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理夫人现在在哪?」
「她这半年来身体不好,王兄安排她在山中别宫养病,这几天应该就要回银月古都了。」
「不能去她所在的别宫拜访吗?」等回到银月古都,就怕月帝那方会多生枝节。
「不行。」茜莉雅摇头。「王兄早就知道银月古都内有魔物存在,为了花理姊姊的安全,王兄这一次对花理姊姊的所在之地很保密,少有人知道。」
「这就棘手了,唉!」看来得想个不直接对上月帝,就能见到花理的方法。
「不过,我觉得王兄这半年对花理姊姊好像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是因为特别保护花理吗?可以想像。」依月帝性情看来,对喜欢的事物应该独占欲重,会过度保护心爱的女子,难免的。
「倒不是,只觉得王兄好像对花理姊姊……有种距离。」
「距离!」看来这个小心眼的少年君王接任帝位後,有些成长了吧。
兰飞还真同情被他喜欢上的女子,她光跟月帝相处都快抓狂,若被这种人爱上,又是这麽性情古怪别扭的,天呐,不疯才怪!
「话说回来,狼心狗吠,我觉得你要小心了。」
「小心什麽?」
「王兄呀!」
「哈!」兰飞仰首一笑,抬高了鼻子道。「这还用你说,你老哥看我不顺眼的地步,已经到了连个马房小厮都知道,为免著了他的道,我发挥多年来擒妖收魔所累积下来的警觉心,处处小心为营,想我春之圣使代表的是生机,要扳倒我,太难了!」她已经快看到自己完成任务,扬长离去的模样,目标不远,只要再加把劲。
「唉呀,你不懂,王兄只有对喜欢的人才……」
「不用为你王兄说话了。」她拍拍茜莉雅的肩。「那种性情的人我很明白,阴险、狡诈、没肚量!安心吧,我再怎麽被欺压,都会顾全大局,毕竟我春之圣使年纪比他大,度量涵养当然也比他好。」
兰飞突又坏心肠地想——那个花理夫人不会是看破这一点才乾脆嫁给别人吧,嗯,这样,她可佩服花理夫人有远见了,怎麽说都是个年纪成熟的女子,不是个被爱冲昏头的小姑娘,哪是月帝那个小毛头能比的。
「哇,看这个地方,全部是金色的草,不会连湖水都是金的吧!?」对这举目望去皆是金色的草原,茜莉雅相当好奇。
「这是金草林,湖水会因反射而呈现金光。」兰飞支颐笑道。不闹脾气的公主是可爱的,只可惜她闹脾气的次数比安静的时候多。
「可是,这个小水池颜色好奇怪,黑……的像油一样……」
黑的像油!「公主——快离开——」兰飞大惊跃起,却见前方的小水池内,已飞窜出藤鞭般的物体,朝尖叫的茜莉雅而去!
「危险——」仅眨眼间,兰飞已抱住茜莉雅跳离那飞扑而来的袭击。
「那是……什麽?」茜莉雅抓紧兰飞。
「魔物布下的陷阱,公主千万别乱动。」
从黑池里冒出来的藤鞭越来越多,兰飞凝神以对。
「我们……逃得掉吧?」
「公主,别担心,我会安全送你离开。」见怀中的茜莉雅面色泛青的直发抖,想到她近来接二连三被魔物惊吓,还被当成人质,今晚再遭遇眼前这一仗,定然不好受,兰飞连忙安慰。
「啊——」茜莉雅整个人忽然攀到兰飞身上。「好恶心喔——狼心狗吠——你一定要救我——不要抛下我——」从黑池中窜出的物体,像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著,乍看像只放大的黑虫!
「公主,你快下来,这样我看不到东西呀!」兰飞努力想把攀到肩颈上,挡住视线的身躯给拉开。
「不要——不要——好恶心喔——我不要下去——」
互相拉来扯去的两人,最後是茜莉雅整个人挪到兰飞背上霸住不放,死都不下去。
「公主.你再勒,我快没气了……」脖子被茜莉雅的手勾扼住,腰被她的双脚扣住,兰飞站的颠颠倒倒,连法力都施展不开。
「别叫我下去和怪虫在一起!」
「这——」
「啊!」茜莉雅又是一声尖叫,把兰飞抱得更紧,因为黑池中的水忽地喷出,化成无数绵密如雨般的长针射来。
兰飞背著茜莉雅纵身而起,却发现无法往高空而去,只好将立足点改为下方一处大岩石上。
「看来这四周都被下了结界,想离开只怕不容易。」她太大意了,连被人锁入结界中都没发觉。
「那要怎麽办——」茜莉雅哭叫著。
「公主你爬到最上面藏好,我去揪出下面的妖魔。」
「不要——别留我一个!」
「公主——」脖子和腰上的手脚勒得更紧,兰飞被扼到舌头都快吐出来。「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死定了!」
「可是……」她害怕嘛。
「想进光城圣院第一点,要有勇气,知道吗!」四周被下了结界锁住,看样子来人能力不小,而她还得兼顾茜莉雅的安危,想离开得有一番奋战了。
「哦。」茜莉雅含泪点头。
「现在……手先放开。」终於扳开颈上的手,兰飞才松口气,却见到前方扑飞而来的藤鞭!
「快走——」兰飞猛然拉过茜莉雅的手臂,以法力将她送到岩石上方,才低身避过前方的袭击,却又听到惊叫声。
「狼心狗吠救命呀——」
「公主——」猛然回过身的兰飞,立即被眼前疾射而来的黑影穿胸直透,力量之大让她撞上身後的岩石,地上的黑藤马上游窜而上,缠住她的四肢,兰飞就这麽被定住了!
「兰飞——你要不要紧——」茜莉雅几乎是被摔到她身边,见到她的情况骇然哭喊。
「总算……叫对名字了。」这是重伤的兰飞唯一的想法。「你怎麽下来了?」
「上次……捉我的魔人在……上面,呜……你、你不会死吧?」
「我像会死的样子吗?」倒是茜莉雅面色惨白的情况,比她还像受了重伤。
「也不像……能活下去的样子呀……」一根三、四尺长的尖矛还插在她胸口上,透背而过地将她钉住,兰飞的情况著实吓坏茜莉雅。
「公主,这时候就该说点鼓舞的话。」她可不想伤重再听哀调。
「呵呵,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四季司圣,真是硬气呀,被长矛穿胸也吭都不吭一声。」覆面魔人出现在对面的岩石上冷笑道。
「被你这种连脸都没有的家伙赞美,实在没什麽好骄傲的。」
如果不是看到血沿著长矛淌下,听到她自头至尾部这麽有力气的应对,覆面魔人几乎要怀疑她根本没受伤。
「兰飞,你、你可千万别有事呀……否则……王兄一定会……劈死我……」茜莉雅抽噎道。
「放心吧,月帝只会怪罪我那无用的性别,才会遭无耻的小人暗算。」
「再怎麽逞强耍弄嘴皮,也改变不了你现在的困境,双手被缚的你,根本无法结印和画咒,更不用说开启春之印了,春之圣使。」
「你很清楚嘛,可见今晚这一幕,费心设计呀!」
「这样的陷阱能擒得住你,却困不住冬之圣使,看来四季司圣的强弱是明显易见!」覆面魔人语带嘲意。
「原来你真的是一年前冬所追捕的那个魔……不,你是修罗界的人才对!」
身分被揭露,覆面魔人显然一震。
「另一只魔物应该不在人界了吧!」看他的反应兰飞知道她猜对了。「该不会一年前那个与你一起盗宝的魔物,在冬的追捕下带著青珀失踪,所以你才继续留在银月古都,想乘机得回青珀。」
「对一个犹作困兽之斗的人而言,你说的够多了!」覆面魔人目露杀机,显然已打算处置兰飞。
「你三番两次要捉茜莉雅公主,到底为什麽?」横竖都要死,乾脆问明白。
「无论青珀在谁手中,只要它还在银月古都,就可以拿这个刁蛮公主来威胁月帝,要月帝找出青珀来交换公主。」
「你这麽确定青珀在银月古都?」
「冬之圣使和我的同伴一起消失在北弯山,这一年来我一直留意银月古都,直到现在我可非常确定,青珀还在银月古都。」以青珀那般强大的灵力,有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
「如果青珀是由银月古都被带到另一个空间呢?」兰飞冷嗤。「若真是如此,你怎麽留意银月古都都没用!」
覆面魔人沈默了。
「更或者,你的同伴早就拿著宝物逃回妖魔界,毕竟你这个修罗界的半神魔人,再怎麽厉害,妖魔界也不是你能擅自来去的。」兰飞挑起魔与魔之间那根不信任的弦。
「不可能!」覆面魔人忽然激动起来。「魔界至尊的承诺,只要将冬引上勾,就将青珀赏给我!」
魔界至尊!兰飞的紫瞳眯起,冬说的是真的。
「不但派出他的得力大将,还承诺会助我得到青珀的力量!」
「可是青珀却随著他的得力大将一起消失了。」兰飞好笑。
「真是感谢你的提醒呀,春之圣使,让我更明白,得捉住公主来威胁月帝开启通往妖魔界的门。」
「你作梦,连续冒犯本公主,王兄不会放过你——啊——」「啪」地一声,空气中漩出强烈的气流掴过茜莉雅的面颊。
「再吵,我先挖了你两颗眼珠子!」覆面魔人叱喝。
「哼!」兰飞忽地冷冷沈笑。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笑!」
「我笑你这个陷阱谁也困不住。」白发下的唇低喃著。
「什麽?」没听清楚她的话,只见她转向一旁的岩壁。
月光下,光滑如镜的岩壁,清楚的照出兰飞的脸,纵然手腕被缚,手指却按住岩壁上映出的眉心,红唇催动咒语——
奉天地之名,穹苍聚气——
岩壁反映出的眼,瞳彩转深,当周遭的气流因亢扬的声音改变时,手指已划下解印咒,覆面魔人大惊!
日月,开我封印——
金色的强光随著她的扬叱迸放,雪白的长发漂上栗色,而至樱花印浮出时,灿亮的金穗肤色绽出强光,烈焰似的光芒让这些缚於手脚上的黑藤全数枯萎,胸口上的长矛瞬时化为灰烬!
「公主,快过来——」兰飞一落地马上将茜莉雅拉到身後,一扬手,枷锁卷咒已随著她舞动的手在周身划了一圈圆禁界。
「呼……」终於成功,兰飞双脚瘫跪而下。
「兰飞!」茜莉雅想扶起她,却见她胸口淌下更多的血。
「唔……」血不停迸涌而出,现下她灵力不够,根本没办法以枷锁卷咒对抗眼前的魔人,只能以卷咒圈成保护结界。
「原来你真的伤得不轻!」看她先前的模样,茜莉雅还以为她没自己想的那般严重。
「胸口被人……开个洞,哪会不严重……」
「你干麽撑得像没事一样?」
「这是……吓阻敌人,演……得不赖吧!」不这样,覆面魔人会毫无顾忌马上出手杀她。
「你……你的血越流越多……呜……」茜莉雅公主拿衣袖要压住她胸口涌出的血,却很快被血染红了双手。
「公主……别管这个了……听我说……」
「血流更多、更多了……」茜莉雅像没听到般,只是拚命的想捂住那个不停涌出血的伤口。
兰飞虚弱地扯开一抹笑。「我看你的……眼泪流的比我的……血多……」
「呜……你不要再笑了,好难看喔……」茜莉雅哽咽道?「狼心狗吠,老实说,你会不会死……呜……如果你死了,我就是害你的人……呜……是凶手……」如果不是她叫住兰飞,长矛也不会穿过她的胸口。
「我很想让你……愧疚……可是跟你……没关系,是我太大意……」身为四季司圣,缉拿危害人类的妖魔是她的职责,且明知有个未逮到的敌人正在窥伺,不但大意的失掉戒心,还差点殃及无辜者,她有失职责,现在得想办法安全月兑身才行。
「别……别哭了,你怎麽跟赛达一样……能流这麽多泪呀……」拚命用残存的力量维持意识,一旦她倒下,枷锁卷咒也会失去结界效用,到时就危险了。「我不会死……受这点伤就死,我春之圣使……岂非太没用……」兰飞极力压下一股要夺喉而出的冲力,现在如果吐出胸中瘀血,公主大概会昏倒,到时更麻烦。
「可是……」
「别说……了,现在要月兑身只能……靠你……」
「我!」茜莉雅惶恐。「我什麽都不会呀,我没有法力、不会剑术——什麽都不行呀」
「公主,你别怕……月、月帝与除了拥有守护人民的……结界与言灵之力外,也是连……反击的法力都……没有,面对妖魔他也只是个……平凡人,可是……月帝还是扛下了守护整个银月古都的大任……我想他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对不对?」第一次,兰飞感同身受的钦佩月帝。
噙著泪,茜莉雅颔首。
兰飞鼓励地拍拍她的面颊。「你是月帝的妹妹,一定有……跟你哥哥一样的勇气。」
「可是……我、我好怕,万一……」
「你不是很想当四季司圣,就当这是你……修业前的……训练,而且我不是要你去杀敌,只是要你……将声音借我……」
「声音?」
「我……现在的灵力之音太弱,唤不出青泉杖和……圣兽,所以……唔……」兰飞咬牙咽回差点要吐出的血,却还是从唇边溢流而下。
「好、好,怎麽做,你告诉我,别再浪费多馀的力气说话了!」茜莉雅公主以袖子擦掉她唇边的血。
「把……把右手伸出来。」兰飞交握住她的右手。「把我的灵气……渡给你,成同一个步调的灵波。」
茜莉雅感觉到一股微麻的热力从掌心源源不绝传来,而兰飞的脸色像生命力褪去般,变得又青又白。
「现在……对著天空……用你的意念,大声呼唤青泉杖……」
茜莉雅深吸著气,朝空大喊:「青泉——」
昊光划破夜空,刺眼的强光几令结界内的茜莉雅睁不开眼,外围的魔人也被这股强光震住,一见到轰然直落於结界内的青泉杖,恨声咬牙後,终於转身离去。
「那、那个坏蛋走了!」
「还……不能大意,修罗界的……半神魔人……很狡猾的……」
「那要怎麽离开?」
「用……刚才的方法,唤出……赛达和……蝶迦罗,有灵界圣兽……护送……魔人才……不敢嚣张……」以现在的她,也无法操纵舞空术。
在兰飞的引导下,茜莉雅唤出了圣兽,此时的兰飞已呈昏迷状态。
当赛达和蝶迦罗飞入银月古都时,两只上古圣兽的长啸,震撼了整个银月古都!
惊慌喧嚷的人声中,还夹杂著茜莉雅的哭声。
天呐,公主还在哭,兰飞微睁著眼,见到伊尔贝拥住茜莉雅,看向她的神情是哀伤万分,接著又见到赶来的廉贞骇然地看著她!
不会吧,连廉贞都哭出来,哎呀,她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廉贞不晓得帮她治疗过几回了,怎麽现在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感觉还好呀,一点痛感也没有,不要一副她完蛋了的样子好吗!
「……」声音出不来,想伸出手安慰廉贞,却动弹不得,迅即,另一个更强的力量将她抓住,接著身体被抱起。
「朕会救你,朕一定会救回你!」俊美的面庞几乎离她不到一个拳头,神情严正又悲怒。
月帝!没这麽贴近过月帝的兰飞,还来不及有其他反应,便感觉到额上有一股热力灌入,此时全身四肢百骸突然涌进强烈的痛感,她申吟出声,吐出瘀积在胸口的血!
「飞飞!」
「小……小贞……」微弱的声浅应著。
「成功了,月帝,飞飞能把瘀血吐出来,表示樱花印稳住了!」
「召唤大神官,准备净化的仪式,春之圣使移往朕的寝宫,命侍卫队在正宫摆下镇魂式。」
在月帝的号令下,全部的人都忙碌的动作起来。
她不要去月帝寝宫,可是,胸口痛得说不出话,只感觉月帝抱著她疾步而行。
「不……」兰飞勉强出声。
「怎麽了?」忧切的蓝瞳正视到她掀动的红唇,问道。
这下,她连想开口的力气都快要再流失,只知道身躯被放到一个软软的床被上,剧痛也像入骨般侵袭,兰飞痛吟。
「很痛?」抚著她额上的冷汗,关切的询问声有些不舍。
接著唇上压来轻柔的力道,随即热力灌进她的唇内,像渗透般,气传送而来,每吸进一分,兰飞的痛就减少一点。
仿佛沙漠旅人饮到甘泉般,兰飞深深吸著那由口中送来的生气。
「你会好起来的,飞飞。」悦耳的声温柔地开口。
兰飞缓缓睁开眼,看到那双熟悉的蓝瞳,近得不及寸息,好美、好美的一双眼,像山中的湛蓝冷泉,让人想沈浸其中,可惜这双眼的主人,让她只有一个想法。
「我不要……去你的寝宫,我……不喜欢你!」
蓝瞳微怔了一下,见她又闭上眼,月帝轻舌忝过唇边还留存著她的味道,抚著她的唇瓣,神情复杂莫测。
我不要去你的寝宫!哼,蓝瞳浮掠精光。
床被上的人儿,此刻安枕於他的寝宫中。
我不喜欢你!月帝的唇角勾起,笑容阴森。
「只可惜两样都由不得你选,春之圣使!」牙关打磨的声,有些恶狠狠地道。
「月帝,千万不要想乘机对伤者怎麽样,更不要有想事後报复伤者的念头,您可是四大圣君呀!」来到寝宫的席斯,无奈长叹,他真替兰飞的未来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