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公司的超市里,尉衡推着购物车,盼釉挽着他的手臂,她只消负责把挑好的东西往车里放就行了。她好久没跟他一起逛超市,一个人推购物车太久,她常羡慕那些有老公陪的太太,有时甚至会羡慕到发怔。
不过说也奇怪,尉衡今天不是纯粹负责推车而已,他也采买了些食材,但都是些平常他不吃的东西,反倒是贴近她的口味,她实在不解。因为车祸,所以连喜好也变了吗?
「到夏绿蒂喝点东西再走。」结帐后,尉衡说道。
她讶异的看着他。他还记得这间百货公司里有她很喜欢的英式花茶馆―夏绿蒂。
婚前,他陪她来这里喝过几次下午茶,婚后则完全没有。
「难道―夏绿蒂已经倒了?」看着她愕然的表情,他打趣地问。
她这才回过神来。「哦,还!还没。」
「那还等什么?走吧!」
盼釉如梦似幻的被他拥着,他们在夏绿蒂喝了下午茶,他很惊讶她不点花茶,反而跟他一样,点了咖啡。
「妳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他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看着她那熟练的加女乃球的动作。
对于这一点,他是真的不知道,只知道婚前她不碰咖啡,婚后她的一双巧手可以煮出一杯好咖啡来,味道比他秘书还精准,他喜欢她煮的咖啡,只是从来没有告诉她。
「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觉被你传染了。」她笑,搅动着咖啡。
他动容的看着她,如果让她从他怀里溜走,那么他就不是男人!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他的眼光令她心跳加速。说来好笑,有哪个结婚两年的女人还会因为丈夫一个注视而脸红心跳呢?她涩涩地想,她就会。
「没什么。」他掩饰着心中汹涌的情绪。「我在想,这两年来,我们曾一起度假吗?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幽幽地垂下了眼,啜了口咖啡。「没有,你……有点忙。」
她说的含蓄,他根本是失心疯般的投注所有心力于工作上。
「那么,我应该也很久没买衣服送妳了吧?」他苦笑一记。「我真是一个差劲的丈夫。」
「也没……那么糟啦。」她不自然的闪避着他的视线。
「走吧!」他起身,把她拉起来。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去哪里?」
「买衣服!」
上车的时候,除了超市的两袋东西,盼釉膝上还多了一个袋子,她的双颊从一个小时前就烧红不已,全因为袋里的「衣服」!
她真没想到尉衡会拖着她去买性感内衣和性感睡衣,她在试穿的时候,他一度要到试衣间给她意见,她死命把他阻挡在外面,他还哈哈大笑。
袋里有六套内衣裤,全是春暖花开的粉女敕颜色,和现在沉闷的冬季完全不配,还有六件薄如蝉翼的超级性感睡衣,就是那种穿起来,认真一点看,什么都看得到的丝质睡衣,她也是试穿得脸红心跳。
他是怎么了?一场车祸让他完全转性了吗?
他以前是从来不会想到要买贴身衣物给她的,他不是那种男人,不是那种很变态,双臂枕着头,跷着脚,在床上命令妻子跳艳舞的男人。
今天他是怎么了?
晚上她要穿这些给他看吗?一想到这里,她就娇羞得不能自己,完全不敢直视他。
「妳怎么了,丈夫买内衣给妻子是天经地义的,怎么像新娘子一样害羞?」尉衡好笑地握住了她因羞窘而热呼呼的小手,不时把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向自己脸颊,如果不是在开车,他会吻她。
感受到他的深情,盼釉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这才发现夜幕低垂的车窗外,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还要去哪里吗?」她讶然问。
今天他给她的惊喜已经够多了,难道还有?
尉衡微微一笑。「去我们第一次肢体接触的地方。」
一场车祸,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会好好研究怎么当个好老公,迟早会从零分的菜鸟人夫晋升为极品人夫,这是他的目标。
「要吃甜甜圈吗?」他微笑问道。
「啊?甜甜圈?!」她在想,哪里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的地方?她家门口吗?
在她家门口,他第一次吻她,还紧紧的抱住她,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的地方吧?
「妳在车上等,我下去买。」盼釉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已经停好车,走进一间甜甜圈专卖店了。没多久,他拎着两盒甜甜圈上车,搁后座。
「妳说过,妳们家的娘子军都喜欢甜食吧?这间店很有名,我多买了一盒,明天我们回妳家。」
又是一阵愕然攫住了她,他每天都忙于工作,除了每年的年初二之外,他在婚后就没陪她回娘家过,她的家人也是从这里看出端倪的。
「明天你不进公司吗?」她还是不太相信他会不想回公司。
纵然失去了记忆,但他总记得自己是公司的灵魂人物吧?就算他只记得两年前的事,那时他在公司也已经身负重任了,怎么可以都不去看一看呢?这没理由。
「我说过,我需要休息。」他挑了挑眉毛。「这是医生的交代。」
她笑了。「想不到你倒挺听医生的话。」
「当然要听。」他理所当然地说:「医生辛苦读了那么多书才当上医生为我们治病,我们怎么可以不听他的话?」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老天,她真喜欢这样与他说说笑笑的日子,如果时间能永远停驻该多好。
「老婆!」他低柔说道:「我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里,妳永远在我身边,那么我此生就别无所求了。」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坪然一动,不由得看着他的侧颜。
尉衡,你可知道我曾失望到要离开你?
你可知道我连离婚协议书都签名盖章了?
你可知道狠心离开你的我,对人生已经失去兴趣和目标,连离婚后要隐居的地点都找好了?
你可知道我是多不容易才下这个决定的?如今你却轻易的搅乱了我的心,我要如何是好?
夜色中,山区的空气渐渐转凉,尉衡将车开进绿逸温泉度假村的大门口,服务人员把车里的两只超市购物袋提下来,泊车人员把车开走。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冲击着盼釉。原来是这里啊,没错,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的地方,她的腿受伤了,还扭到,他背着她走回饭店。
想到这里,她的心底一片温柔,愈加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向他提出了离婚。
「两位的房间已经照尉先生的吩咐整理好了,有任何问题,我们的服务人员会竭诚为两位服务。」
尉衡给了小费,服务生提着他们的购物袋退开了。
盼釉环顾着室内,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他绝对费了一番心思,房里点着烛光,一瓶红酒搁置在冰桶里,到处布置着玫瑰,紫玫瑰、粉玫瑰、白玫瑰、黄玫瑰……满室生香。
「好美……」她转眸对他一笑。「我们的晚餐怎么办?这里能开伙吗?」
他微微一笑,门铃也同时响起。他去开门,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餐车上赫然是火锅。服务生把电磁炉摆放在餐桌上,再把火锅放在电磁炉上,替他们把餐具摆好才离开,当然尉衡又给了丰厚小费。
「你请饭店弄的啊?」她开心的看着美味大餐,服务生连酱料都替他们调好了,她看到她喜欢的香菜和姜,这也是尉衡特别交代的吧?不然服务生哪知道她特别喜欢这两种配料?
「冬季的深山很适合吃火锅,汤头是饭店主厨提供的。」
盼釉相信自己的开心全写在脸上了,她吃了很多,平常她的食量不大,这阵子更是食欲不佳,可是今天却胃口大开。
不知道是主厨的特制养生汤头很赞,还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吃份外美味,总之,她真的吃得好撑。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还感觉如此甜蜜幸福,但愿不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作美梦才好……
「老婆!」尉衡在浴室里喊她。
「进来一下,我手上伤口裂开了!」
糟糕,她叫他不要洗澡,他偏不听……她急匆匆打开浴室拉门,蒸腾雾气一下子圈住了她,她感觉有副结实的男性躯体搂住了她,莲蓬头水花开启,她低呼一声,浑身已然湿透。
「你在做什么?不是说伤口裂开了?」她又惊又急。
尉衡搂着她,薄唇勾起一抹笑意。「不这么说,我害羞的老婆怎么肯进来?」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就为了骗我进来,谎称自己伤口裂开?」
原来他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啊!
她以为他冷峻,不擅表达,看来不是如此,那是后来养成的内敛,如她婆婆所说,十岁之前,他是家中的小霸王,是调皮的鬼灵精,他的本性其实是阳光的。
「妳的衣服都湿透了,月兑掉吧,我们一起洗澡。」他手指优雅的抽开她胸前的蝴蝶结,她紧张的按住他的手,全身像块木板一样僵硬。
「呃―那个!还是!你先洗好了!」她急欲逃避他火热的邀约。
要命,她多久没跟他一起洗澡了?她会害羞,会羞得不敢看他。
「为什么要我先洗?」他故意不解的看着她烫红的可爱面孔。「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不是天天一起洗澡吗?」
她窘迫的看着他。没错,他们在意大利度蜜月是天天共享鸳鸯浴,而且非常甜蜜开心,那时她沉醉在他的爱里,根本没感觉哪里不对。
但现在,别说共浴了,他们连亲热都很少,她又怎么做得到若无其事的与他共浴而不感到别扭呢?
只不过,她无法开口向他坦白他们夫妻之前的情况,他的记忆只到蜜月啊,他根本不知道他后来有多么令她伤怀,又怎么能了解她现在的尴尬?
「听我说,尉衡!」她咬着唇瓣,轻吐一口气,喃喃地说:「我们改天再一起洗,今天―暂时不要!」
他将她带进怀中,温柔的拉开她的手,低首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融化了她,也化解了她的窘迫,她任由他卸下她的衣裙,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是否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心跳声就像擂鼓一样。
他抬手把她的发夹拿下来。瞬间,她湿透的长发性感的披在肩上,他深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好像着火了一样。熟悉的亲密感回来了,他的吻再度落了下来,她闭上眼,不再抗拒内心对他的渴望……
盼釉很早就醒过来,山里的清晨应该是冷的,但房里有充足的暖气,她没感觉到寒意。
尉衡还在睡,她微笑看了他一眼,轻巧无声地下了床,慢慢走到吧台前打开咖啡壶,撕开一包咖啡粉倒进泸网里,加了适当的水,启动咖啡机,随即转进浴室梳洗。
这间饭店不愧为北部最负盛名的五星级温泉饭店度假村,饭店的白色拖鞋毛绒绒的很舒服,饭店手册上写着,拖鞋可以留给旅客做纪念,还真是贴心的服务。
噗噗噗……咖啡煮好了,她把咖啡倒出来,加了一颗女乃精,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朦胧山树。山里好像很容易起雾,这种天候,像泼墨山水画,别有一番美感。
一时间,她看得出神了。
直到咖啡见底,她才回神,垂着眸子,幽幽叹了口气。
幸福该还回去了,现在的幸福只是假象,不是她能拥有的,两天,已经够了,她会当做临别的礼物,珍藏在心底。
她决定对尉衡坦白一切,不想等他什么都想起来,怨怪她浪费了他的时间,到时恐怕她会更加难受。
「如果你不是能带给我幸福的那个人,又为什么会闯入我心中,让我如此难过?」她自问着,却没有人可以给她答案。
她把马克杯搁到玻璃茶几上,一回眸,却看到尉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痴痴的盯着她披肩的长发和身子看,他的眼神深邃得令她心慌意乱。
她立刻满脸躁红。她身上是昨天那六件性感睡衣的其中一件,着半片酥胸,她想拉高睡衣也,着也不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什么时候醒的?」她羞涩的看着他,硬着头皮走向他,因为她的浴袍就搁在床沿,她刚才忘了穿,有暖气,也不觉得会冷,谁知道他会偷偷醒来又不出声呢。
「醒来很久了,妳很自私哦,只煮自己的咖啡,闻得到,喝不到,我差点流口。」他微笑着,深眸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她。
她的胸口被轻轻撩动了一下,赶忙别过眼去,以免自己从眼里泄露过多的感
「你可以喊我啊,谁叫你不出声。」她坐在床边,拿起浴袍要穿,吐气如兰地问:「你要起来了吗?我现在就去替你煮。」
他一下子将她拥入怀里,不让她有穿上浴袍的机会,大手抚到她腰际,将她往身前一拉,轻触着她的唇低喃,「妳刚刚看着窗外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心。」
问得好,她正打算告诉他实情。
「我在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她任由他拥着,徐缓地说:「我可能要告诉你一些事。」
「关于什么?」他的眼神好温柔,她的心脏猛地被撞击了一下。
这样的温柔,她恐怕是不会再拥有了。
等到他知道一切,知道他的生活是以工作为重心,就会马上收拾东西回公司,从此又开始没日没夜的投注在工作里。
她润了润嘴唇说道:「是关于我跟你之间的事―」她顿了顿。「事实上,我们―我们已经谈到了―」
话在她的喉咙梗住,离婚两字很难说出口,尤其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下,他又全部不记得,她要从何说起?
「不要说。」他拥着她,下巴抵着她柔软的肩窝,鼻端触着她颈后的细致肌肤,他开口,嗓音显得份外低沉。「盼釉,我是个混球,不过,不要离开我,请妳不要这么做。」
她的心几乎跳出胸膛外。
「你你你……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他苦笑。「或者这样说好了,我根本没失去记忆,我仍然记得一切的事。」
「什么?」她惊喘一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呆了……
「我说,我没失忆。」他将她压倒,再将她整个人扣在健躯之下,以防她逃月兑。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严肃俊颜。「所以,你……什么都记得?」
他蹙了蹙眉。「对,尤其是那张该死的离婚协议书!」
她闭起了眼睛,在心中申吟一声。
老天,怎么会这样?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眸,而尉衡正急切的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做?」她觉得口干舌燥。
自己是被他愚弄了吗?而幸福……他为什么要营造幸福的假象,让她深深的沉醉其中?是要向她报复她残忍的提出离婚吗?
「我担心妳会再提离婚,所以假装忘了这两年来的事。」他瘠痉地说:「我知道妳不会信,但我渴望妳能重新接受我,于是把时光倒回两年前,这是唯一能暂时阻止妳离开我的方法。」
她在他怀中颤抖了一下,迷惘又心痛的看着他。「尉衡,我爱你,但我没把握再继续跟你生活,你的妻子应该是工作才对……」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急促地保证。「不要把我推开,妳不知道妳对我多么重要!这波金融海啸把尉普光电打得体无完肤,我不能让老头一手创立的公司倒闭,只能咬着牙往前冲,对我来说,妳就是我这么拚命的动力,没有妳,我不可能撑这么久!」
她眨动着睫毛,眼眶微湿。「真……真的吗?」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话,从来没有。
如果他早点告诉她,那么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也不会认为自己在他生命里是多余的。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误会是这样造成的,你不说,我不问,遂渐渐成了一个无法补救的大洞。
「给我时间!」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坚定地说:「相信我!我会向妳证明,也会向妳家人证明,我不是妳生命中的祸水,而是活络妳生命的泉水!」干么啊,他又觉得自己在做直销了。
「该道歉的是我,我,一直很后悔……」她闭上眼眸,彷佛如此,才能把她心中的话说完。「我爱你,尉衡,我真的好爱你,这份爱,比我想的还要深,还要浓,我根本离不开你,却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听到你车祸的消息,我心都碎了,只想着,如果你有什么不幸,我也不要活了。」
「早知道我就不用装失忆了。」
他温存的吻住了她的唇,双臂紧紧地,紧紧地簸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