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
一抹银亮划过寂静夜空,映照得室内短暂一阵明亮,而后,是连玻璃也为之震动的巨响。
原来,是雷声惊醒了她。
又要下雨了吗?这一回,没有韩,也没有杨品-了,只有她,孤单一人。
坐起身,周遭暗得没有光亮,有一瞬间她茫然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脑中最后的记忆,是医院。
她坐起身,赤脚踩在地面上,推开窗,狂风吹得窗帘一阵狂舞,豆大的雨水打进窗台,地毯迅速湿了一片,狂风豪雨几乎敲痛人的肌肤。
倏地,她一愣。
这情景──好熟悉。
她浑身颤抖,回身藉由微弱的光线打量房内陈设,而后,脑海一阵晕眩,双脚虚软得站不住,跌坐在湿透的地毯上,吸不过气来。
梦吗?只是──梦吗?
那么真实得毛骨悚然的一切,会是梦?
她还在这里,眼前的一景一物,都是她和韩亲手布置的,刻着「韩」字的环戒仍戴在她指间,电子时钟上清楚显示的数字,是韩出事的那一日!
铃声划破寂静,一声声,回荡房内。
她惊跳起来,心脏险些跃出胸口。
瞪著作响的电话,一声声,宛如催魂──
这一切,完全与那段真实而惊悚的梦境一模一样!
她心惊,冷汗涔涔。
她知道那通电话,是报讯,报来他的死讯!
又要再重来一次吗?不要,她受够了──
她捂住耳朵,不听。
电话响了很久,归于岑寂。
没一会儿,不死心地再度漫天作响,又岑寂。
她缩在墙角,悲厉痛哭,泪流满面。
这是梦!永远醒不来的恶梦!她还没醒吗?到底哪一段是梦、哪一段是真?她已经分不清楚了,意识完全错乱、崩溃。
她是错了,不该让怨念蒙了心,老天到底要惩罚她多久,不断地在恶梦中轮回、再轮回,永远没有醒来的一天吗?
「晚晚!」略带焦虑的叫唤传来,他一身的湿,神色慌张。打了电话,她不接,他还以为、以为她想不开,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行色匆匆调头赶回来,却见她缩在角落,那模样足以将他的心撕碎一万次。
她什么也听不见,陷入自己的情绪中,狂乱哀恸。
「晚晚,是我。」他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听见没有,晚晚,我回来了。」
怀中剧烈颤抖的身躯僵住,仰起泪眸,彷佛不能置信,伸出同样发颤的双手抚上他,哭得嗓子痛哑,好半天不能发出声音。
「我……在作梦吗?」这,是另一个梦境?
「傻瓜!」那神情教他一瞬间心房揪痛得无法言语。「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你听我说!」真也好,梦也好,她不在乎了!心急地抓着他,只想把来不及出口的话,全都告诉他。「韩,你去,没有关系,我不怨、不怪了。只要她能给你的幸福比我更多,那你就去找她,我会祝福你。」
他怔愣,凝视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知道,-在说什么吗?」声音又低又哑,好似承载着某种沈得无法负荷的浓烈情绪。
「我知道,也很确定。对不起,韩,我不该为难你,如果你的爱已经不纯粹了,那么我最后能为你做的,至少要成全你的快乐。我很感谢你曾经那样深爱我,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好,这样的心情不会随着你爱或不爱而有所改变,这是你教我的,给不起幸福了,就该放手。我可以放手,也愿意放手,去成全你的幸福,至少我还能确定你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依然好好的。」
「笨蛋,-果然……是笨蛋!」俯下头,韩子霁狠狠地吻住她。
「韩……」她微讶,喘息低呼。
不理会她小小的挣扎,他激越地、狂热地探索娇躯,等不及回床上,等不及她准备好、甚至等不及剥除两人身上的衣物,便粗蛮地进入她。
她倒吸了口气。在两性亲密上,他一直都是体贴且温柔,极少见他有这野性狂肆的一面,她微痛,几乎有些承受不住,痛楚中夹杂着有别于以往的颠狂快感,来得又快又急,她申吟、娇喘。
「晚晚、晚晚……」他低吼,疯狂地占有她、深入她,激狂缠绵。
窗外,狂风暴雨;窗内,激情如火……
事后,他们只是互拥着,没分开,亦不言语,在彼此怀中调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起她进浴室,放热水、倒精油,掌心轻揉女敕肤,有韵律地为她按摩。
她舒服地叹息。
其实,这样就够了,他仍是爱她的,她还有什么好求呢?相爱一场,没有缘分白头到老,至少还能好聚好散。
陪着她泡了一会儿澡,他取来架上的大浴巾,拭干她的身体,圈裹住抱回床上,依偎着。
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没想过要离开-,晚晚。与她重逢是意外,心情仍受冲击,若要欺骗自己那不是爱,连-都说服不了。但是,我很坚定知道自己真正要相守一生的人是谁。我承认,我迷失过,抗拒不了那段因为遗憾而始终唯美的爱情,但是热情会慢慢沈淀,十年一同走来,那样累积的情感太深、太牢,在生命中盘根错节,就算是死,也无法抽离,-明白吗?-要给我一点时间,将当年来不及收回的感情,一点一点去稀释。」
意外他会这么说,她抬眸凝视。「你不是──去找她?」
「我是要去找她,把话说清楚,完整结束,所以才要-等我。但是我想了想,怕-一个人在家钻牛角尖,想打电话跟-说一声,-又怎么也不接,我怕-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让我悔恨莫及,半路心急地赶回来……」他叹了一口气。「神前跪下起重誓,谁先变心谁先埋。晚晚,我没忘,也没后悔过自己许下的誓言。」
她,懂了。
他或许一时对「初恋」还难以忘情,但是他想生死相许的人,是她。
伸手,双掌停在他颊侧,定定凝视着他。「明年情人节,再去一次那间情人庙。」
「好,但是能不能告诉我,-想做什么?」
「我要你收回那句誓言,就算哪天不爱了,我也不要你死,我希望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这样,就够了。」
他动容,哑声道:「傻瓜,发过的誓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
「可以的!我们另立誓言,就算分手,也要祝福对方一切安好,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诅咒,神明会明白的。」
他笑了。「我啊,怎么会爱上-这傻瓜。」傻得……让他好心疼。
怜惜抚着她的发,轻声道:「我答应。快睡吧,明天睁开眼,又是全新的一天。」
不约而同,他说出熟悉又陌生的那句话。
明天睁开眼,又是全新的一天。
是巧合吗?又或者,这只是另一场梦境,下一回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医院,仍是孤单单一人?
她沈下眼皮,在他怀中找到最舒适的角落,安睡。
无所谓,她已经不在乎了,不介意哪段是真实、哪段是虚幻,何时又会醒来,她只想活在当下,在还能爱时真心地爱,分开时衷心祝福……
醒来时,才能了无遗憾。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