
蓝蓝咬牙切齿骂道:
「没人这样抱的!」
春花吃了一惊,揉揉后脑勺,疑惑地问道:
「蓝蓝妳在外头见多识广,外头不能这样抱吗?」
「没人这样抱的!」蓝蓝重复,又道:「妳这蠢蛋,这种亲热都是跟男人的,妳这样抱我做什么?」
「……以后我不抱便是,我可以上床了吗?」春花扁扁嘴。她抱莺儿睡觉时,莺儿可没说不能抱,有几回半夜哥哥回府,把她从莺儿怀里拎走,也没有说不能这样抱啊!
蓝蓝该不是骗她吧?春花委委屈屈,上了床,乖乖躺好。她不抱人睡就浑身不舒服,尤其身边是美人耶!她老想,多沾点美人,就会变成小美人了,哪知这个美人比哥哥还小气!
她索性抱住被子睡觉。
「妳要睡了?」蓝蓝又问。
「都过一更天了,我很困了。」春花困困道。
「妳真的要睡了?」
春花鼓着腮帮子,低声说道:
「蓝蓝要夜聊?我陪就是了。」这样一比较,还是哥哥好,至少哥哥不会揍她一顿又要陪她聊天。
「呸!谁要跟妳聊?妳真睡得着?」
春花偷偷往蓝蓝那方面瞄一眼,总觉这蓝蓝跟哥哥一样神,能在黑暗里看见她的表情。
「哎,我是很想睡,但蓝蓝要聊天,我奉陪便是。」
「哼,妳睡吧妳。」
真是莫名其妙,春花内心嘀咕,但还是抵抗不了周公大爷,沉入睡梦里。
「喂!」
「……」放过她吧……
「喂,妳不怕我吗?」
她比较怕吵人的蓝蓝,不知道这样讲,会不会被踹下床去?春花含糊道:「不怕。」
「谁允妳不怕了?」
「……」春花好想哭,她故意翻过小身体,背着蓝蓝装睡。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呢?不是跟她说,这几天会回来吗?快来救她吧!
香香的气息扑面,春花发现背后灵整个移到她的身边,她只要一张眼,转动眼珠就会发现一张脸贴在她的脸颊上。
「……」如果现在她求饶,不知可不可以放过她?是她错了,她不该贪美色,不该让莺儿离开。
「妳怎能睡得着呢?我在妳身边呢!」
「妳又不是那个那个,我自然睡得着。」春花扁嘴道。
「那个那个?」长发垂到春花的脸颊上,蓝蓝这才发现,这个春花,脸颊鼓鼓的,婴儿肥得很严重。
蓝蓝瞇眼,手指戳了下春花圆润的颊面。那颊面软绵绵的又弹了回来,很像是她曾杀过的婴儿……也不对,她杀那婴儿时,那婴儿的颊面是扁扁的,毫无生机,跟春花大不相同。
春花叹了口气:
「那个那个就是……上次我听奴人,有那个黑黑的…鬼啦!」本不想说出那个字,但她很怕不说清楚,蓝蓝就要跟她贴脸贴到天亮。
虽然很香,但她这种姿势实在很像有个鬼一直在瞪着她。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鬼,春花就忍不住哆嗦了下,紧紧抱着棉被。「蓝蓝,我跟妳打个商量吧。」
「什么商量?」要她这个煞星离开,免得她吓死?
「我不抱妳,妳也别压着我的脸,咱们面对面,就像这样…」春花硬是转回来,虽然还是一片黑漆漆,但知道蓝蓝就在身边,她就不怎么怕鬼了。
「妳真的睡得着?」
春花差点顺着床边的窗跳出去了,她道:
「妳问了很多次啦!要不是妳一直吵我,我早睡着了!」她也是会生气的好不好?
「我吵妳?」
「哥哥这二天就要回来了!他一回来我又得陪睡,妳要是不乖乖睡,我就去找莺儿睡!」
「妳在威胁我?」蓝蓝露出了惊讶。
「对,我在威胁妳!」春花豁出去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是求春哥哥跟哥哥多陪着她,年龄上有差,他们再怎么胡闹也不会跟她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莺儿只长她二岁,却在小事顺着她大事全从哥哥心意,她想吵也吵不起来,就这个蓝蓝……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经验呢。
「妳明明面上没有恶意,为什么说在威胁我?妳要怎么威胁我?」
「我、我……」春花想了半天,发现蓝蓝一点也不肯给台阶让她下,反而很惊奇地在等着她会出什么杀手。
她能出什么杀手?只有……只有……
她弃棉被,用力抱住蓝蓝,把脸埋进她的胸前。「我就抱着妳!让妳、让妳不舒服!」
就这样?蓝蓝有点瞠目。这就是她的威胁?这么的……可耻!
春花漏洞百出,这时候从她颈上一刀,她这下半生怕是永远瘫了,但,她却不想这么做,蓝蓝有点惊讶自己竟不会想对她痛下杀手。
为什么?
看见其它皇朝中人,总觉得无比厌恶,杀之欲快,为什么看见这春花,反而没有想嗜血?
「咱们和好吧,」春花嗫嚅着:「这样大家都轻松点。」
和好?她当玩家家酒?
「好了,别玩了,我、我轻轻放手,妳、妳不要踹我喔。妳要踹我,我就跟哥哥告状!」
「告状是小人行径!」
春花心一跳,热切地抬起小脸,看向黑暗中的蓝蓝。
「妳怕哥哥?」
「谁、谁怕南宫朗了?」
现在春花真的像小人了,她嘿嘿直笑,亲热地抱着蓝蓝。「妳不让我抱,我就去跟哥哥告状,他心眼小得不得了,很会记仇的。」
蓝蓝咬牙。
「我也不是很想当小人。咱们是朋友,我就不出卖妳,可先说好,妳不能动不动就踹我,万一明天哥哥回来看见我鼻青脸肿,那我想瞒也瞒不了的……」
朋友?这是啥屁玩意?蓝蓝皱起眉头,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推开她。
才没一会儿,她就听见春花规律的呼吸声,显然很安心的睡着了。蓝蓝吃惊莫名,这家伙还真的睡了…….
朋友?
这二个字一直在她脑中打转。打小,她是没有想过这种事的,女孩家能亲热到哪去?她没有看过,因为她的记忆里就是杀人杀人再杀。
她的目光又落在这个很明显的矮子。
下午,她听见那要离去的和尚大师跟二哥道别,提及那签神准得很,当时简求春问他空签之事……
她亲耳听见那句『既是空签,便是在大兴皇朝里没有未来』,当时简求春神色虽是正常,但她很明显看见他眸色一变,已有杀怒之气。
看来,简求春很信这套了?她本是不信,但那天她抽了一签,正是「死无葬身之地」,这签跟七焚其它人一模一样……要说不准,她实在也有怀疑。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如果这个春花没有未来,那就表示是早夭了。
她一早夭,这世上……是不是、是不是再也没有一个,会单纯以普通人的眼神看她的人?
自她有记忆以来,看见的每一个人,面上都有一种令她难以形容的恶感,激发她嗜血的天性,她以为,每个人在她眼里都是如此的,而每个人在看他人时也是有这恶感,没有想到……
是她有问题?
还是这春花有问题?
◇◇◇
「失火了……失火了……」
春花迷迷糊糊张开眼,喃喃道:
「莺儿,天亮了吗?」
「是失火了。」蓝蓝冷淡地说。
春花猛然起身,大叫:「失火了!」回头要叫蓝蓝一块逃命,哪知这个漂亮的人儿竟然还衣着很整齐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蓝蓝一夜未眠,淡淡地说:
「要失火也不是这里失火。刚才外头的奴婢叫了,是曲房失火了,离这有一段距离呢。」
「曲房?」春花月兑口叫道,吓得顾不了蓝蓝,直接从蓝蓝身上爬下床。
「妳干什么妳?」
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跑出房,她大叫:
「是莺儿的房间是莺儿的房间!」
蓝蓝一脸疑惑,迟疑一会儿,跟着下床出去。
东边果然有烟窜上,正是曲房的方向。春花也顾不了衣衫不整,跟着奴人一块跑向曲房。
「春花!」
春花回头,大喜叫道:
「哥哥回来了!」
南宫朗拢起剑眉,一把勾起她的小小腰。
「三更半夜妳出来做什么?」
「莺儿那里失火了!哥哥,你帮帮忙,快看莺儿有没有事!快快快!」她小,跑得慢,哥哥不一样,一眨眼就可以飞千里!
南宫朗扫她一眼,最后还是抱着她,疾步掠向曲房。
尾随在后的蓝蓝,自是明白南宫朗心中所想。南宫朗压根不理曲房里死的是谁,但却勉强违背自己心意带春花去救人。
她多瞄那春花惊慌的表情……这种惊慌,她有看过。七焚园外的皇朝百姓,都是这样的。
她先一步来到曲房,站在最佳视角等着春花。南宫朗绝对不会在火势正旺的时候带春花来,果然,如她预料,她来一会儿,南宫朗才出现在院子门口。
春花那神情有点发怒,显然也察觉南宫朗拖慢的心思。一到院门口,她一看见那曲房烧得彻底,她瞬间失神,哑叫:
「莺儿!」
蓝蓝目不转睛。
「莺儿!」春花想落地,南宫朗却紧紧勒住她的小腰。她怒叫:「哥哥!」
「这火,烧得旺。」南宫朗不疾不徐说道:「妳要我进去救人,一块赔上我的命?」
春花一怔。
「我进去都不见得能全身而退了,春花妳认为妳去救人有几分活路?妳想要进去送命,就没想过活着的人?」南宫朗直视她。
春花闻言,傻住了。她自是明白哥哥所言,年前奴人姐姐为她丧命,她难过许久,如今凭她能力入火场,只怕他日痛得难以言喻的会是哥哥跟求春哥哥……
可是、可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
「小姐!」
春花迅速转头,看见莺儿在他们身后,她难以置信,傻愣愣地看着黄莺。
「小姐?」黄莺试探地再叫一次。
顿时,眼泪迸了出来。
黄莺也愣住了。
「莺儿!」她用力打了下南宫朗的手臂,南宫朗才慢吞吞地松了手。
她赤着脚跑进莺儿怀里,用力抱住她的颈子,哭道:
「莺儿妳还在,别吓我!别吓我!妳别吓我,我会吓死的!」
黄莺紧紧搂着她小小的身子,有点受宠若惊地笑道:
「莺儿没事,让小姐担心了。」
春花不大安心,赶紧模模黄莺的脸、手。「都没事么?有没有烧伤?」
「没,没事…」黄莺有些感动地笑道:「我、我晚上出去解手,一回来、回来就见火烧……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了…兴许是、是烛火倒了。」她不敢直视南宫朗。
「……」莺儿,妳再结巴下去,就很容易露馅了。春花抹抹眼泪,故作无事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光听莺儿结巴,就知火是莺儿动的手。
既然是莺儿放的火,纵火者自然不会有事,虽然她不怎么明白莺儿为何放火,但……没事就好。春花抚着心口,总觉得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她想,这种事再多来几次,她的心可能会从嘴巴里蹦出来。
「小姐,惊扰妳了……」莺儿笑道:「我瞧……五爷也回来了,不如,下半夜妳就跟五爷一块睡吧。」
春花眨眨眼,回头瞄瞄那场已被控制的火焰。
原来,莺儿是为了她,偷偷放火?为了不让她再跟蓝蓝睡下去,故意放火惊动她?
这样想来,她梦中听见那失火的声音,好像是莺儿的……
莺儿来这里快一年了,她跟莺儿的感情还算普通,平常大小事情都是听哥哥或墨二哥说了算,莺儿很少会听从她的要求,也把她当个孩子小姐供在那儿,如今莺儿却为了她……
她吸吸有点塞住鼻子,孩子气地再搂着黄莺的颈子,低声说道:
「莺儿,妳要好好保重,下次要吓我,吓轻一点,别把我吓得魂都飞了。」
「……」黄莺自是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烧点木柴,引小姐远离七小姐,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哪料到一把火烧成这样?
她不敢违背喜怒无常的七小姐,却也不想见到春花小姐莫名其妙横死,左思右想,只能想出这法子来……她低下头,看着春花脚上沾着泥巴。
她更没有想到,这个小姐会这么为她担心…….
思及此,她情难自禁,轻轻抱住这小小身体。这小小身体竟是微湿,由此可见,这小姐,是害怕她死的。
原来,在这世上,还是有人会关心一个奴婢的生死的。
春花叹了口气,眼睛红红,终于放下心来。
蓝蓝在旁,一直在冷眼看着。
大兴皇朝.天空3待续
大兴皇朝.天空3番外
前接天空2
该不该说,她跟春花总是有缘呢?
一身湛蓝色的少女装束,是出发杀人时惯穿的利落衣裳。她跟春花不同,她是典型的皇朝女子,一过十岁便是开始发育,以前她不觉得,现在她察觉到,她又高又艳,而那个春花,虽然也是少女装束,但个头过小,根本还是个孩子。
她一脸冷漠,微微瞇着眼,望着厅里那春花与简求春的身影──
春花的声音,总是没什么脾气,没有出谷黄莺的悦耳,却令人感到是个教养极好的孩子,有时候她听见她讲话,总是会停下脚步,忍不住多听二句。
「求春哥哥,你抽了一签便是,哪管这么多?」
那厅内,简求春不知回了什么,笑着抽过签筒的签。
蓝蓝偏着头,终是掩不住好奇地瞟进窗内。
春花笑咪咪地凑到简求春身边,跟着念出签诗……
「哎啊,跟哥哥一样,都是长命百岁呢。求春哥哥,这是要还愿的,改天,你一定得上大佛寺,谢谢菩萨赐的长命百岁,以前抽的全都不算数不算数。」
简求春始终笑着,瞧着春花,比着手势:
「我瞧这次是灵得很,七焚都是同一命,我若是长命百岁,自然朗弟他们也是。」顿了下,他又微笑,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柔。「春花妳在咱们身边,自然也是长命百岁。」
蓝蓝冷哼一声,撇开头,望着远处的七焚园景。
长命百岁?这样的弱质小孩也想长命百岁?七焚外头,这样弱的小孩,都死了,都死了。
「蓝蓝?」不知何时,春花已出厅门,一眼就看见显目的蓝蓝。「妳也在这?正好,我找妳呢!」
蓝蓝回首,扫过门口的简求春,目光落在春花面上。她发现,不管看几次,这个春花确实不漂亮,但面上就是没有她看见的那种恶感。
春花眉开眼笑,拿出签筒。「蓝蓝,这是签筒,妳再抽一次。」
「……」
春花期待地望着她。
蓝蓝抿抿嘴,随便抽了一签,又瞄向春花一眼,才看向签诗。
春花凑过来,笑道:
「果然七焚一条命,都是长命百岁呢。」
「……这签哪来的?」
春花理所当然道:
「这是我跟大师求来的!蓝蓝记得要去大佛寺上香。」
大佛寺?那些光头和尚的面上,也有令她生厌的恶感呢。
这签筒里的签诗,怕都是同一句长命百命的签诗吧。难道这个春花以为,换了签诗,就能改变七焚的命运?
还是,这个春花,只是让他们不被签诗所困扰?
明明她也没跟春花特别要好,这签诗分明也做了她的份……
她握紧手里竹签。
「蓝蓝要出远门?」
「嗯。」她冷冷回着。
「那可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蓝蓝瞟向她,负手在后,俏脸冷冷地,嘴角也不曾扬起过。
春花本要目送她,然后再回头去找归无道抽签去,但她双脚不得动弹,因为她觉得蓝蓝那冷冷的目光钉住她了。
这个……蓝蓝这表情是想说话?
春花自认还能读得出蓝蓝的表情,遂耐心等着。
等了又等。
再等……再等……风已经掠过她的脸很多次了,但她还是等不到蓝蓝开口。
「蓝蓝,妳有话跟我说?」可不可以先让她蹲下来休息一下。
「谁跟妳有话说?」
春花模模鼻子。原来是她误会……明明蓝蓝的嘴角动了动,很像要说话嘛,她叹了口气,转身要跟简求春离开,哪知身后又传来──
「喂!」
春花鼓鼓腮,委屈地看了简求春一眼,才慢吞吞回来,低声咕哝:
「有话就直说嘛……」
「谁要跟妳说话了?」
「那妳叫我……」
「妳叫春花还是叫喂?」
「……蓝蓝,我也是会生气的喔!妳见识过我生气的喔!」她会把哥哥搬出来喔!春花努力用眼神来表达她的愤怒。
「谁允妳叫我的名字了?」
春花很想直接飞走,就不必再进入这种无限重复的对话了。每次遇见蓝蓝,这个美丽的蓝蓝总是会重复着这些话,偏偏她就是对蓝蓝的美没有抵抗力……这样比起来,真的哥哥比较好。
哥哥不高兴时,也不会重复跟她讲话,了不起就是弹她的鼻子吧了。
「妳的名字很好听嘛。」春花扁嘴道。
「好听?」蓝蓝冷笑:「哪儿好听了?」她姓蓝,生她的那个人嫌麻烦,连名字都没有为她取,她就随便替自己把姓迭上去。
春花叹口气,有点羡慕地说:
「每次念蓝蓝,总觉得,蓝蓝的名字像皇朝的天空。蓝色的,很美呢。」
「……我讨厌大兴皇朝的天空。」如同恨这里的每一个人一样。
春花一愣,而后低声道:
「我却是很喜欢皇朝的天空呢。」
蓝蓝哼一声,撇开脸,望着远处。过了一会儿,她察觉春花要离开了,才强迫自己说话:
「我不小心听见的。」
春花回首,扬起眉。「听见什么?」
「就是那件事。」
让她飞走吧,让她飞走吧,春花满心挫折。她又不是读心虫,哪知是什么事?
蓝蓝没看向她,又道:
「搞了半天,妳抽的那空签,是大佛寺里有小沙弥在恶作剧。」
春花呆了呆。
「小沙弥看不顺七焚,就故意在签筒里摆上空签,吓吓咱们,哪知妳一直抽中那签,那都是假的。」
春花慢慢模着她怀里的签筒。
蓝蓝等了再等,没等到春花的响应,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春花笑咪咪地。
「妳笑什么妳?」
春花立即板起脸,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被骗了,多亏蓝蓝听见,要不我挂在心上,一直睡不好呢。」
「我是不小心听见的。」
「是是。」
蓝蓝嘴角撇了撇,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没回头。
春花目不转睛,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时候她以为蓝蓝没话讲,肯定又要陷入无限重复对话里,所以,她非常有耐心地等着。
美人嘛,脾气怪了点,她绝对能接受,哥哥也是这样的,阴阳怪气的,偏偏她就是喜欢哥哥的美……
「我倒也不介意妳用看黄莺的眼神来看我。」
什么?春花一头雾水,看着她这次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莺儿的眼神?她不及理解,连忙喊道:
「蓝蓝,记得小心哪!」
春花确定她这次真的离开了,这才抱着签筒走到厅门。
她就说,怎么蓝蓝一早守在厅门口,原来是要跟她说这事啊,都是十几天前的事了,蓝蓝却还挂在心上。有人模模她的脸,春花抬眼,笑道:
「哎,求春哥哥,你最近也要出门吗?」
「再过二天便要上平阳一趟。」简求春比手势,比到最后,索性跟她大眼对小眼。
春花读着他眼里的讯息,道:
「我没讨厌蓝蓝啊,我羡慕她都来不及呢。求春哥哥,你道外头的孩子是长得跟我一样慢,还是跟蓝蓝一样快?」
简求春面不改色比道:「蓝蓝与妳同龄,她约是北方姑娘,生得快些。」
「哎,原来如此。」春花一脸崇拜。「如果我也是北方姑娘就好……」又看看皇朝远处的天空,真是湛蓝得美丽。
如果有一天,能出去走走,看看外头的世界多好……她只敢在心里想,却不敢说出口,外头的皇朝很乱她是知情的,但她总是有点渴望……
没关系,现在不行出去,将来还是可以出去的,到那时,七焚跟她一块快乐生活,那也是很好的。春花向来乐天知命,不多强求,只是偶尔……
「求春哥哥,你道我爹娘为什么替我取名春花吗?」有点土呢。
等了等,没等到求春哥哥的手势,她想要绕到他面前看他眼神,哪知简求春拉住她的小肩膀,直接转头朝她笑了笑。
「妳小心点。」
春花什么都没有,就是很有耐心。求春哥哥的眼神有古怪,以前看求春哥哥眼神很复杂,今儿个,倒是很「单纯」,只透露出「妳小心」的讯息,其余一律被『封锁』。
简求春保持微笑,迟疑一会儿,才允许眼里露出该有的讯息,顺便以手势补强。
「妳叫春花,自然是……春是万象更新之时……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花……」他根本是在乱掰。
他怎能说,他从不以为姓名重要。当日他替她取名是随意,春夏秋冬,春字在前,自是用春,花……他也没注意过女儿家的名字,唯一跃入脑海的,就是那日李家村有个叫莲花的女孩。反正,女孩名字都差不多,随便一把就是花,就叫春花吧。
不出眨眼,定下她的名,哪知春花一直很在意这种事。
春花瞄瞄他,心里嘀咕:求春哥哥的眼神有点迟疑,肯定有鬼。
但,名字父母取,她也不能抗议,遂与他一块步行往书房走去。
求春哥哥在而哥哥不在时,总是求春哥哥教她读书写字的。
「这样也不好……求春哥哥老待在府里,如何认识好姑娘呢?」她自言自语。
「……」他不置可否。最近春花接触那种才子佳人的书类不少,自然会往那里想去。
皇朝女子这时候早开始思春了,哪像春花老爱看游历天下的书……他目光落在她小小的个头,内心总有点疑惑。
别说皇朝女孩家,连男孩家在春花这年龄哪个不是高头大马,要说营养不良才致如此,那也不可能。
再者……春花的面上、眼里并没有……七焚谁都察觉了却没有人说出口。
随华容她,想必如此。
「求春哥哥,你那句独一无二的话,想要对谁说呢?」春花实在掩不住好奇。
「妳要我对妳说吗?」简求春笑着『反问』。
春花愣了愣,仔细观察求春哥哥温暖的眼眸。
他微笑地与她眼对眼,还难得有趣的眨着眼,任她看个清楚。
「求春哥哥,你那句话可不能乱说。」她道:「一定是自己喜欢的人才好。」
「……是吗?」他笑着。
春花点头。「求春哥哥跟哥哥一样,都是不信鬼神的。要是哪天你随便指着个人叫了出来,万一要是真的,那人也不是你喜欢的,岂不是得不偿失吗?」老实说,七焚真不信鬼神,难保哪天求春哥哥不会为了故意抗鬼神而搞出这种事来。
「……」他还是微笑着。
春花注意着他的目神,确定他将话听进去并且允她不会随便乱喊出后,她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起来。
简求春搭住她的小肩。她回首,看见他欲言又止。
「求春哥哥?」
「没什么……」简求春恢复微笑。
春花她……为什么这么信鬼神呢?简求春忖思着。皇朝里,信鬼神的人少,而春花自有记忆来只在简宅与七焚园里生活着,主子不信鬼神,奴人绝不会当着春花面前论鬼道神,为什么一个几乎不曾接触鬼神论的小孩,在听见大佛寺在讲到鬼神时,几乎不曾怀疑地去信它?
他又想起当日在那破庙里,她那双据说能见鬼神的眼睛……
是何来历?到底春花出身为何?
七焚谁都想过,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他垂目把玩手上的『假签』,再抬眸望向走在前头的小小身影。
是哪儿出身一点也不重要,就算春花是大佛寺说神道鬼里的什么鬼也无所谓,这世上,若是鬼才能跟春花一般,那跟鬼相处他也是乐意之至。
「求春哥哥?」
他微微一笑,小心收起那签,负手徐步跟上春花。
大兴皇朝.天空~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