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清风徐徐,几许虫鸣鼓噪,“澄园”一如往常灯火通明,盛夏时分的夜色中又隐透着一些诡谲气氛。
“小妹,你别这么意气用事嘛,那头狐狸豹人其实挺好,身家万贯俊帅潇洒不说,连对你都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算有什么小过错,也没必要闹到解除婚约呀!”
“澄园”偏厅里,兰倩极力陪笑的安抚一脸愠色妹妹纪嫣儿。
“小过错!”一道冷眼瞟向她。“他欺骗我、戏弄我、玩弄我,这些都叫小过错?”
“他有犯这么多罪名吗?”
“怎么没有!”嫣儿怒道。“偷看我洗澡这么多年就是欺骗,还故意把我当妓女戏弄,最近更是经常……经常……”想起那些激情的片段,她面颊绯红。
“经常怎样?”兰倩凑过去暧昧地问。
“就是……”见姊姊一脸好玩的脸色,嫣儿环胸撇过头。“不关你的事,反正每次见面我就倒霉,不是落水就是被门板打到,事实证明我们八字不合,如果硬成婚我一定会、一定会……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没这么夸张吧!”
“有──他就是有──”纪嫣儿跳起来,随即又见纪兰倩一副看戏的神情,马上又坐回去冷哼道。“这很深奥,你不懂!”
“是、是,我不懂!”纪兰倩自讨没趣地继续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的扇子打发时间,内心颇呕。如果不是答应相公一定要促成这段姻缘,以作当年欺骗他的和解条件之一,她才不来蹚这趟浑水呢!
“为什么等这么久还不来!”片刻后,纪嫣儿坐不住的起身踱步。
“早警告你今晚不宜来到‘澄园’,偏偏你就这么沈不住气的非要今晚赶来!”兰倩悠然地以手指理理云鬓,打发着无聊。
“不宜!有什么好不宜,说的好听有任务,搞不好是以任务之名做寻欢之实。”听到远方传来的欢乐声,嫣儿醋意再起,尤其想到东方宇左拥右抱的样子,更感气愤吃味,一又用力坐回椅子去。
“唉,别说姊姊替东方宇讲话,毕竟除去性别外,我和四少可真算是默契相近的知己,没人比我更了解他,平心而论,四少是放纵过,也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出身世家又立身黑白两道,他有他的情非得已,但是喜欢上你以后,他改变极大,这些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否则大哥和姊姊也不会放心把你交给他。”兰倩看着小妹语重心长道。
“是吗?”她充满怀疑,大哥和二姊向来是哪边有热闹就往哪边煽火。
“如果不是,我和老哥干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干脆任你去对伊天沐盲目崇拜个够,或许促成这段姻缘的过程你生气,但是有些事不下重药,你永远都还处在那层天真幻想中。”
“什么叫天真幻想!”纯真的少女情怀遭轻蔑,纪嫣儿不服大叫。“喜欢天休哥叫天真幻想,难道喜欢东方四少就叫脚踏实地,真好笑,我还苦干实干咧!”
“好,那我们讲真正脚踏实地的好了,你的名节早在那头臭豹的设计下毁了,身子也教他看光,解除婚约后,你以为自己还嫁的出去呀,至少在江南没人相信你纪三小姐和东方宇是清白的。”
“那我离开江南嘛,你也说过这种事不过传一时,一两年后就淡了,未来的事以后再说了。”纪嫣儿不觉有什么大不了。
“你以为想离开就能离开呀,东方四少会对这件婚事这么轻易就算了?”
“他说过只要我真的不喜欢这桩婚事,他会取消,这可是他亲口说的。”怎么说东方宇也是被江湖人散称为侠豹,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天真耶,那头狐狸豹说的话能信,鸡犬都能升天了。”纪兰倩挥手道。
“你乱讲,四少才不是这么卑鄙的人,他说……他喜欢我,所以不会强迫我的。”不自觉的,嫣儿为他辩解起来。
“对,他就是喜欢你,所以才绝不会让你跑了!”兰倩投给她一记白痴的眼神。“用用大脑,他真是这么坦荡的君子个性,就不会前一刻说不强迫你,下一刻拚尽全力诱惑你失身,摆明就是以退为进,先拉你上床占有你的身子,到时看你还会说不要吗?”
“哇,你讲的好下流喔!”
“下流!”纪兰倩扬声扯唇。“那请问你们白天在床上的事叫什么?总不会是一种适合共同修练的武林绝学吧!”
“喔,你越说越恶心耶!反正四少才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样子!”
“相信我,没人比我更了解宇哥,他就是有这股让人又爱又恨的调调,简直……”
“姊姊──”嫣儿蓦然大叫!
“怎么了?”见老妹突转为不悦的表情,颇带杀气的瞪着她。
“你不要叫他宇哥!还有你已经嫁人了,不准你对他又爱又恨。”
“哟,我说你这跟我吃哪门子醋呀,本姑娘认识那头狐狸豹还在你之前呢,而且你都要跟他解除婚约,管我是不是对他又爱又恨。”兰倩端着一脸“我高兴、我喜欢,你又能如何”的表情。
“我……我、我是为姊夫叫屈呀,看你成婚了还对其他男人有什么又爱又恨的情绪,摆明就要红杏出墙。”面子拉不下来的嫣儿硬抬出个理由来。
“喂、喂,小鬼这种话别到你姊夫面前乱讲,会出事情的,你姊夫成婚后就像跟醋桶结拜的一样,三天两头盯着我,尤其这一次知道我和宇哥联合设计他,我都不晓得回去要怎么摆平呢!”
“好,要我不跟姊夫讲可以,以后你不可以跟四少眉来眼去。”难得姊姊也有求她的时候,嫣儿可拿乔了。
“我跟他眉来眼去关你何事,反正你也不打算当人家老婆。”
“或许……我会改变主意呀!反正我就是讨厌你们两人在我眼前亲亲热热的样子!”纪嫣儿也偏摆出一副“我就是要如此,怎样”!
“我纪兰倩还会受你纪嫣儿威胁,还知不知道我是姊姊呀……”
“怎么样──我就是威胁你──姊姊……”
就在姊妹俩已经什么形象、什么淑女风范都不顾的挽起袖子,准备摩拳擦掌时,一阵老迈的虚咳声传来。
“岳夫人、三小姐,四少命老奴来传话。”老总管年迈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神态显得有些忐忑。
“四少呢?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嫣儿探头探脑的看着老总管身后。
“四少爷、岳盟主、纪崇少爷,还有天沐少爷今晚有重要的事走不开,所以才命小的来回复三小姐的事。”老总管恭敬地面对未来主母。
“早跟你说今晚大家没时间理你,偏不信,硬要来,现在可好吧!”兰倩凉言凉语的抚抚水袖,方才一冲动差点失去她天生的修养与优美的容姿,都是跟老妹相处太久,染上了鬼丫头那潜藏的野性。
纪嫣儿横一眼老爱幸灾乐祸的二姊,才对老总家温和有礼地问:“管家老伯,四少要你传什么话?”
“这个……老奴把三姑娘你的来意禀告四少爷后,四少爷说……”老总管先清清喉咙,显然对要说出口的话相当犹豫,最后还是勇气的大声道。“四少爷说,第一、要解除婚约免谈,我东方宇要娶的人就是要娶!第二、敢逃婚试看看,天下第一家的能力遍布天涯海角,娇贵的小狐狸应该不想尝试这种逃亡之苦!第三、至于出家当尼姑,小丫头劝你害人害己莫害佛,因为你会害得每个出家人放弃与佛祖接近的机会,宁愿还俗再涉尘世,这造孽实在太大,到时还是只有我东方宇有这等雅量,收容你这为祸的根源,那又何苦绕这一大圈,马上给本少爷回去乖乖当个待嫁娘,再吵、再闹,等本少爷收拾完夜盗,就来收拾你……。咳,以上就是四少爷要老奴转告三小姐的话。”
老总管照本宣科说完,别说他胆战心惊地看着纪嫣儿,连一旁的纪兰倩都赶紧退离老妹几步,因为一股黑中带青的神色正从纪嫣儿面上漾开,彷佛连发丝都感染到主子的异样,根根竖起,接着是震天价响的怒咆夹杂着翻桌声传出。
在醉酒笙歌的“澄园”大厅里,东方宇突抿唇低笑,直教一旁的好友们不解地望着。
“又做了什么坏事?”岳定翔看着手肘搭在肩上的东方宇,一副好玩的直笑个不停。
“他还能做什么,现在唯一的长才是戏弄未来的老婆。”纪崇睨他一眼道。
“小嫣儿就是这点好玩,逼一下、整一下,表情转眼数变,像头被踩着尾的小老虎一样;说真的,未来的岳父母当年怀嫣儿时,到底都吃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好玩的事。”或许可以预备生个和小狐狸一样可爱的小小狐狸。
“当年怀嫣儿时……”纪崇思索着。“那时候的娘很贪嘴,这一点和嫣儿非常像,静不下来一得空就要父亲陪她走动,特别偏好看一些湖光景色,大概是这样了。”
湖光水色!东方宇津津有味的听着,心中闪过一个有趣的念头。
“你们几个先正视今晚的问题吧,非要弄这种彻夜狂欢的声势,万一那群夜盗不来,我都快撑不下去了!”伊天沐看着眼前这幕夜夜上演的载歌载舞,连续的饮酒作乐,他只觉得比真正打架走镳还疲惫。
“最好奏效,半个月来夜夜狂欢,再下去我地想挂掉了!”连向来交际广阔的纪崇都大感吃不消。
唯一活力依在的大概只有岳定翔和东方宇了,前者是近来才加入帮忙,后者是习惯了这种不定时的长期对抗。
“放心,会成功的,本人设下的计谋很少会失算。”东方宇信心十足的道。
“但愿如此,否则如大姊手下的姑娘就算给的钱再高,都不愿再冒着危险配合了。”纪崇朝前方的知大姊端酒示意,对方也娇笑的举杯回敬。
“不会的,就光冲着这家伙……”岳定翔瞄瞄东方宇。“姑娘们都愿意倒贴配合!”
“老友我可警告你,小嫣儿就像我看待大的亲妹子,你要负了她,我不会放过你的!”伊天沐严正的声音对着好友充满警告。
“拜托,好的、坏的全给你们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东方宇大感无奈的一摊手。
“谁要你东方四少平时就像只狂蜂浪蝶的样子,真定下来,别说烟花巷的姑娘们哭到举家哀号,连江湖上的朋友都没人相信!”纪崇顺便再落井下石。
“唉,是朋友就给点面子好不好,把本少爷说成这样,还有没有人敢入我东方家门?”
“这么说来我老妹真是伟大,羊入虎口耶,挽救了多少纯洁少女的命运呀!”
纪崇此时真感到小妹的情操不凡了。
“我说纪崇老弟,你是嫣儿的亲哥哥吧,怎么事情一路演变,我比你还像个兄长的样子!”伊天沐对纪崇摇头。
“纪崇跟东方宇这头老狐狸根本是同个德行,嫣儿搞不好就是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被兄长出卖了!”岳定翔看戏地说,因为当年兰倩敢和东方宇共同设计他,他深信,这个凑热闹的大舅子绝对也参了一脚!
“喂,东方宇那个家伙就随你们糟蹋,我纪大少爷可清高多了,别拿我跟那头采花豹并论呀!”纪崇一捶岳定翔的肩道。
“什么话呀,在江南的花街柳巷,真要排名风流鬼,我还不敢跟你纪大少爷抢第一呢!”东方宇懒懒地朝至交晃晃酒杯。
“客气了,这江南花街第一少,我才真不敢跟你东方宇抢,光这花街的第一把交椅如大姊,竟对你四少唯命是从,我可就望尘莫及喽!”纪崇讪笑打回丢。
“我说你们不要珠宝大盗没来,自家人就先阵亡在内讧上。”
伊天沐打断这几个家伙的互相挪揄,专注即将来的大事最实际。
就在大厅上几个哥儿们又是取笑的拍着对方的肩时,偏厅则是一片抓狂后的狼借,尤其当最后一个瓶碎声砰啷传出时,尖锐的狰狞也伴随怒吼。
“东方宇──你好样的──我们走着瞧──”纪嫣儿暴怒的一脚踹开门,拎着裙襬很用力的大步踩出,这时候形象、气质摆两旁,涛天的怒焰当开路前锋。
“三小姐──”老总管赶忙追出去。
厅内的纪兰倩看这一室惨状,啧啧有声的摇头。“真搞不懂这对欢喜冤家,尤其老妹明明已经爱上人家,还要着性子硬要解除婚约,不解除就这么闹,要员解除岂不是翻天了!”这时她倒颇替东方宇感到同情,找新娘子就该挑一个像她纪兰倩一样,温柔端庄又娇羞可人的大家闺秀,干么爱上跟个小爆竹一样的幺妹,自找罪受嘛!
“三小姐,请留步、请留步──”屋外老总管苦哈哈地追着纪嫣儿。
“管家老伯你回去吧,我跟你家主人仇结大了──”纪嫣儿只管愤慨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道。
“可……可是少爷还……还有……话……”老总管气喘吁吁地道。
“他还有什么话!”天杀的东方宇,本小姐跟你没完没了!
终于停下了,老总管喘口气,却又见到纪嫣儿那一张杀气的脸,迟疑一会儿,还是尽责地道:“啊,四少爷说……近来他忙,没时间到西郊古剎的冷泉边,所以不准……不准三小姐再去那……再去那……”眼前那张原本俏丽的容颜已翻成猪肝色,老总管再怎么尽忠,也知道爱惜生命更重要的闭嘴。
“叫他去死──”黑夜再度爆开一阵霹雳吼后,娇小的身形更加大剌剌独往前疾行。
“三小姐,你稍等,让小的命人抬顶小轿送你到大门口。”老总管追着怒不可遏的纪嫣儿,深怕好不容易这个四少爷终于要娶的老婆会跑掉,所以尽量小心的伴着。
“不用──我自己会走──你家主子欺人大甚……”
“可是到大门口还得走好段路,还是让小的命人抬轿吧,别累坏了,过几天就要行婚礼,可得保重。”老总管搓手暗笑,“澄园”占地大,府中都备有两三顶小轿给老迈或妇孺访客使用。
“婚礼──叫他连想都不用想──我逃婚逃定了──东方宇你听到没──”她朝歌舞喧哗的来源处大喊,依然未见想象中的人出来哄她,纪嫣儿跺脚了。“你醉死好了,臭狎豹,说很爱我不会逼我,结果──你这大骗子,既然一定要娶我,为什么都不出来看我──难道伶妓、歌妓,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她喊到沙哑,最后哽声。
一旁的老总管多少明白这未来的主母真正气的是什么了,唉,只怪四少爷忙于任务,否则今夜真该亲自出马好好哄哄未婚妻。
“三小姐,四少爷今夜有任务,绝非贪图欢乐而未出面,你别多心。”
“我知道他今晚有要事在身,我只是突然……算了!”嫣儿咬着唇,怨自己有什么好难受的,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东方烂豹的德行,可是为什么只要想到他醉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心就像被狠狠刺痛一样,这种感觉连暗恋伊天沐而不受到注意时,都没这么难受。
“三小姐,四少爷几乎是老奴看着长大,无论好、坏,江湖人对他传闻不少,他或许不是一个有规有矩的人,但要说到放浪荒唐这也不至于。”
“我知道!”嫣儿突感心戚。“也许……问题不在他,是我在逃避吧!”
望着明月,此时的她思绪已乱,面对平时吊儿郎当模样的东方宇,起先她是讨厌的也告诉自己要讨厌才行,哪怕到最后的演变是成为他的未婚妻,她也深信一个寻欢浪子不会对这件婚事坚持多久,或许一开始自私的任性让她只想感受那份呵宠的感觉,因为她开始不讨厌大烂豹温柔说话时的笑容,只是没想到当这层心防撤去时,感情早已悄悄滋生……起起伏伏的心情,让她难以面对自己早已对东方宇情意深种。
今夜他可以说为任务寻欢,以后呢……如果成婚后,他是否只要兴起,也依然这么夜夜寻欢?人人说他是月兑缰浪子,浪子的心有可能为一个女人而停留吗?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连日来形成一股巨大的不安盘踞在嫣儿心头。
见多识广的老总管了然一笑。“四少爷性情如风、处事随兴,这样的个性难免让你感到不安和不踏实,可是由衷地说一句,平民百姓有平民百姓的苦处,皇亲权贵也有皇亲权贵的无奈,四少爷身为东方世家的一分子又掌握江南事业,无论是为着生意或为朝廷的办案需要,他都得立身黑白两道接触三教九流,放浪形骸不过是一种保护色,他的真实并非如此。”
老总管这席话,让嫣儿不禁想起姊姊兰情说的──。
四少是放纵过,也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出身世家又立身黑白两道,他有他的情非得已……
“四少爷对嫣儿小姐是真心喜爱,因为他已对朝廷表明婚后将不再接受任何任务,只能以东方世家广大的商业命脉,提供进一步的情报消息,无法再……”
就在嫣儿听得聚精会神时,前方突传来一阵激扬的打斗和喧嚷,在已暗的天色笼罩下,沸腾的人声和把把燃起的火炬之光由远而近。
“不好了,是夜盗!”老总管脸色一变。
“夜盗!就是今夜要逮的珠宝大盗吗?”嫣儿也惊愕。
此时整个府内顿时光芒大放,全部的灯笼火把大亮,一时间亮如白昼,有一队整装的人马持着火把赶来,为首的队长一见到嫣儿忙上前禀告。
“三小姐,小人是岳盟主手下,他命小的保护你到东厢回避,这里很危险!”
“那姊姊呢?”嫣儿慌得想起还在偏厅内的姊姊。
“岳夫人已到东厢,目前府中的妇孺仆人都过去了,小的是出来找你和老总管!”
“四少他们……没事吧?”嫣儿忧心地问。
“四少和岳盟主正在调度人马,纪崇少爷和天沐少爷负责追捕逃窜的夜盗,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三小姐莫担心,而且夜盗狡滑,分批逃窜,现在整个‘澄园’内外已布满四少借调来的官兵和岳盟主的手下,三小姐还是先到东厢房避着吧!”队长见前方越来越逼近的人潮和刀剑交击的声音,神色颇显惊慌。
“快走吧,三小姐,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老总管也感苗头不对地道。
“你们带路吧!”四周喧嚣震天,持着刀剑的人潮来来去去,一反方才的宁静,让嫣儿心惊胆战,当下随着保护的人马往东厢而行。
却才转身,一道雷厉的气流横扫而来,纪崇的大叫声也随之传来──。
“嫣儿──快退开……”
还意识不到何事的嫣儿马上被迎来的掌风扑倒在地,她避过一道剑光,在大睁的双瞳中,讶然的见到如鸽蛋大小的白色丸子投来,猛一触地便嗤地一声,爆出巨大的白光烟尘顿激,一片茫茫如坠五里雾中,周遭保护的人马也因这突来的变化而冲散。
“大哥──管家老伯你们在哪──”她爬起身后,急得在阵阵浓烟中唤着。
“嫣儿!”
“嫣儿,你别怕!”
是大哥和天沐哥的声音。
“大哥、天沐哥!”她循着声音走去。
“嫣儿?是纪三小姐,东方四少的未婚妻吗?”身后突传来一低沈的确认声。
嫣儿大喜回头,以为是随行的保护人马。
烟尘中的纪崇和伊天沐焦急地想挥去这朦胧不清的白雾,好救出陷在危境中的嫣儿,却突传出骇然的尖叫,纪崇、伊天沐一怔,一见白雾中飞出的黑影,两人同时紧随跃出。
“大哥、天沐哥……”
“嫣儿──”纪崇和伊天沐惊愕地见到前方大石上,二名一壮一瘦的汉子挟持着嫣儿,精瘦的男子持着匕首横在嫣儿头上。
“都往后退,否则这娃儿的颈子不小心多一道口,别怪爷们不懂怜香惜玉。”
另一名满脸大胡的魁梧大汉,看来像是带头的男子,对着身旁的同伴示意。
“呀!”嫣儿痛然咬唇,因为颈上的匕首更加推进,血珠沁出。
“嫣儿!”纪崇冲动的要上前,却被伊天沐搭肩拦住。
“冷静一点,你难道没发现大家都赶来了,只有定翔和东方宇不在,他们不可能对这边的消息不知道。”
这一提醒让纪崇定下心来,定眼看向四周,白烟早已散去,果真隐藏在“澄园”暗处的人马都已陆续赶来,此次为逮捕这通缉已久的珠宝大盗,除了岳定翔的人马埋伏园内外,园外则是借调来的官家势力。
“目前只好先拖住了。”未见定翔和东方宇,纪崇心中有数,他朝前方喊着。
“别伤害你手上的人,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听闻此话,为百者扬声大笑。“这么一个可爱的小美人,要我这么简单就放了,还真不舍得呀!”他暧昧的手指朝嫣儿脸蛋抚去。
“哇──”带头者突地惨叫,因为嫣儿猛一张嘴就咬住那不规矩的手指。
“老大──臭丫头──快放开──”一旁的属下既不能放开嫣儿,只好更用力将匕首捱近,要她松口。
纪崇见状拍着额头,哀叹老妹干么这时不安分的乖一点,伊天沐则是有点傻眼,嫣儿的个性是这样的吗?
“贱丫头──”为首者终于救下自己的手指头,怒得扬手。
“救命呀──”逞一时之快的嫣儿马上大叫。
“你敢碰她一下,就绝对走不出‘澄园’。”纪崇凛声道。
“哼!”领悟到目前的形势,对方放下手,脸色却较先前罩上了一层冷厉。“我有三名属下在东方宇手中,想这丫头平安无事,就叫东方宇带人来换。”
“恕难从命,我东方四少逮到的人,从来没有再交出去的。”懒洋洋的声传来,东方宇潇洒的身形像趁着月色般由人群中走出。
“东方宇──你存什么心呀──我还不如那几个獐头鼠目的垃圾吗──”不待夜盗有任何反应,纪嫣儿率先发难,她可气死了,未婚妻被劫,他竟然还这么悠悠哉哉!
“臭丫头,什么是獐头鼠目的垃圾,讲话给老子小心一点!”受到侮辱,带头的大胡子不爽警告。
“小心什么──死夜盗──你照镜子都不惭愧的呀──”她越说越愤慨,颈子虽处于威胁中,双脚却又跺又踹的发泄主人的不满。“满脸横肉、面目可憎,一脸失败相就罢了,还只会挟持弱小,真是无耻之徒,胡子留满面就以为很有个性呀,知不知道半夜走在路上,别人还以为你是出来捉鬼的钟馗咧!还珠宝大盗,看看你们的样子,老大长得像卒子,部下瘦得像竿子,看来都很没脑子,浑身马骚味,恶心死了,居然敢抓着本小姐骂臭丫头,你们才臭呢──”怒火让她出口成文、骂人成绝的本性一显就收不回来,连原本拿匕首抵住纪嫣儿颈子的瘦排骨,都改成捉紧她挥动的手,免得她情绪高亢中,乱挥乱踹的拳脚会往前方的老大飞去。
东方宇和纪崇是对望一耸肩习惯了,伊天沐则完全目瞪口呆的愣住了!小嫣儿不是温柔婉约不擅恶口吗,怎么骂人溜得像日常对话?
“他妈的──臭丫头──再叫──”胡子老大气得胡须高翘,又是扬手示意要她好看。
“救命呀──”胆识不过片刻的嫣儿也再次放声大叫。
“别叫啦,夜盗都没你吵,早一点回去乖乖当待嫁娘不就没事了,现在尝到苦头了吧!”东方宇一副无奈摇头,左右两旁的纪崇和伊天沐也开始像看戏的一样悠然环胸。
“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纪嫣儿简直豁出去了,管她生命遭威胁,只知挥舞的拳脚改了方向。“你没有良心呀──说什么喜欢我会为我付出生命──都是骗人的──你这死狎豹──本姑娘月兑险后绝不会解除婚约了──我要天天缠着你东方宇,整得你东方四少日子难过──”她张牙舞爪的鬼吼鬼叫,让挟持的夜盗开始后悔捉错人了,哪个不好捉,捉到一个不合作的麻烦人物!
而这句话却教东方宇扬唇。“好,小狐狸,这可是你当众承诺,月兑险后绝不再闹解除婚约的事!”
“对,我说的,怎么样,本姑娘一定闹得你天翻地覆……”
“好,就等你来闹得我天翻地覆。”他轻笑,朝她挑挑眉的拋个眼色。
搞什么呀!见他依然愉快的样子,嫣儿可不悦极了。“你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本姑娘跟你说真的……”
东方宇俊俏的面庞更加灿烂明朗。“我也说真的,记得,天天缠着我,别失信呀。”
“行了,打情骂俏别在爷们面前!”胡子老大喝断他们的对话。“东方宇,不拿老子的部下来交换,就别想这个聒噪的丫头会活着到你手中。”
聒噪!居然敢说以端庄淑静闻名江南的纪三小姐聒噪。嫣儿冲口要再开骂。“唔、唔唔──”一旁的瘦子却马上收起匕首,摀住她的嘴反剪她的双手,想将她常开点,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她挣扎着双脚乱踢往高一踹……。
“他妈的!”胡子老大切齿的模着被踢中的后脑。“排骨竹!看好这鬼丫头的脚,否则老子拆了你这身骨熬汤。”
“是,老大──哎──臭丫头别咬──”一听到威胁,排骨竹更费力的想制止剧烈挣扎的纪嫣儿,手指却反被咬中。
“唉!”这一声叹气不约而同出自东方宇、纪崇和伊天沐,连其它围捕的人马都陆续摇头一叹,大家显然都不是为着被挟持的嫣儿,而是挟持她的倒霉鬼。
“够了,谁再用那种眼神看来,老子可大开杀戒了!”原本是虎虎生风的领着属下四处闯荡,到哪都无往不利,如今来趟“澄园”就像犯煞一样,连连失利不说,挟持个人质,都还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这要向来威风八面的老大面子里子往哪搁!“东方宇,老子的提议你的回答是什么?”
“本少爷当然不能让亲爱的未婚妻有丝毫损伤,可是交换人质有违我的原则,话说回来,费这么大的劲诱你们这票人进入‘澄园’,当然也不能让你们再踏出去,只好……”他语气一顿,露出神秘一笑,背着手看似漫步的缓缓踱进。
“别在那婆婆妈妈的怪笑,再不说,老子就先在这丫头的脸上刻几道花。”深知江湖人称侠豹的能力非比寻常,胡子老大心生警惕的要一旁属下注意。
“只好……让你这有情有义的老大一同进监牢,去陪可爱的部下了。”他一击掌,从容道。“定翔,有人要伤你这两广盟主疼爱的小姨子,还不出现!”
两广盟主,岳定翔!这个名字才刚闪过脑海,头上的枝叶已传来沙响,猛一抬头即见一道疾影旋飞如风,寒光剑刃在夜空中锁定目标直刺而下。
“老大──”排骨竹惊惶大叫。
胡子老大一震后忙挥剑挡招,却已失去了这顷刻间的良机,更何况他面对的人更胜一般江湖高手,手中剑被硬生生劈断,直往他脑袋而去,吓得他魂飞魄散的以为自己要脑袋不保了,却见长剑在额前一指间停下。
“姊夫!我就知道你最英勇、最可信赖了──”嫣儿完全忘了一旁的排骨竹欢呼着。
“今天这英雄锋头可都让这家伙独占了。”见到老妹那满是崇拜的眼神,纪崇大感吃味地朝另外两人道。
“还怨,认分点当旁观者不错啦,遇到你老妹呀,我们没沦落为那两个角色已经是祖先有灵了。”东方宇瞥瞥那两个倒霉的夜盗,伊天沐也深表同感,今天可对嫣儿有进一步的认识了。
“现在就换本盟主在你脸上刻花,至于刻什么就看我的小姨子如何说了!”岳定翔手中的剑直指惶恐的胡子老大,朝嫣儿期声道。
“老大──”见到首领败了,排骨竹怒扬手中的匕首直取嫣儿的咽喉。“我杀了你……”
“哇,关我什么事──大哥、姊夫──”吓得嫣儿抱头惊喊,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一个更快的力量拥入怀中。
“本少爷说过不能让亲爱的未婚妻有丝毫损坏,怎能让你坏了我伟大的的誓言呢?”东方宇一手揽着她,轻笑的在嫣儿头顶上道。
“呃!”嫣儿抬头望去,随即骇声尖叫。“四少──”但见东方宇以手臂挡住刺来的匕首,短薄的刀身有一截没入他臂中,而逞凶者也教东方宇以受伤的手臂更快的反手点穴制住。
嫣儿花容失色的看着那淌满鲜血的手臂,却只见负伤者还神色自若地甩甩手,诡笑吟吟地在她耳畔说:“早说能为你付出生命,现在先付条手臂证明,你可别负心喔?”
没受伤的纪嫣儿比受伤的人还脸色苍白,尤其听到会付出一条手臂她更是倒喘一声,可以知道为何母亲大人听到不愿面对的消息会昏倒,因为此刻她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想到独臂的东方四少,她真的昏厥过去了!
“喂、喂,小狐狸,我开玩笑的!”虽乐得有佳人在抱,可没想过她是这样入怀的。
纪崇一副自作自受的睨着他。“爱玩吧,没需要你用手臂挡,还来演这一出戏码,明明伤得不重,瞧你说的像要废掉一样。”
“我不过想证明一下真心,让她有愧疚感,谁晓得她这么禁不起吓。”东方宇无奈地抱起嫣儿,确实是不用他以手臂挡匕首,却临时起意想整整这可恶的丫头,三天两头就闹着要解除婚约,结果玩笑开过头!
“好了,先抱嫣儿进去休息,顺便包扎一下伤口吧,这里交给我和纪崇,天沐还得负责将夜盗押送给外围的官兵呢。”岳定翔拍拍他的肩。
接着众人又陆续动作起来,今夜的“澄园”分外的灯火通明,也格外的喧嚷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