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日子,心情极度不畅。不单为与将那句居心叵测的“一池春水”(我认定那是居心叵测);也因为在心情不好之余,要应付家中精明的老爸老妈,不让他们看出什么纰漏。
贵德银行的不利传言,渐渐有媒体披露出来,果然引发一场可怕的财经混乱。我只管冷眼旁观,不出所料,很快又平息下去,股票高涨,比原本没有跌落前要升了好些。别人只道贵德的总裁力挽狂澜经历了一次危机,能力更显。只苦了不明就里的小股东,低位抛出高位买入。
我想那里面势必还有更深层的利益交易,不过已经不想过问。一看到这方面的报道,就不耐烦地转台。
黄氏发展顺利,我唯有担当起扮演勤政总裁角色的责任。行色匆匆,为其实已经不大需要增加的财富一路颠簸。
从前未曾想过我有这么努力工作的一天。
与费若琳化妆品公司的合约终于要正式签订,那是黄氏今年五个重点项目之一。我决定亲赴加拿大。
出了机场,冷空气扑面而来。温哥华的冬天,原来也是这样的冷。一夜大雪,世界尽是白茫茫一片。
不知为何,忽然怀念香港的冬天,在那里,冬天落霜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眼前浮现的,竟然是那只喜欢在荣家大屋外唱歌的小鸟。
真是发疯了。我甩甩头。
莫说鸟鸣与冬天没有关系,我从小生长在法国,为什么会联想到香港去?
不由咒骂与将,此中定有他的缘故,害我直至今时今日。
分公司的人到机场接我,简单的巡视后,他们将我送到预定好的酒店。我向来很少视察分公司。老实说,我接手黄氏也不过如此短的日子,也许因为成绩骄人,给分公司员工一个“恶魔般”总裁的印象。
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如果不用小心翼翼,噤若寒蝉来形容,那么可用的词,就只剩这一个了如临大敌。
虽然强调了我的重要感,可这样的谨慎态度并不让我舒服。被他们团团簇拥着进入酒店时,我猛然察觉到自己深感不适的原因。
这让我想起被软禁监视的日子。身边的分公司职员的表现,居然和当日皮笑肉不笑的保镖有几分相似。
我再骂与将,随即心惊。
为何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我便无论何事都想起此人。
听说妖魔之毒,在于渐入人心,终无药可治。
怎能不惊?
“老板!”
正在惊疑,一个清脆的声音救了我。
放下满脑子胡思乱想,我回头,止不住惊讶喜悦:“洪冰?”
洪冰穿着一件色泽喜人的毛衣,提着旅行箱匆匆进了酒店大门。有服务员连忙上前为她提行李。
“幸亏赶得及。”洪冰把手中的行李箱递给服务员,笑嘻嘻走到我面前:“和费若琳签约这样的大事,怎能少了我这个一流秘书?”
不错,虽然人事部派了临时秘书顶替洪冰,却一直不能与我配合默契,所以这次签约,我并没有将临时秘书带来。
洪冰的办事能力和灵活性,确实无人能及。
“两个月假期已经结束?”我暗自算算时间:“还是你挂念我这天下第一好人的老板,不忍看我焦头烂额?”
洪冰站在大堂服务台前,办了定房手续,转头道:“谁有这么多风花雪月的心肠?那两个月假期,我浪漫一半,另一半当成加班时间,岂不划算?时代不同了,人都是现实的。”她精神奕奕,要点象日本的偶像剧场中那些穿着套装对天大喊“我要努力!”的上班一族。
我不禁觉得好笑,做个苦相:“加班工资是平日的三倍,我岂非太吃亏?”见了洪冰,心情好转,神情也丰富多了。
方才跟在身边的分公司职员互相对视,象是看不出为何刚刚一直绷着脸的总裁忽然一脸春风。
与洪冰相见,算是一个意外惊喜。老实说,没有她在身旁,真是诸事不顺,麻烦多多。我把这当成温哥华此行的吉兆。趁着这机会,更把与将不断浮现脑海的身影压了下去。
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夜晚很快来临。
谢绝他人邀请,我和洪冰一起到酒店下面的餐厅吃饭。
洪冰拿出袋里的彩色盒子,递给我,兴高采烈道:“送给你的,感谢你给我的假期。”
到底算她对我的一番心意,我很高兴地接过,开玩笑道:“为这个礼物,我可付出沉痛的代价。几乎工作过度,腰肌劳损。”
当着洪冰的脸拆开礼物,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做工精美。我打开,里面机关开动,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居然是一曲“三只小猪”。
原以为会听到“蓝色多瑙河”之类的作品呢。
真是个小女孩。我朝洪冰眨眨眼睛,笑她心智不够成熟。
洪冰说:“这个音乐盒,等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打开,可以让你心情好转。”
“如此一说,竟然是个有无上魔力的宝盒了?”我打趣她,忽然心中一跳。难道她知道我和与将之间种种往事,不然,如何说出“伤心难过”的话来?
如此一想,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洪冰冰雪聪明,立即看了出来。她本来笑得非常灿烂,此刻小心翼翼起来:“老板,何事不开心?还是你不喜欢这首歌?”语气里带了些许惶恐。
与将和我又不是什么国际人物,哪来这么多人关注?我脸色一沉过后,立即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心虚,一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忙强笑着摆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一个月长假的人情,只换了个音乐盒,实在不划算。”
本来到了这里,大家转个话题,算是把事情兜转过去,继续言笑两欢。
不料洪冰听了我的话,忽然长长叹气,一脸认真对我道:“老板,你总是很不快乐。为什么?”她的神情,是真诚地要为朋友解开心结般的严肃。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我防守不及,瞪着眼睛愕在当场。
我不快乐?难道在洪冰眼里,我是一个总微微蹙眉,周围弥漫着忧虑的男人?
我不承认。
一直以来,让我如此努力的原因,就是我不想再被与将左右,不想再充满无力感,不想再懦弱无能。
我希望,在世人的眼里,我是一个站在颠峰顾盼生辉的男人。
“洪冰,不要妄自猜测别人的内心。”很久,我吐出一口气,干巴巴地说。
也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洪冰困窘地低头。她非常不安:“对不起老板,我把上下属关系和朋友关系混淆了。”
我叹气,温和地望着她:“我们是朋友。”但是任何朋友,都没有将我身上血淋淋伤口揭开,一探究竟的权利。
我模模洪冰低垂的头:“吃饱了吗?明日还有事情,还是早点休息吧。”
于是招手结帐。
在电梯里,洪冰一直低头。我知道自己的反应伤了一个想关心我的女孩的心,刚刚的说话或者真的很难让她平静。
沐浴了爱情的女人,是否都会想将自己感受到的爱与他人分享?
不过一个普通的关怀,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算深入的窥探,为什么我会如此失态?
我把洪冰送到她的房门前,对洪冰说:“洪冰,我为我的言词道歉,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应该道歉才对。”洪冰幽幽吐了几个字,低头一会,很快又抬起头来对我灿烂而笑:“真是的,算什么大事?这般你道歉我道歉,明日的合约才是最重要的。我还要整理材料呢。老板晚安,明早见吧。”对我潇洒地摆手,进了房间。
确实没有大事,哪里这么多的心伤内疚。
洪冰的样子,才是现代都市人的风格。
唉,我是异类。
我讪讪一笑,模模鼻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个热水澡,将房中暖气开到最大,舒舒服服地穿着睡袍出来。翻翻报纸,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报道,我视线一转,看见沙发上放着的音乐盒。
反正无事,闲着走过去,将音乐盒打开,放在软绵绵大床的正中央。
《三只小猪》的音乐,轻轻飘扬在空中,确实是一首让人心情好转的歌。
洪冰说:“伤心难过的时候打开,可以让你心情好转。”
她又说:“老板,你总是不快乐。”
难道我的面上,真的赤果果写着不快乐三个字?
批阅公文发展黄氏,我费尽心血,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达到目标我到底还是不快乐,对么?
其实对洪冰很是佩服,她充满现代人的特质,能够适应社会无情的变化,不为爱恨烦恼,敢于争取敢于遗忘。
象今晚的事情,我就不能象她一样头一甩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难道现在的人都那么坚强?
那我岂非变了《红楼梦》中林妹妹那般的人物?好没有意思的比喻。
反反覆覆听了几遍《三只小猪》,我不想再胡思乱想下去,将音乐盒关上,翻身睡觉。
人陷在软绵绵的床垫里,睡意很快浮现上来。
眼前仿佛有许多云朵在飘荡,煞是好看。我如同躺在摇晃的秋千中,不断改变身处所在。
“生生…”耳边依稀听见熟悉的男声。低沉华丽,若撒旦的诱惑般叫人无从抵挡,只想浑浑噩噩向他靠近过去。
迷糊间,以前与将深夜坐在床边的感觉不期而至。依然甜蜜温馨,让人连心都醉了。唇上耳后,忽然热乎乎的,似乎有人在耐心地吮舌忝不休。
我在梦境和现实中纠缠不清,忽然觉得不对劲?
那么真实的感触,怎么会是梦境?
难道有人……….
我猛然一震,拼命将自己从梦中扯醒,咬着牙好不容易睁大眼睛,好一会五官的功能才逐渐恢复。
眼前空无一人,只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弥漫着令我害怕的气息。
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过来。
寂静的夜里,尤其才做了方才那样可怕的梦,我心里一惊,拽着被子沉声喊:“谁?”
房外的人似乎有点犹豫,敲门声停下,几秒钟后,才有人答道:“是我。”
我松了一口气,下床。门一打开,洪冰低头站在面前。
“不会是又过来道歉?洪冰,我们这样互相道歉不会持续到明年吧?”故意提起旧事当笑话一样说出来。我不想洪冰以后心里有什么疙瘩。
“老板….”洪冰抬头,怯生生地开口。
我很惊讶的发现,她两只大眼睛居然红肿非常。
“怎么了?”
问了这一句,如为洪水开了个堤口般,洪冰仿佛再也忍受不住,猛然扑在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时值深夜,酒店这一层的服务员立即跑了过来查探情况。
我尴尬地道歉,将洪冰拖进房间,安置在沙发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洪冰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止住,啜泣道:“我和他分手了。”
那个他,当然就是洪冰的新郎。
我感叹,没想到她坚强的拼搏精神背后,也有伤心不能自禁之事。
何苦,强装出幸福的模样回来面对世人,又在深夜终于挺不下去,哭成这等模样。
“为什么?他对你不好?还是做了什么坏事?”世事难料,不久前还想着她必定幸福美满,充满干劲,无事可挡。
洪冰幽幽低头,咬着牙。我从未想过,洪冰身上也会出现这般小女子的忧愁模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哭道:“我什么都说不出,就是心里一直苦,一直苦。”
原本是迫于无奈当小女孩的安抚者,可听了洪冰的话,我蓦然震动,心也跟着抽搐似的痛起来。
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心里一直苦……….
原来天下受这样噬心之苦的,非我一人也。
当即同病相怜起来,对洪冰百般安慰。我天生口才还算可以,但说了无数安慰之词,都改不了洪冰脸上悲伤神色,只好改口劝她去睡。
总算劝得她睡下,方舒了一口气。
这样闹了半个晚上,睡眠自然不足。
我实行绅士作风将大床让给洪冰,自己屈就沙发。还未醒来,已经感觉浑身腰酸背痛。
洪冰却已经起床,在我耳边说:“老板,我很有良心的告诉你,你还可以睡二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黄氏和费若琳的合约签订会我们就有可能迟到了。”
一晚过去,听她语气声调,仿佛已经完全转晴。难道女人对世界的适应行如此之强?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洪冰脸上的两个大眼圈,那是昨晚哭得过于厉害所致,问:“洪冰,你没有事吧?”
洪冰脸色一黯,掩饰着笑说:“能有什么大事,男人而已。老板,这事情我家人并不知情,所以……”
我立即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八卦,管到你家人那里去。昨晚的事情,自然保密。”我翻身在沙发上起来,按摩一下酸麻的腰,认真道:“其实你在伤心的时候肯来找我,令我非常感动。事实上,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看待。”
“那个时候真是太失礼了。”洪冰捂嘴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大哭着冲到老板这里来。不过当时确实觉得老板一定可以好好帮我排解一下痛苦。”
“哦?为什么?”难道我一脸资深心理工作者的模样?
洪冰一笑即止:“没什么,直觉。”
她这么说,我反而知道了原因。
因为在她眼里,我定是曾经受过很多伤痛的人,所以对她的处境,能更深的体会和求得同感。
话题不免又转到昨晚那里去:“洪冰,你真的觉得我不快乐?”
“你要真答案?”
“当然,直说无妨。”
一晚下来,我们关系更加拉近,洪冰不再忌讳:“唉,老板。一个人不快乐,无论怎样掩饰都是不快乐的。象我,笑得多灿烂,也掩不了心里挨的这狠狠一刀。”
她不再微笑,抿着唇低头。
我无言。
同是天涯沦落人。
是心口剧烈的痛楚,才令她在最早的时候想起同样悲伤的我吧?难道这也有心灵感应?
伤感过后,一切回复平静。不知道该赞我们的现实,还是叹我们的冷血连对自己的心都是无情的,不肯多给一分钟自怜的时间。
洪冰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了准备的资料。我把她送的音乐盒收了起来。两人打扮一新在走廊会合,酒店的服务员不由多看我们两眼。
这不奇怪。
顶着上司下属关系的男女,半夜三更女方哭着跑到男方房间一夜不出,谁都会乱想一通。幸亏法国是个开明的城市,我对这些事情并不忌讳,也不想解释。
本来一切正常。
上了电梯,梯门刚刚要合上,忽然听见一把男声喊道:“请等一下。”一只穿着名牌西装的手臂,就这样从两扇门的缝隙间,强硬地伸了进来。
电梯门一碰阻碍,立即重新打开。
我无所谓地打量这个男人,高高大大,极有英气。他将电梯门打开,并没有进来,侧身站在梯门外,伸手按着开门键,似乎在等什么人。
果然,几个西装笔挺的人,走了过来。来人个个高大,中间最重要的一个更是神采飞扬,分外引人注目。
酒店的电梯虽然不小,这么多大男人站进来,空间立显拥挤。
我与洪冰,很自然地被挤到角落。
那最引人注目的男人,就站在我面前,简直可以说是完全封住了我的去路。
洪冰想必被这比黑社会犹过之而无不及的阵势吓到,我却没有反应。
非我镇定从容至此,而是从这人露脸的时候开始,我已魂飞魄散,不知身在何处。
鬼魅一样出现,又强硬得不容任何拒绝。
我怔怔看着眼前的人,把洪冰的处境扔到九霄云外。
两个男人在电梯里四目对望,一个畏畏缩缩,不尽惶恐,另一个深沉内敛,不知其意,真是很滑稽的镜头。
何况电梯中有这许多的旁观者?
但我说不出话来。我身我心,都在真真正正战抖着,仿佛只要动动指头,身体就会破碎成无数块,在地上堆成一处废墟。
思绪飘飘荡荡,麻木一般。
眼前的人与将,他的眼睛自看见我开始,就不曾移动分毫,仿佛知道自己仅仅凭借眼神就可以将我凌迟。
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目光中。
太多的含义蕴藏于与将的眼中,象所罗门的宝藏。
闪烁晶莹,亮如星辰。
可惜我太过惊惶,根本无从分析。
“叮!”电梯忽然发出悦耳的铃声。
我霍然一震,如大梦初醒。原来一楼已经到了。
早被挤到门口的洪冰一步跨了出去,在梯门紧张地等着我。我也想出去,无奈与将挡在面前。
这命中的克星,遇上他,我哪里能使出分毫的力气抬腿?
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与将身边的男人也三三两两出了电梯,我盼望他也快点出去,他却偏偏一动不动,只一味盯着我。
要上电梯的客人被与将的保镖彬彬有礼地挡住,天知道他们又想到什么可笑的理由?我不敢分神去听,注意力集中在最危险的人身上。
与将深邃幽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忽然往后伸手,按下酒店最高层。
梯门又关了起来,顿时,这么狭小的空间只剩我们两人。
气压让人无法呼吸。我忍住胸口的疼痛,坚决不开口。
与将望着我,始终没有说话。他没有移动分毫的目光,让我难以抵挡,象被他眼中火光燃烧一样。
电梯在相持中,终于到达顶楼。梯门又打开来。
我窥探与将的脸色,揣揣不安,生怕他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使出来。
莫非要将我从这里扔下去?以他的本事,绝对没有人能以谋杀罪名将他送入监狱。
正猜想不断,与将终于稍动,向我靠近。
我全身立即一僵。
“你昨晚和秘书共住一室?”他在差点碰上我的地方停下,不再往前。话里的口气,与其说是嫉妒,不如说是取笑。
“是又如何?”怒火顿起,我狠狠反击:“荣与将,不要以为一定有人对你死心塌地。”
显然,反击并不成功。
与将脸上波澜不惊,挑衅我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减退迹象。
梯门又关上。电梯向下而行。
我俩用眼神较量片刻,沉默地对峙。
与将熟悉的味道飘到鼻尖,我忽然想起一事。
“荣与将,你昨晚偷偷潜入我房间?”当时房中若有若无的,就是他熟悉的气息。
赫然惊觉,难道自己一直还在他掌握之中,不过笼子变大了而已。
如果他点头,我必定高声尖叫起来。
仿佛为了测试我的耐性般,与将冷冷看我多时,并不开口。
我顿觉窝囊,被人困在电梯里任看,还无反击之力。
目光中不屈之意渐升。
这时,又是“叮”一声,告诉我们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梯门打开,一脸担忧的洪冰和与将的保镖还等在门外。
原以为与将还要按顶楼键,在电梯里把我作弄个彻底,没想到他居然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前,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扔下一句冷冰冰的回答:“生生,你以为我会对你死心塌地?”
无尽的讥讽嘲笑,蕴涵其中。
我呆立在电梯角落,不能动弹。
听他一言,几乎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与将众人意气风发地离开,洪冰才小心翼翼入了电梯,将魂不守舍的我拉了出来。
“老板?你可好?”
我缓缓回神,把视线转到洪冰处:“我没事。”
“那就是荣氏总裁?第一次见真人,比报纸上的更有男人味。”洪冰看出我几许惊惶,识趣地不问缘由:“合约签订会快到时间,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我点点头,与洪冰一起走出大门。
与费若琳的合约,其实已经谈妥,签约不过是最后的仪式。幸亏如此,所以即使我心不在焉,状态失常,还是顺利地把合约签好了。
签订后,自然是众人兴致高昂的庆功会。身为黄氏总裁,实在无法推辞,只好强笑着在酒会上站了将近半个小时。
很快,开始有点头昏眼花。我对合作伙伴道歉,说我坐飞机太过疲劳,而且睡眠不足,终于从酒会上逃也似的跑回到酒店。
温哥华此行,一定灾祸连连,还是早点回法国为妙。我在电梯里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有荣与将的地方,注定不是净土。
我出了电梯,匆匆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着实害怕遇上与将。
我对他的惧怕,恐怕一生都无法消除。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我仔细关紧房门,转身。
顿时愕住,再次动弹不得。
房间里的不速之客,正站在我身前。他手上拿着我的睡衣,冷冷看着我。
如果我转身时眼角所看到的是真实情况的话,他刚刚正把我的睡衣放在脸侧,闭着眼睛,轻轻摩挲。
心悸…….
“不是参加庆功会吗?这么早回来。”自然的语气,毫无困窘羞愧。
我大叫起来:“荣与将!你这个变态!将我睡衣放下。”
每次一见此人,全身力气就象被骤然全部抽走一样。
与将一脸坦然:“哦?那是你的睡衣?”在我愤怒的目光下,他将我的睡衣随便一扔,笑道:“我还以为是你那个宝贝秘书的。”
“不管是谁的,你这样的行为都和变态无异。”我咬牙切齿:“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与将阴森的目光禁锢着我,让我冒冷汗,他跨前一步,我立即向后连退几步。
“生生,不要把别人扯下水。”与将慢慢靠近,象猎人微笑着靠近他的猎物:“那个被拉下水的人,会很惨的。”
看着他不明含义的微笑,我心惊胆战。
“与将,擅入他人房间,窥探私人物品,是犯法的。”
“无非是酒店的员工给错钥匙,而我….刚好走错隔壁的房间。这不算大罪吧?”
又是狡猾的借口!他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伎俩天赋。
我恨恨瞪他,支撑自己正随时间逝去而不断减退的斗志。
与将任我盯着他,吃定我不会有任何动作似的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数下,仿佛在用力闻空气的的味道。
又在搞什么?我寒毛竖立。难道他在房中放了什么迷药,要对我……
“你身上没有味道。”
“什么?”
与他今天早上冷冷的微笑不同,与将忽然翘起唇角,露出一贯温柔的微笑:“生生,你的身上,没有那个女人的味道。”
蓦然如骤雷袭顶。
五脏六腑都穿了,破了。
何来半点战斗意志?
我深吸一口气,却无法鼓动自己丝毫。唇上一热,与将已经侵略进来。
撩动我翻腾不休的心潮,这人却浅尝后退开。
立即,感觉一片空虚。我失望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与将后退几步,与我保持距离,温柔地看着我的脸。
此刻,我还浸在他的温柔中醒不过来,怔怔对着他望。
“生生,是你先来扰乱我的。礼尚往来,不算过分吧?”与将一句话后,悠然自得,走向房门。
我痴痴看他从容走出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我还如在梦中。
礼尚往来?不过如此。
与将,这么千里而来,处处机关,难道就为我一个电话搅了你的“一池春水”?
或你也和我一样,中毒太深……
我长叹,抓起电话,拨通酒店总台。
“我是1709号房的客人,请帮我订两张最快到法国里昂的机票。另外,请问一下,1709房旁边的房间,入住的客人姓荣吗?”
“不能奉告?算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