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忽然极度安静,柔星看着满眼悔恨交织的前夫,她的睫毛轻颤,情绪翻涌着。
“那天,我回到家找不到你,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走了。”官声勋的眉毛蓦然蹙紧。“他们说你主动要求离开,因为已经厌倦了不见天日的豪门生活,不想再跟我继续这段婚姻,要去过自己的新生活,你开口要五千万的赡养费,否则就要公开我们的婚姻,让外界来批评官家,我父母说他们吓坏了,只好给你钱,让你跟华姨一起走。”
柔星脑子里轰然一声,更加心寒。
他的父母竟无所不用其极的赶走她,对她一定极端厌恶吧,她令他们前途光明的儿子有了见不得人的污点,一个寡妇管家的女儿,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现在知道了,就算那一次没有受骗,没有走,而后他们还是会想办法将她赶走,他们的婚姻,注定没有结果。
一切既已过去,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只是令她更难堪,更认清自己的卑微而已,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她的孩子们。
他的父母不满意她,但他们是重视血缘的人,他们会抢走她的孩子,也会想尽办法断绝她和孩子们的亲情,有钱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磨人的紧张立刻笼罩她,她推开官声勋,逃避那双悔恨的眸子。
“我不怪他们。”把文件和随身碟往包包里丢,柔星打算回家休息几个小时之后再工作。“如果是我也会那么做。总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回到原点,假装我们不曾认识过吧。”
听见这话,官声勋的眼睛里立刻冒出火花。“既然知道真相,你以为我还会放开你吗?”
她蓦然转头。“不放开又能如何?”面对强势的前夫,她不能软弱。“以前你父母不满意我,现在也不会满意,以前他们把我赶走,以后也会发生,这些年来我过的很好,无意再趟过去的浑水,而且一切已经改变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仅止于上司和下属。如果不能,我只好忍痛割舍这份工作。”
他眉头蹙得更紧。
她竟然要与他划清界限?
“你在逃避什么?”他的目光仅仅扣锁着她,径自猜测,“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父母有叫你签永远不能跟我复合的文件吗?”
“不是那样。”柔星疲倦的摇头,“你凭什么认为我现在的生活要为了你的介入而改变?又凭什么认为我还为你守身如玉,没有别的男人?”
他的脸色蓦然一变。“你有男人了?”
她不置可否,淡淡的说:“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在我这个年龄都有男伴,更何况你早已离开我许久,我有什么理由保持单身?”
她宁可他这样误会,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对她纠缠不休,他的自尊心可是很强的,绝对不会容许他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
“如果你真的有了男人,那么你一定不够爱他!”
官声勋明知这是挑拨,可他还是被激怒了,蓦地用一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拉靠过来,双眸灼灼地瞪着她。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我还有感觉,不管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有过多少男人,从现在开始,你又是我的了,我要和你再做夫妻,快点跟你的男人分手,不然我会变成流氓对付他!”
他恨恨的说完,随即俯下头去紧紧吻住她的唇,强迫她开口,接受他舌尖的侵扰。
被他吻着,柔星的自我控制力没多久就全数瓦解,熟悉的气息填满了多年来的隔阂,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小、绝望的嚎叫声,如果他继续这样饥渴、深切的吻她,她怎能控制得了自己?
官声勋知道他可爱的前妻在想什么,她内心的想法全表现在她晕红的双颊和不稳定的呼吸之中了。
他就是不要她克制着她对他的感情,她明明就还爱着他!
所以一察觉到她有反应,他立刻将她的手环到自己头上,更加拥紧她,英俊的脸庞上充满柔情,眼神燃烧着狂野,开始缓缓地、缠绵地吻她,仿佛想吮尽她所有的味道,一只手滑下她的背脊,温柔。
柔星意乱情迷的踮起脚尖,让自己贴向他,她紧闭溢满泪水的双眸,微张开嘴迎接他探索的舌,爱和痛苦交织成一个缠结,发疼的渴望开始缠绕她全身,她已无力拦阻。
就在销魂蚀骨的缠绵几乎要把她吞噬时,手机铃声及时唤回她的神志,她惊吓的推开他,慌忙在包包里翻找手机。
一定是家里打来的,而且也一定是声儿打来的,爱撒娇的小天使,没有听到她说晚安是不会安心去睡觉的。
“喂——”她紧张的看了官声勋一眼,发觉到他在看她,她迅速垂下睫毛躲避。
“妈咪~你怎么还不回来?人家要睡了耶。”软软的童音有些不满。
“呃——等一下,再等一下——我——就回去了。”她平常都自称妈妈的,声儿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在那男人面前自称妈吧。
“妈咪,你怎么了?”
声儿果然觉得奇怪了,她最好快结束这通电话,否则早晚露出马脚。“没什么,可能太累了,你先睡吧,我会尽早回去的,晚安。”
“好吧,晚安,妈咪,开车要小心点哦。”
“知道了,快睡吧。”
总算把孩子安抚好,她稍微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包包里,一抬眸,蓦然与官声勋的眼光相遇,只见他的眼神充满探究。
“是华姨?”
虽然她说她有男人了,但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跟男人通电话,语气异常柔和,好像在哄人似的,在他的记忆力,华姨不是一个需要人哄的长辈,他觉得不太对。
“不管是什么人,都跟你没关系。”想到刚才的热吻,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迅速收拾好东西,她需要时间来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我送你回去。”他走到她身后,几乎是贴在她头后,柔声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谈,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餐,吃完再谈。”
她的声音低沉迷人,教她禁不住浑身轻颤。
她始终无法抗拒他,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如今仍深深触动她的心……
“够了!”柔星突然转身瞪视他,拳头握的死紧,语气充满怒火,气他的撩拨也气自己的不争气。“不管我们的离婚是谁造成的,我都无意再追究了,也请你不要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企图回到我的生命中,这些年来我过的很好,一点也不想改变!”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能跟他破镜重圆,给她的天使宝贝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们可以亲口喊他爸爸,但她又是多么的害怕改变会夺走她的一切,如果同时失去他又失去孩子,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你看起来像快昏倒了。”官声勋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眸子里写满担忧。“我送你回去,你需要休息。”
看来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她变得固执了,过去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融化在他怀里,今天她却推开了他去接手机。
但不管她嘴巴上说想还是不想,他都感受得到她对他仍有感情,既然知道她离开他是被逼的,他一定要重新赢回她的心!
以前是他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在父母和她之间扮演沟通的桥梁,没有做好一个丈夫的角色,让她尝尽寂寞,受尽委屈。
现在不同了,他要重新追回他的最爱,然后用他的方式宠她一辈子,当她再度怀他的孩子时,他一定会全程陪在她身边,弥补过去的忽略。
“不必了,我很好,我自己有开车。”此刻她相当庆幸自己交通独立,不再是过去那个在公车站牌下跳上他拉风跑车的少女。
“好吧!”他展现最迷人的笑容,点点头,轻松的交代。“你好像要把工作带回去?不要太累了,明天见。”
他要以退为进,先让她卸下心房再慢慢攻城略地。
“再见了,总裁。”柔星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怎么也说不出明天见。
他的态度转变的太快,她猜不出他在打什么注意,这让她有点不安。
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跟他独处在一间办公室里,更令她不安,她必须在没有他的地方才能好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她背着包包疾步离开时,他又叫住了她。
“柔星——”
那声音是如此的磁柔,她不由自主的回头,心跳如擂鼓的看着他。
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她表现的决心还不够吗?他认为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是,他想继续对她死缠烂打?
要命!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离开那俊美的唇形,他眼底流露的温柔,同样令她脉搏加速。
“你穿套装很美,很适合你。”他微笑地看着她,像那年在泳池里打量她穿新泳装的眼神异样。“我看过你写的企划案——甜心饺子,我想一定有卖点,小孩子都喜欢甜食,主妇会乐意买这样便宜又可口的点心炸给孩子吃,你很有才华,令我刮目相看。”
老天,他这是在赞美她吗?柔星霍地红了脸,一句话也无法说,飞也似的逃走了。
她可爱的窘态令官声勋的微笑更扩大,他留恋的望着她的桌子,指尖轻拂过她使用的文具用品,眼中溢满柔情。
这一夜让他有些起死回生的感觉,看来老天是眷顾他的,他再也不会随便抱怨上帝了。
“妈咪,你昨天很晚回来吗?工作很多吗?”一早餐桌上,声儿看着母亲问,虽然才小一,但她是个早熟的孩子。
“是啊。”柔星漾着微笑对女儿解释。“因为妈咪的公司换了新的老板,所以又很多工作要做,才会那么晚。”
“那今天呢?”声儿的大眼睛转了转。“明天是周末,也要那么晚才能回来吗?”
“不一定,要看情况,不过妈咪答应你,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早点回来说床边故事给你们听。”
“恩!”小人儿要的答案就是这个,她满意了,乖乖地继续吃她的早餐。
“你昨天是不是熬夜工作了?看起来精神很差。”何文华担心的问。
柔星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才欲言又止的启口,“我有事跟您谈,今天我会早一点回来。”
何文华立刻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心拢紧。“什么事?不能现在说吗?”
碍于孩子在场,她只能用眼神传达讯息。“有点复杂,我们晚上再谈吧。”
何文华忧心忡忡的看着女儿,直觉事情一定跟孩子们的爸爸有关。
“你别想太多。”柔星安慰着母亲,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很乱。
带孩子上学的一路上,她大多沉默,不像往常一样,会在路上询问孩子们昨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七点三十分,她停好车,一手一个地牵着一双儿女的手亲自把他们送进教室才离开。
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每天坚持为他们做的,他们也喜欢在教室里回首对她道再见的感觉。
只是当她心事重重地走出校门,看见某个倚在黑色轿车旁的人时,心跳几乎瞬间停止。
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什么都不必狡辩,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和勋儿是父子,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她找什么借口也没有用。
“不要昏倒,我们必须谈一谈。”
柔星完全不知道官声勋是何时走到她身边的,当他的声音传入耳朵中时,她只知道自己快站不住脚。
他轻柔又力道十足的扶住她的肩膀,她想推开他,但他的身躯就像砖墙一般牢不可动,只能任凭他把她带上他的车,她坐在副驾驶座里颤抖不已,心中不断懊悔自己今天不该带孩子们出门,她应该更小心一点才对,她早就该料到他会守株待兔,她怎会如此大意呢?
蓦然之间,他伸手握住她的,她整个人震动了一下,胃部马上紧缩,可他的掌心稳健又温暖,牢牢的握着她的手,没多久,她发现自己居然平静了些。
她抬起眼来看着他,他直视着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利落的转进了麦当劳前的停车位。
买了两杯热咖啡后,车子继续上路。
柔星脸色苍白,心绪一片混乱,最后发现他把车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他专用的停车位上。
这里确实是个隐秘的谈话地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也不会被偷听到。
官声勋没将车子熄火,维持车内的空调,他打开杯盖,把咖啡递给她。“喝一点。”
不只她需要咖啡,他自己也需要,她真的把他吓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守在她家门前,竟然会看见她笑容可掬的牵着两个小朋友走出来。
看到小男孩的刹那,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个小男孩简直是他的翻版,不是像他小时候,而是跟现在的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不仅五官,连神韵也一样。
小女孩则像极了她,小巧的瓜子脸,小巧的下巴,秀气的鼻梁和柔润的嘴唇,正式他梦想中女儿的模样。
她偷偷为他生了一对儿女?!他惊喜又迷惑不已,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他确定自己没有捐过精子,那么她又是如何怀了他的孩子的?还怀孕了两次?
“他们叫什么名字?”他根本不必问孩子是否是他的,那是废话,孩子绝对是他的,毋庸置疑。
迟疑了好半晌后,柔星终于舌忝舌忝唇,轻轻开口,“声儿、勋儿。”
“声儿——勋儿——”他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眶湿了,但很想笑,整个心灵都涨满了。
是他的孩子没错,取了他的声字和勋字,还有什么比这更可以证明她还爱着他?
只是他还是困惑。“我不懂,孩子是怎么来的?”
柔星的心跳又加快了些。
她完全明白他在问什么,身为制造孩子的另一半,他有理由感到困惑。
两个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还有身高上的差距,身为弟弟的勋儿比较高一些,看起来反而像两兄妹。
“他们是双胞胎。”她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回答。
他恍然明白了。
以年龄来推算,应该是他们缠绵的最后那一夜怀的……
他有一对这么漂亮出色的孩子,他竟错过了他们的成长?
如果他跟她没有重逢,那么他将错过两个孩子的一切,直到他们长大成人,他们都不会知道有他这个爸爸的存在……
“我希望可以认识他们。”
柔星的脸庞顿时失去血色。“你想以父亲的身份认识他们吗?你的未婚妻怎么办?你要她接受你有两个孩子?”
等将来他结婚后,有了别的孩子,他就会不在乎声儿和勋儿,到时她的宝贝就得承受得到父爱又失去的痛苦,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我从来就没有未婚妻。”他涩涩的说:“未婚妻也是我父母捏造的,他们早就计划在你生下孩子之后要让我们离婚,所以捏造了我有未婚妻的事来压制我们公开婚讯。”
闻言,柔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直往下沉,脸色也在沉默中转白。
现在她更加证明了他的父母永远不可能接受她成为官家人,破镜重圆是千难万难的事,对他的渴望也该藏在心底。
“孩子对你很陌生,我要先跟他们好好沟通,你不要轻举妄动,他们都很早熟敏感,我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能拖一个天是一天,她要先找律师请教抚养权的问题,如果答案对她不利,那么她不排除带着孩子、母亲搬离台北,这个乡下地方躲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
“他们——我是说孩子们,他们问过我吗?”官声勋的内心充满渴望,渴望孩子们对他感到好奇。
“从来没有。”
事实上,他们问过,可勋儿喜欢装小大人,问过一次就不再问了,而声儿则是在上大班后开始,不再问爸爸这件事。
不管如何,孩子们佯装不在意没有爸爸的样子令她极度心疼,她明白自己不能取代父亲的角色,然而现实的情况也只能如此。
“从来没有?!”他不相信地提高音量。“每个人都有爸爸,他们没有,怎么会不问呢?”
柔星避重就轻的说道:“他们很懂事,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孩子。”
他凝视着她,一阵心疼掠过他眼眸中。
也就是说,问到爸爸会令她伤心,所以孩子们不问,而她的表现又是多么的伤怀,以至于年幼的孩子不再触碰属于父亲的敏感话题?
他蓦然温柔地按摩她的双肩。“跟我在一起令你觉得紧张吗?放轻松一点,你的肩膀绷的太紧了。”
她顿时僵住。
突如其来的接触令她不知所措,她喜欢他为她按摩双肩,但那是在他们新婚时,现在如此亲密太不妥,这感觉容易令人着迷,她不可以再犯昨天跟他接吻的错误。
幸好,手机适时响起。
她慌忙借由找手机的动作月兑离他制造出来的暧昧氛围。“喂,是我……好,我马上就到了。”
收起手机,她因找到理由可以离开而松了口气。“同事在找我,我要进办公室了。”
他点点头。“好,你先下车吧。”
她匆匆打开车门,他又低柔的叫住她,“柔星——”
她一颗心提到胸口,慢动作的转眸看着他。
昨天他叫住她,结果说了一些赞美她的话,今天呢?不会又要说一样的话吧?她的脸慢慢的红起来。
“没什么。”他慵懒的笑了。“总觉得我的出现好像令你很紧张,你别忘了吃午餐,当然,也别忘记晚餐。”
他知道欲速则不达,过去他没好好保护她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令她很失望,现在他必须先取得她跟孩子的信任。
他这个缺席老公和缺席爸爸,不能强迫他们回来他身边,必须努力到他们心甘情愿回来才行。
“呃——你也是。”说完,她的脸更红了,又羞又恼的匆匆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