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吃你的早午餐啊!”徐春美热络地招呼着。
龚小青点头,辣红的脸庞在看到吴阿姨时,顿时变为惨无血色。
吴水仙一手捂住胸口,整个人摇摇欲坠得像是随时要倒地一样。
“快点坐下。”尤威猛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桌边坐下。
龚小青狠狠瞪着尤威猛,气他明明知道她们都在,怎么不事先提醒她。
不料,打电话叫干妈约了吴水仙过来把事情说清楚的尤威猛,迳自无辜地笑得很阳光,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干么一脸垂头丧气地,我可是为你苦心布置了餐桌。”他说。
龚小青低头看向餐桌,足足有一分钟说不出话来。
餐桌中央摆着几株插在碧绿色苦瓜间的海芋,优雅绽放的美丽姿态,让人有如置身在顶级饭店。几串葡萄和茄子以一种符合紫色的高贵姿态斜倚在木盘里,用各自不同的颜色层次为彼此加分。
而餐桌上的四份餐具都摆着擦口布,擦口布用一圈黄椒束起,上头还摆着一朵鸡蛋花,鸡蛋花的叶子则成了漆木筷子的筷架。
龚小青不可置信地眯起眼,又打量了一会儿后,猛抬头看向他。
尤威猛唇边挂着一个微笑,等待着她的赞赏。
“你吃饱撑着,搞这么一堆干么!”她月兑口说道。
尤威猛的微笑先垮掉半边,火热眼神也霎时冷掉。
“干么把海芋插在苦瓜上?有钱也不该浪费,浪费食物是会遭天谴的!你没看电视新闻吗?海地前阵子地震,多少人没有食物吃。”龚小青双臂交握在胸前,不挑毛病心里就不痛快,谁要他安排了这样一场,让她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会面。
尤威猛气到脸色发青,不客气地说道:“我有说那个苦瓜不用了吗?我晚一点会拿它来凉拌。凉拌之前,把它摆得漂漂亮亮的,增加生活情趣,不好吗?谁像你屋子乱七八糟,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
一旁的徐春美见状,低头偷笑了起来,很高兴终于有人让尤威猛吃瘪了。
而吴水仙则是低头不语,像是那两人根本不在现场一样。
“尤威猛,这是我家,你管太多了!”龚小青双手擦腰,努力仰高下巴。“还有,你如果真那么厉害,那干么买一堆长得稀疏的葡萄?懂不懂得精打细算……”
“哈,早就知道你生活白痴。”尤威猛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葡萄颗粒如果长得太密,甜分都分散了,怎么会甜……”
一把火烧上龚小青脑门,她霍然起身,一手指向门口。“你走开啦!我不需要你的批评指教!”
“尤威猛,你请我们来,不会是为了要看你们吵架吧?还有啊,你们两个是真心打算要在一起吗?看起来很不合。”徐春美举手发言,表情饶富兴味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龚小青余怒未消,胸膛仍起伏着,但她深吸了口气,看着桌上那些经过精心安排的料理。
“对不起,我只是被吓到了。”她很快地说道。
尤威猛闻言,紧绷的脸庞渐渐软化下来。
“我也有错。我没得到想要的预期反应,就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抱歉。”他站到她椅后,轻揽了下她的身子。
龚小青不安地看了吴水仙一眼……阿姨从头到尾都一语不发,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好了,吃早餐了。尤威猛,还不快上菜。”才、徐春美拍了两下手。
尤威猛从厨房里端出餐点,雪白清粥上点缀着一颗腌梅,白色菜盘里的菜色更是缤纷得让人惊叹。
“哇,你变魔术啊!”龚小青马上拍起手来。
她的白色长餐盘上摆着一撮苦瓜炒咸蛋、一份上头洒着芝麻的烫青菜被堆成一座金字塔,前方则是一排像是流动水波的清脆高丽菜及一小叠马铃薯炖肉。
“习惯了就没这么惊艳了。”他勾唇一笑,大掌揉着龚小青的头发。
吴水仙看着他们,眼泪啪地就掉了下来,哭着说道:“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小青,但是……小青是我们明文唯一的对象啊……要是小青不在明文身边……明文会很伤心的……”
尤威猛在吴水仙对面坐了下来,严肃地说道:“他们从来没交往过,否则也许早就分手了,毕竟龚小青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女朋友。”
“干么把我说得青面獠牙。”龚小青咕哝一声,真搞不懂尤威猛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有很多毛病可以挑,让他很有成就感。
“我在此向您保证,如果我和小青开始交往,只会多一个照顾明文的人。”尤威猛表情严肃地对吴水仙说道。
“你现在这么说,以后你们有了家庭、孩子之后,你们就会忘了明文!”吴水仙激动地站起身,全身都在颤抖。
“吴阿姨,你别激动。”龚小青拍着她的肩膀,努力地想安抚她。
尤威猛也随之起身,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十岁被我爸妈抛弃在路边,一直到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是会被这种恶梦惊醒。我了解被抛弃的切身之痛,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你儿子身上。”
“对,他如果不去看明文,我就揍他,把他家弄得像垃圾场。”龚小青一本正经地说道。
尤威猛瞪她,徐春美则又忍不住低头偷笑,她就知道只有小青这种个性能把干儿子克得死死的。
吴水仙看着他们两个人,突然放声大叫起起来——
“不公平!怎么可以只有小青得到幸福,我们明文就要一辈子躺在床上!”她伸手把桌上的才要全都挥到地上。
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来。
龚小青看着满地摔碎的杯盘,她瑟缩了子,感觉碎成片片的是她的心。
原来吴阿姨从没原谅过她……
“对不起、对不起……”龚小青低语道,头愈垂愈低。
“如果不是明文喜欢你,怎么会出去买螃蟹!怎么会出车祸!”吴水仙瞪着她,尖声大叫着。
吴水仙眼里的恨意让龚小青猛打了个寒颤,她把自己缩在尤威猛的怀里,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小青强迫他去买东西吗?她有叫他喜欢她吗?她这种男人婆的个性,一定是很快地表态他们只能当哥儿们。”尤威猛冷静地说道。
龚小青抬头看着尤威猛,不知道他如何能猜到当时情况。
“是我的错。我不该鼓励明文,让他觉得小青可以被感动,我应该叫他去追别的女人……是我的错……”吴水仙用力扯自己的头发,大哭大闹地说道。
“吴阿姨,你别这样。”龚小青抱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再伤害自己。
“小青,你答应阿姨,不要背叛明文,一辈子陪着他,好不好?”吴水仙抓住龚小青的手臂,手指刺入她的皮肤里。
“阿姨……”龚小青哽咽地说道,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一题。
“吴阿姨,我想请问你——如果明文有意识的话,他会赞成你这样的举动吗?他会希望小青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尤威猛冷静地问道,只想在今天了结龚小青身上如山的压力。
吴水仙蓦地颓下肩膀,整个人倒进椅子里。
“明文从小就是个善良孩子,宁可被别人欺负,也不会欺负别人,他绝对不会希望小青为他守贞的,况且,他们根本连交往都还称不上啊!这事,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过几百次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听得进去呢?”徐春美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吴水仙。
吴水仙摇着头,泪流满面地趴在桌上。“明文,你怎么还不醒来?你就忍心让妈妈一个人守着你吗?要是妈妈有一天不在了,谁来照顾你……”
“阿姨,我龚小青发誓——如果明文不醒来,除非我比他早走,否则我会守着他一辈子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龚小青上前搂住吴水仙,两个人抱头痛哭足足十分钟。
“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回家休息吧。”徐春美抽过面纸,扶起了吴水仙,还给尤威猛使了个眼色。
尤威猛给予干妈一个感激的微笑,而后他跟随在她们身边,一路护送她们回到隔壁。
在隔壁关上大门的前一秒,尤威猛听到干妈这么说道——
“年轻人啊愈是阻拦,那把火会烧得更厉害,不如任由他们自由发展。他们两人这么爱吵架,搞不好在一起一个月就分手了。”
尤威猛嘴角抽搐了两下,差点以为干妈是来扯后腿的。
但是,他现在没空管那么多了,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对付……
“龚小青。”
尤威猛一回到龚小青家,马上便把伤心中的她拎进客厅沙发里。
“坐好。”尤威猛说道,往她身后塞了一颗抱枕。
龚小青还没回过神,他又在她手里放了一杯牛女乃。
“喝掉。”他命令道。
她喝完后,手里拿着空杯,怔怔地看着他趴在地上收拾碗盘碎片。
碎片清理干净后,他拿来抹布,把地板一寸一寸抹干净。最后,还取来拖把将厨房整个都拖过一次。
她看着他在厨房忙进忙出,感动的眼泪一直无法自抑地往下流。
尤威猛真的是个大好人啊!
看他终于完成大业,像神灯巨人一样地双手擦腰,满意地打量着光可鉴人的地板时,她擦干眼泪,走到他身边。
“谢……”
“不是我要说,你家地板实在有够吓人,我家花园都比这里干净。你给我说实话,你的地板究竟多久没拖了?”尤威猛一指戳向她的额头,啧啧有声地说道。
龚小青扯下他的手,改用一指神功戳到他肩膀。
“我有拖地,是你的标准太严苛了啦!还有啊,你现在不是应该要好好安慰我吗?干么又挑剔我毛病。”她气呼呼地说道。
“你跟我对骂时精神最好,我现在是在振奋你。”他挑眉说道。
“哈,我感动得快哭了。”龚小青双手擦腰,如果能喷火,她发誓她一定会把他烧得哇哇叫。
“你刚才哭得还不够?肚子饿不饿,锅子里还有一点白粥。”他揉揉她的发,把她带到餐桌前,又给她一碗白粥。
龚小青不理他,但却默默地喝完白粥,感觉冰冷四肢渐渐地暖和起来。
她抬头看他——他搬了椅子坐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
“对不起,毁了你的心血,这粥真的很好吃。”她哑声说道,又想哭了。
“我再做给你吃就好了,你干么又哭……”尤威猛一看她又要掉眼泪,神色一惊,马上把她抱到大腿间。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地搂着他的颈子,喃喃自语着:“我觉得自己很糟,因为我不但帮不到吴阿姨的忙,而且还反捅了她一刀,我还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她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小傻瓜。”尤威猛下颚顶着她的发丝,大掌拍着她的后背,不知道有多心疼这个把别人的苦难一肩揽在身上的傻瓜。
他敢打赌她在答应要成为杜明文的未婚妻时,完全都没有考虑到她的幸福即将被剥夺一事,她想的一定都是要让吴阿姨放心……
“你是菩萨还是上帝?人没法子分摊别人所有的痛苦。”
“我以为我可以。”她闷声说道,靠在他的肩上,打了个嗝。
“你很努力,这样已经是很伟大的情操了。”他拿过面纸替她拭净眼泪,也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我们现在该做的事是照顾好吴阿姨,我会请干妈先陪吴阿姨去看心理医生。她有任何宗教信仰吗?”
“没有,但是还蛮喜欢去拜拜。”
“那就叫干妈陪她全省拜透透。”
“那我该做什么?”她抓着他的衣襟,觉得自己一定要付出。
“你做得够多了,要不是我出面阻止,你差点就以身殉道了。”尤威猛皱眉瞪着她哭得红通通的鼻子,一股爱怜情意在胸口蔓延开来。
“你在夸奖我?”
“不是,我是在称赞自己英明阻止你的举动。要不是我,你这辈子就要被你自以为是善行的愚行给耽误了……”
“停!我听不下去了,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乐善好施、日行一善?”她翻了个白眼,瞪他一眼。
“乐于助人这件事,很少在我的字典里出现。因为我这一路走来,所遭受到的嫉妒与不公平对待,让我无法去相信任何人。幸好,我遇到了干妈,她不但帮助我创业,还把我当自己孩子一样地看待,我才渐渐又对人性有了信心。”他嘎声说道,肩膀却因为往事而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可是,你对我还不坏。”她把手放到他肩膀上,轻轻按压着。
“一开始是干妈交代,后来则是因为我喜欢你。”他说。
“我的天,你现在是在跟我说甜言蜜语吗?”龚小青把手臂凑到他面前,让他看上头的鸡皮疙瘩。“嗯,很肉麻耶……”
她的反应让尤威猛的脸尴尬地红了红,但他如果被这个没有情调的小家伙搞到不自在,那他就不叫尤威猛。
“哪里肉麻了?我说的全是实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我劝你最好快点习惯这一切。因为我接下来要求的承诺,会比甜言蜜语还严重。”尤威猛一本正经地说道。
承诺?龚小青睁大眼看他,心脏怦怦怦怦乱跳起来。
“你,你……该不会是要跪下来求婚吧?”她咽了一口口水。
“你想太多了,我目前还没法子想像我们结婚的样子。”尤威猛一挑眉,脸上摆出莫测高深的表情。
这回,尴尬脸红的人换成龚小青。
“不然,你想怎样?”她凶巴巴地问道。
“我是想叫你搬到我那里住,因为你若是再继续住在这里,你永远月兑离不了这种情境。”
“我干么跟你同居!我爸要是还活着,肯定会打断我的腿。”她一脸惊恐,用力摇头。
“你之前已经跟我住过一段时间了。”
“现在不一样,之前没有儿女私情,我住得光明正大。如果我现在搬去,吴阿姨会怎么想,我天上的老爸老妈会怎么想!”她还是摇头,总觉得跟别人同居不是她龚小青该为之事。
“你天上的爸妈会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你的幸福了,而吴阿姨会认为我们在热恋,没法子阻止了。所以,我们就要更努力地去关心杜明文,安抚她的心。这样她才会慢慢接受,你有能力兼顾幸福但不抛弃杜明文。”他停顿了下,握住她的手。
“我会努力把吴阿姨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地照顾。”
龚小青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全身细胞都因为这个男人的好而沸腾着。
“你人干么这么好?我代替杜明文感谢你。”她激动地捧起他的脸。
尤威猛看着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他长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头。
“我人不怎么好,至少没你好,我甚至没法子想像凡是都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的日子要怎么过。当然,你是例外,你让我心动,会让我想对你好。”他坦白说道。
龚小青被称赞,一时手脚不知道怎么摆,只好脸红耳赤地对着他傻笑。
“还有,你对杜明文不离不弃的精神,也让我很感动。如果我爸妈当年有你十分之一的负责……”他嘎声说道。
龚小青看着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她紧紧搂住他,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
“放心,有我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不离不弃地照顾你。就算你变成植物人,我也不会置你于不顾的!”她大声地说道。
“你的宣言听起来像是诅咒。”他好笑又好气地说道。
“干么那么爱嫌弃人?很不讨喜耶,当心我改变心意不到你家住喔。”她嘟喽了一声,给了他一拐子。
“难道你的那句‘就算你变成植物人,我也不会置你于不顾’,就很讨喜吗?”尤威猛指尖戳向她双颊指尖,学她翻白眼。
“我这种雪中送炭的精神,才是爱情极致的表现。”她坚持,却忍不住咧开嘴大笑。
“为什么我开始觉得依照我们唇枪舌战的程度,可能连住在一起都有困难?”
他侧过头,长叹了口气。“难道是我把一切想得太乐观?”
“喂,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你休想一走了之。”一丝恐惧缠绕住龚小青的胃,她发现自己居然害怕起他们会因为不适合住在一起而再度分手。
前阵子灰头土脸的日子,她实在是过怕了。
尤威猛看着她脸上的惊惶,发现不需要她开口,他也懂得此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就算不是情人了,我们也还会是最好的朋友。”
尤威猛挑起她的下颚,轻怜蜜意地吻着她的唇。
他的唇那么轻柔,像是巴不得将她纳入心里呵护着一样。她搂着他的颈子,为他的吻而动情,却也好想好想哭。
“那……我……我现在就去打包!”龚小青在泪水决堤前跳下他的大腿,咻地一声就消失不见。
尤威猛长叹了口气,实在不舍得她这些年的忍耐。
小家伙一个人独撑了那么久,现在就让他来好好照顾她吧。
而在吴水仙还无法完全认同他们的感情之前,他想不会有人比他更希望杜明文身体平安健康。
因为杜明文的身体若在此时有了变化,不要说是龚小青,就连他都会怀疑自己带走她的做法是否正确。理性上知道杜明文的状况和他们无关是一回事,但感性——
永远都是最让人难受的那个部分。
隔天,龚小青在尤威猛的陪伴下,告知吴水仙他们即将同居的消息。
可是不管龚小青怎么保证,吴水仙还是陷入恐慌,她又哭又闹、情绪整个崩溃。直到早上九点固定探望杜明文的时间到了,她才恢复正常地冲进外头每日按时等待的计程车里,直奔安养院。
龚小青为此自责又难过,之后数日都还红着眼眶。
倒是尤威猛看清楚了真相——吴水仙还没从儿子变成植物人的痛苦里恢复,而她也不自觉地拿着这件事来暗示龚小青陪葬。
幸好,龚小青遇到了他,他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他要吴水仙习惯他和龚小青就是一对,即便杜明文是植物人,他也希望杜明文能知情。
于是,就从龚小青搬到尤威猛家的那天开始,尤威猛便爷爷陪着龚小青到安养院探望杜明文,不管吴水仙对他敌意有多深,他也从没退缩过,因为相信时间会证明他的诚意。
更甚者,尤威猛为了证明自己的陪伴不是虚应故事,还自备电脑在杜明文病房里放映NBA球赛、职棒及F1赛车,分享着一些男人才会感兴趣的资讯。
只是,一个月过去,杜明文的病情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吴水仙却渐渐地习惯了他们小俩口,而龚小青和尤威猛的同居生活也正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啊,不要不要这样!”
这一日早上七点半,龚小青的惊呼声从房里传来。
“今天由不得你!”尤威猛预期强硬得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我求求你!”
龚小青的声音微弱到近乎申吟,可尤威猛仍像座雕像般地站在她面前发出野兽般怒吼声。
“你求也没用,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这堆垃圾扔出家门。”
“那个哪里是垃圾!你懂不懂3R原理啊——减量reduce、修理repai及回收recyde。完全符合我现在的作为。你瞧瞧这片柜门的离工很好,只要把其他部分切割掉,我就可以把它改成一片屏风……”
龚小青死命死抱着柜门,不管尤威猛多用力想把她拨开,还是坚持不放手。
“你每次都说会用到,结果呢?你房里已经堆到没有地方放东西了。”尤威猛头发散披于双肩,整个人气到冒烟。
“我的东西不多,没关系。”
“你的东西不多才怪!”尤威猛指着墙角那占了屋内三分之一空间的杂物堆,浓眉打了十八个结。“你把房间里堆到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我昨天晚上进来还差点被这堆东西压死。”
“噗——你昨天被压扁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呵……”龚小青不小心笑出来,可一看他横眉竖目,还有贴着OK绷的手臂和脚的膝盖头,马上收回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抱着她的雕花门说道:“谁教你要半夜来偷袭我。”
“要不是你睡癖那么糟,每次都踢得我鼻青脸肿,害我们只好分床睡,我何必半夜偷袭你?”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头。
“那是因为你每次都害我睡眠不足,我睡不饱,心情不好,当然会不小心踢人。”她因为手指使劲紧巴在门上,小脸胀得满脸通红。
“那代表我对你性致高昂。”尤威猛松开手,索性开始搔她的痒。
“哈哈哈!”她最怕痒,很快地便松手,笑倒他怀里。“那是你男性荷尔蒙过剩。”
“我可没听你抱怨过这一点,昨晚似乎还有人相当主动,也不知道是谁喔?”
尤威猛一挑眉,慵懒地朝着她一笑。
“谁啊,我不认识那个人。”龚小青辣红脸,却坚持要装傻。
太好了,就继续这样闲扯下去,一会儿后他的员工们来上班,他开始忙了,就没时间把她的东西拿去资源回收了。
尤威猛一看她装疯卖傻的样子,轻易看穿她的企图,敲了下她的脑袋。
“总之,我待会就找人把东西搬走。你才来一个月,就堆成这样,再这样继续下去,这里会变成环保站了。”他看了下时钟,转身往外走。
“慢着……”龚小青从他身后一扑,直接以无尾熊姿势攀附在他宽阔背上。
“我留两块就好嘛,这可是国宝级的桧木,至少五十年的雕工……”
“送去木雕博物馆。”他板着脸说道。
“可是我想每天看到它们,就像你每天看着植物一样。为什么你可以有一大片园艺,而我不可以拥有一房间的木雕?”她跳到他面前,不服气地说道。
“因为我的盆栽和花园比你房间整齐一百倍!你什么东西都要捡,又超不会整理,根本就是梦魇一场。况且,你把房间搞成垃圾堆一样,没人会当它们是国宝,只会以为是破铜烂铁。”他双手插腰,不客气地说道。
龚小青一看没转圜余地,立刻气呼呼地转身换上工作裤和黑上衣,然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地往外走。
“对啦对啦……你品味最好,我是搬不上台面的家伙。哼、老娘要出门工作了!”
“你早餐还没吃。”尤威猛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前进。
“气饱了。”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今天吃局烤布丁吐司。”他大掌勒住她的腰,把她拢在怀里。
龚小青咽了一口口水,昂起下巴,很有志气地说道:“不吃!”
“两个人一起生活,一定有些事情要互相体谅。”尤威猛将她转过身,黑眸定定锁着她。“况且,不是你不吃早餐,我就会心软不把东西丢掉。”
“厚——订规则的人是你,你怎么说都嘛对。”龚小青不以为然地说道,以输人不输阵的口吻呛声道:“总之,你敢丢掉我的东西,我就再也不回来这里。”
尤威猛脸色一沉,神色荏厉地瞪着她。
“不过是生活习惯的小问题,有必要闹到分手吗?”他从齿缝里迸出话来。
“不过是生活习惯的小问题,你一定要闹到我心情这么差地出门吗?”
龚小青推开他,一路狂奔到客厅,正好遇到来上班的尤威猛秘书任美玲和助理们。
“呃……早安。”任美玲佯装无事人地说道。
“早安,辛苦你们跟龟毛王共事了,功德无量。”龚小青双手合十,做出礼佛动作。
尤威猛脸色更加难看,任美玲和助理们只好装成什么都没看见地冲上二楼工作室。
而龚小青更是看也不看尤威猛一眼,就冲出门口。
她对生活的要求不多,不过是想在房子里摆点东西这样也犯法吗?
难道人在屋檐下,就不可以有兴趣、嗜好喔,骗她龚小青没一个人生活过喔!
大不了,再回到一个人嘛!
龚小青坐在发财车的驾驶座,却是红了眼眶、鼻子也酸了。
厚——要她怎么舍得抛下尤威猛,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她这个家人啊。
可她堂堂大女人,话都说出口了,要是晚上装成若无其事地回家,叫她的面子往哪里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