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等老板娘下楼来结算今天的营业额,耿凡羿这才进休息室找杜若嫦。
“你还想偷懒到什么时候?下班了啦,大小姐!”
杜若嫦回过头,眼角泪痕还没擦干,倔强辩解。“我没有偷懒,我要辞职了,只是在这里等凤姊,跟她说一声,因为你是放羊的孩子,她不会相信你!”
放羊的孩子?他眉头挑得高高的。“果然是教养一流的千金闺秀,骂人的辞汇了不起也只有这样了。”
“你——”明知她最不爱他提两人外在的条件差异,他偏要提,存心要刺激她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你不必激我,我已经要走了!”她忿忿起身,偏偏他挡在门边,像尊门神杵著不让。
“急什么?我有话跟你说。”
“不听!”她捂住耳朵,下看他。
耿凡羿满不在乎,径自陈述:“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显赫身家,父亲是小职员,母亲是家庭主妇,一辈子奉公守法,日子不曾大富大贵,倒也自得其乐。七岁那年,父亲的同事有困难,向公司的老板借钱,请我爸爸做保,本著助人为乐的原则,父亲没考虑太多就答应了。只是,他并没有料到,这会为我们带来家破人亡的危机。
“父亲的同事跑了,这笔债,理所当然的落在他身上。他并不怨自己错信了朋友,只是要求让他分期付款慢慢摊还。但老板并没那个耐性,爸爸带著我,努力的求他,可是他无动于哀。那时,年纪还小的我,怎么也想不懂,钱又不是我们借的,我们也承诺会还了啊,他们明明都那么有钱了,为何要逼人太甚?
“我爸为了筹措这笔钱,被逼得心力交瘁,四处奔波也借不了多少钱,就在回来的路上,心烦意乱的他,不慎出了车祸。那个肇事者,很该死的,也是有钱人,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得到什么补偿了吗?错!他一口咬定是我爸爸去撞他的,知道我们处境的人,也认为爸爸是因为被钱逼急了,才会想制造假车祸诈财,没想到会弄假成真,丢了宝贵的生命。虽然,我和妈妈都知道,老实了一辈子的父亲,就算饿死也不会做出有愧于心的事,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财大势大,我们孤儿寡母,人微言轻,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凡羿——”杜若嫦忘了自身的委屈,只全心全意为他感到心疼,尽管他的口气,是一片死寂清冷,但是她感觉得出,他潜藏在内心的悲恨。
难怪他会那么讨厌有钱人,因为见过太多为富不仁的人。
耿凡羿甩甩头,继续往下说。“失去了父亲,所有的重担都落在母亲身上,他们辛苦了一辈子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如今,因为还不出钱,房子被迫查封抵债,我们母子无处栖身,对未来一片茫然,亲戚朋友见了我们,全像避瘟疫似的,躲的躲,逃的逃,为了家计重担,母亲日夜辛劳,生了病也舍不得去看医生,宁可将钱省下,让我下一餐能吃得饱一点,就因为这样,小病拖成大病,直到无法挽回,我扶著母亲,医院一家家的求,但是缴不出保证金,没有医院肯收,没有钱,就只能眼睁睁看著母亲病死……也是在那一刻,我认清了现实的残酷以及金钱的重要,我向母亲发过誓,这辈子,我不会甘于庸碌一生,我会成功,不让别人再有机会看轻我,更不会让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在我身上。”
“我相信你!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有想法、胸襟不凡的人,我不会看错的。”柔荑轻抚他面颊,怜惜他受过的苦,也骄傲自己没看错人。
耿凡羿深深凝视她温柔如水的瞳眸,而后,就著停留在他颊畔的手轻轻一扯,将她拉进怀中,浅浅地,柔吻朱唇一记。
“啊!”她羞红了脸退开,头垂得低低地,声音细如蚊蚋。“你、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还亲她?这是不是表示,他终于肯接受她了?是这样吗?
“我有义务,让你知道你看上的是怎样的男人,短期内,我没有办法让你过很好的日子,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走出这扇门,我们还是——”
未完的话,消失在主动送上的朱唇中。
耿凡羿瞪住突然扑上前的软玉温香,呆楞了三秒,手劲倏地收紧,回身将她压向墙边,反客为主,深入掠夺红唇。
“唔——”她低吟,被他热烈狂吻得意乱情迷,小脸红得发烫,分不清是缺氧之故,还是激情所致。
“一旦作下选择,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耿凡羿抵著她的额,深睇的眸子停在她泛红的娇容上。
“我知道。”她娇羞低语,五指与他密密交握。“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没有一刻,那么肯定一件事。”
她深信,他会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当他在餐厅,拉起她的手,带她逃离郑克勤的那一刻,芳心,就已经注定沦陷,是他的这双手,将她拉离宿命的漩涡,这辈子,她都跟定他。
“那就好好握著我的手,跟紧我的脚步吧!”他拉了她离开休息室。
“老板娘,我们下班了。”耿凡羿随口照应了声,被拉著跑的杜若嫦步伐凌乱,都没来得及向老板娘好好道别,在对方忍著笑,了然地挥挥手要她快去的暧昧眼神下,羞得不能自己。
“凡羿,我们要去哪里?”戴安全帽的空档,她问道。
“我饿了,陪我去吃消夜。”
“好啊,我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她爬上机车,小小害羞了一下,还是将手圈上他腰际。
耿凡羿回眸一瞥。“先说好,要山珍海味没有,只有虾仁肉圆。”
如果要山珍海味,用得著辛苦追在他后头吗?
她慧黠回道:“那我还要再加一碗鱼丸汤。”
“成交!”
吃完消夜,他们并肩在半山腰看夜景,吹著仲夏夜的清风闲聊。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随口一哼。“你手机收讯真好。”可见地势还不够高,下次飙高一点,要再收得到,他直接哄骗她关机。
“喂?”听著她软软甜甜的嗓音和别的男人讲电话,耿凡羿不爽至极,尤其那声“季耘”实在刺耳得很。
“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你来,我再请你喝咖啡……啊,凡羿呀,在我旁边呀,你怎么知道他表情好像踩到大便?我也不知道耶,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吗?问他哦?可是他一定不会跟我说的啊,你真的不考虑……那好吧!”她像是不太情愿地将手机递给耿凡羿。“季耘有话跟你说。”
耿凡羿一肚子鸟气,闷闷地开口。“有何指教?”
“只是要提醒你,杜家有门禁,我想若嫦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一定很珍惜和你共处的光阴,不会主动告诉你,你最好在十二点之前送她到家,免得她受罚。”
“知道了。”
“还有,你跟若嫦说,家里要是问起,就说我带她去猫空喝茶,先串好供才不会穿帮,再来嘛……咳咳!”裴季耘清了清喉咙。“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情不自禁’,任何的激情证据我来担待,但是,呃,那个——分寸你自己拿捏好,我想你也不会希望若嫦大学没毕业,就被逼著和我结婚吧?”
耿凡羿脸色很臭。“干么要你担待?我自己做的事,我可以——”
“想害死若嫦,你大可去争一时的血气之勇没关系!”
耿凡羿哑口无言。
他不是不晓得事情的利害关系,只是——理智与感情根本是两回事,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承认,还要别的男人顶替,畏首畏尾的,那感觉——就很窝囊啊!
仿佛理解他的心情,裴季耘淡然道:“别想太多,这只是过渡时期,顺应时势是聪明人的做法,不代表没担当。我能帮的不多,也只是借个身分给你们方便而已,重要的是,你自己意志如果够坚定,总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全世界宣告你们的关系。”
三言两语,又轻易化开他心中的结。
“你这个人——”让人想恨都恨不下去。耿凡羿叹气。
裴季耘了然于心,一笑置之。“那我挂电话了,晚上我都会在行书这里,我快被这个脑细胞组织异于常人的家伙给气死了,他需要再教育,你有事再打个电话过来,当然,没事要过来骂骂他也可以。”
“喂,等一下——”耿凡羿抢在切断通话前喊道。
“还有事?”
“那个……打了你一拳……”
“后悔下手不够重啊?”裴季耘戏谵,就算他不是靠这张脸吃饭,也用不著毁他的容吧?
“不是!”他懊恼低吼。挣扎了近一分钟,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吐出。“对不起!”
“你道歉的口气像我欠了你八百万。”裴季耘诚实指出。
“不要拉倒。”耿凡羿恼羞成怒。“反正你活该,我算是敦了你一课,以后别人的女人不要随便勾搭,否则你就算没有邪念,也会一天到晚被扁,谁教你天生一张桃花脸,专勾女人魂。”
裴季耘像是听到什么有趣言论,低低地、浅浅地笑著,无法停止。
“够了你!”明明撂狠话的是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败得很惨,那一声声愉快的笑声,笑得他颜面无光,将手机丢回给杜若嫦。
“喂,季耘……啊?是这样吗?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拜!”
见她挂断手机,就一直拿那双清亮明眸盯著他瞧,忍无可忍,他直接挑明。“那家伙到底又说了什么鬼话?”
“他说——你在吃醋,要我好好安慰你。可是——有吗?你有在吃醋吗?我看不出来啊……要是别人说的,我绝对不信,可是,那人是季耘耶,他的话不会错的,而且……”
耿凡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管他说了什么,你再提一次裴季耘,我接下来可能会去吃炸药!”
“啊?”那是要炸谁?季耘还说,如果他死不承认,那最好不要去挑战男人的面子问题,点到为止就好。男人总是比较懂男人吧?她决定从善如流。
“好,不提了。”她盈盈浅笑,偎靠过去,枕著一片温暖胸膛,数著他修长的手指,再满足地交握住。
“凡羿,你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更早的那些时候,你对我的印象到底是怎样?”应该是觉得这大小姐成天追在他后头跑,很缠、很烦人,偏又甩不掉,再加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修养差点的,可能会拿刀砍死她。
出乎意料的,他竟回道:“真诚、直率、善良、纯情,让人无法不心动。”
“才怪,你每次对我说话,口气都好差劲!”害她沮丧透了,一度质疑自己是否真如此顾人怨?
他苦笑,挑弄掌中的小手,她娇女敕细致的柔荑触感极好,与他粗糙手掌摩擦之下,形成强烈的对比,正如他们之间的差距。
“因为我很清楚,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不这样,我怕把持不住自己,一头栽了下去。”只是没想到,他终究还是避不掉如今的局面。
“不需要克制啊!我本来就很喜欢你了。”她坐了起来,回身宣告。“所以你不用跟季耘吃醋,他是贴心朋友,而你——是住在这里面。”执起两人交握的手,贴上她的心房。
凝视掌心之下,那颗为他而跳动的真心,他胸口一暖,动容地吻上她。
“我真的好担心,有一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抵著她的额,耿凡羿沉沉一叹,说出了潜藏心底的忧虑。
“不会的,只要是你,我永远不会后悔。”小手揽上他的颈项,以柔情全心回应,以及——追随。
就在这个暑假,他们成了男女朋友,周遭朋友看他们拖拖拉拉、不干不脆了这么久,早就暗自替他们心急到快内伤了,如今他们能够成双,自是乐见其成。
工作上仍一如往常,他们都没有太露骨的表现,只是,耿凡羿不会再压抑对她的关心,较费力的工作,他会担待下来;她会在上班前,买些小点心过来,因为知道他一忙总是亏待自己的胃,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表达她的关心,再也不用借张叔或任何人的名义。
即使在最忙的时候,偶然的眼神交会中,仍会记得给彼此一记安心的微笑,身旁每个人感染到他们的甜蜜与喜悦,也都真心为他们祝福。
真正走入他的世界,杜若嫦才晓得,男友的工作量远超出她所能想像,除了原来的简餐店、家教课之外,暑期临时打工的机会也没放过,连休息的时刻都少得可怜了,能陪她的时间自是不多,她看在眼里,深怕他的身体吃不消,却只能暗自忧心,无法说出口。
每当他因为忽略了她,而用满是歉疚的眼神凝视她时,她只能牵强的浅笑,要他别放心上,并叮咛他多照顾自己。
当他去工作时,她一有空,就会到他住的地方,帮他整理房子,洗洗衣服,如果时间允许,再做个饭给他吃。
为了下厨做顿饭给他吃,她可是拜了张叔为师,烫伤无数,割伤无数,再加上挫折无数,好不容易才换得这点成果,让耿凡羿从苦笑兼嘴角抽搐的表情,到吃饭时终于不用再皱著眉头。
暑假结束后,裴季耘回去继续完成学业,临走前告诉他们。“茫茫人海中,两颗真心能够相遇并不容易,好好珍惜你们所拥有的,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但是,他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校园中人多嘴杂,他们就算再怎么低调行事,互相吸引爱恋的两颗心,又怎么能够掩藏得住?
他们的心太纯挚,爱情太真诚,表情不会说谎,追随的视线也骗不了人,偶然在校园中遇上,即使已经很小心翼翼,深情难抑的拥吻仍是不免被撞见几回。
他们都是校园中的焦点人物,两人走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便沸沸扬扬的传了开来,久而久之,多少有些风声传到她的父亲杜明渊耳中。
杜明渊气坏了,将她叫来询问,她心知事情的严重性,抵死不认,只说是一些校园八卦,一起聊个两句就变成男女朋友,那要是牵个手,不就传成在床上滚好几圈了?
可杜明渊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不会任女儿三言两语便唬弄过去。
“那你为什么突然想出去工作?难道不是因为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这样还敢说没什么?”
“爸!”她大惊失色。父亲调查她?什么时候的事?!
“你去把工作辞掉,从今天开始,除了上学,哪里都下许去,把课表交给司机,下了课会有人去接你,要是让我知道,你连在学校都不安分,那就连课都别想上了,听到没有!”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那和对待犯人有什么两样?
“你还敢说!季耘才离开多久?你就背著他乱来,你怎么对得起他?这传出去,让人说我杜明渊教出的女儿不知检点,要我这张老脸往哪放?”
“我和季耘根本……”根本怎样?这要招出来,只会让她死得更难看。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等暑假季耘回国,我立刻著手安排你们俩订婚。”
她张口还想抗议,但是深知父亲脾性的母亲,在一旁朝她摇了摇头。“小嫦,你就少说两句。”
于是,寒假过后的几天,她被软性禁足了。
碍于时势,她除了忍,已没其他办法可想。
但是私底下,她还是想尽了办法和耿凡羿取得联系。手机让父亲给没收,家中电话有人监听,在学校中,连想都不必,每双眼都是父亲的最佳情报员,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死心,因为父亲忽略了学校有电脑,她到哪里都可以接收E-mail!
虽然见不了面,但是藉由每一封往来电子邮件细述近况、倾诉思念,同时也让对方知道自己一切安好。
就因为他一句“两心相知,天涯咫尺”,她便有勇气,去面对任何未知的考验。
“等我,凡羿,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这句话,是她最真的承诺。
她知道,他的心和她在一起,陪著她度过难关;他也知道,他爱的女孩很勇敢,定会突破重重考验,他会在另一头,耐心等候她来到身边。
因为有彼此坚定的信念,分离,让他们的心贴得更近,紧紧相系。
熬到了那个暑假,一直与她保持联系,知道她如今处境维艰的裴季耘,立刻整装回国,杜若嫦一见他,有如遇见救星,攀住他心慌得直哭。
“好好好,不要抱那么紧,我不想再挨拳头。”他可是谨遵耿凡羿教诲,别人的女人别乱勾搭。
“才不会……”她吸吸鼻子,接过他递来的面纸。“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期得还早。”
裴季耘挑挑眉。“我没被当掉,留下来暑修,你似乎很失望?”
“我知道课业一向难不倒你,你是关心我们。”她微笑,感到窝心。
“那耿凡羿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学校开始放假,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以前在学校还可以远远看著他,互通邮件了解近况,可是后来不小心被爸爸发现,他连电脑都不让我碰了,我一步也没办法出门。”
“难怪你会慌成这样。”裴季耘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没关系,我去找他。”
隔天,裴季耘依著她给的地址,来到耿凡羿的住处。
“裴季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没有任何客套的寒喧,似乎早知他会来,耿凡羿直截了当地抛出这一句。
“没问题。”他也不-嗦,没第二句话便应允。
“你不问问我什么事?”毕竟,他们没什么交情,有一度还差点反目,他会不会答应得太爽快了些?
“做不到的事,你不会向我开口,既然做得到,有什么理由不帮?我明白如非必要,你是不会轻易求人。”
耿凡羿沉默了下——“谢谢。你这人情,我记住了。”
情势的急转直下让人傻眼,耿凡羿挑了个日子,裴季耘里应外合,借口说要带若嫦出去散心,征霉得杜明渊首肯,成功地将她带了出来。
“为什么坚持要挑这一天?”原本与人有约的裴季耘挪出时间,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今天刚好是若嫦满二十岁生日,我半年前也满二十了。”
“所以?”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风花雪月,庆祝生日!
“所以准备好你们的身分证、印章,我们法院门口见!”
就因为这任性家伙的一句话,他当真配合著行事,还顺道去拎了范行书作陪,因为那孤僻家伙根本没朋友!
于是,就在杜若嫦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成了耿太太,证书上两名见证人的名字,是裴季耘与范行书。
那天晚上,她在他怀中,流下喜悦的眼泪,颤抖著,成为他的妻,名副其实。
耿凡羿拥抱著她雪白赤果的胴体,牢牢嵌入身体之中,熨贴著每一寸肌肤跳动,感受为对方而付出的热情,律动出生命的狂喜乐章。
那一瞬间,他们真的感觉,世界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美好!
当一切归于岑寂,他调整呼吸,由身后亲密地环抱住她。
她望著两人亲密交握的手,轻抚指间相互辉映的银戒。“季耘说,你为了买这对婚戒,到工地连续做了一个礼拜的杂工。”
这多嘴的家伙!耿凡羿皱了下眉,淡淡打发过去。“不值几个钱,还是委屈了你,无法给你更好的。再过几年,等我毕了业,可以全心赚钱时——”
一记紧密的拥抱,打断了他的话。
“够好了,真的够好了。”她回身,哽咽地用力抱住他。
幸福的感觉,令她酸得想掉泪。
抚过他身上工作留下的新伤,她心疼得想哭。“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我舍不得你这样虐待自己。”
“不能给你一场隆重的婚礼,将你放在鲜花与众人的祝福当中,满足每个女人穿白纱的梦想,我已经够愧疚了,如果连对婚戒都给不起,我会恨死自己。”
“我不在乎啊!只要为我戴上戒指的那个人是你就够了。”
“不够,对我来说不够,你值得拥有最美好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为你戴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婚戒。记住,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嗯。”她动容地眨去泪光。他的心意,她感受到了。
在裴季耘里应外合的帮忙下,她不著痕迹地到户政事务所办理了结婚登记,以及户口迁移和更新身分证等事宜。
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松了口气,没多久,也东窗事发了!
“若嫦!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杜若嫦的视线,由父亲盛怒的脸庞,移向被丢在桌上的户口名簿。
她心抖得快跳出来,吸了口气才力持镇静地回应。“就是您看到的这样,我和凡羿,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什么?!”杜明渊这把火一烧,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没想到向来乖巧文静的女儿,竟会胆大包天至此,抄起藤条便往她身上扫。“是谁教你的?敢先斩后奏,以为这样我就没辙了吗?离婚,立刻给我离婚!”
“不!”她咬牙,忍住一道道由身上蔓延开来的疼楚。“不论在名义上,还是实质上,我都已经是凡羿的妻子了,就算离了婚,你以为谁还肯要我?这种事在上流社会中是瞒不住的,你不是最爱面子的吗?这么丢脸的事……”
“你也知道丢脸?!那你还做!”这一板,挨得更是结结实实,她不闪不躲,一旁的母亲看不下去,出面阻拦。
“别这样,孩子都大了,不好看。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好说?你女儿把事情都给做绝了,还怪我没给台阶?”不理会妻子苦口婆心的劝阻,杜明渊硬是怒火烧上九重天。
“追求真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爸,我不认为我有错,今天我还在这里,是因为我还记得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是渴望能得到你和妈的谅解与祝福……”
“用这种手段强迫我同意,还想要我祝福?这算什么?我杜某人的女儿,结个婚要偷鸡模狗,见不得人的,你嫌我脸还没丢够是不是?你要你的真爱,好,你去!走出这扇门,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也别回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你的爱情能不能让你吃得饱、穿得暖!”
“我会的!爸,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坚持没有错,我的选择更没有错——”
“好!”杜明渊恨恨地甩开藤条,撂下狠话。“你要是敢走出这里一步,做不到今天说的每一句,到死都不必回来!”
杜若嫦没有迟疑,颤巍巍地撑起身子,带泪眸光望了父母一眼,坚决地转身而去,没再回头。
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这是耿凡羿当初对她说过的话,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要去寻找她的幸福,有个人,在另一头张开双臂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