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在第二天之后就离开了神农峰,身上背着满满的药罐子,打算当日行一善大使。
他首先回到了他们原本居住的村子,请人写了好几大张的公告单子,第二天,城里城外都贴满了大大的公告——
从明日起,凡受五毒教之毒所伤,在此城一个月内免费发配解药,各门各派皆可领取,药丸有限,速到速取!
公告出来后,不少人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那个扛着大袋子坐在城门边的少年,却没有人敢靠过去,毕竟五毒教的积毒已久,天下没有几个人相信这样的年轻人会有解毒的方法。
“那个就是贴公告的年轻人?太年轻了吧!他真的能够解毒吗?该不会是唬弄人的吧?”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赶时间,就在这城里等等看也无妨。”
“嘿!假如真的有效的话,我就是抢也要抢个几颗来,我们门派里受到五毒教毒害的人还不少。”
不管那些人的议论纷纷,田伯光依旧每天扛着他的大袋子坐在城门边,就这样等了五天之后,一个半身溃烂,全身泛着恶臭的汉子爬到了他面前。
“请问……这里就是治疗五毒教毒伤的地方吗?”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着。
田伯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后说:“没错。看你这个样子,是中了五蛊蚀身毒吧!”
男子眼底冒出精光,猛点头,“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就不知道我这毒能不能治?”
“是五毒教下的毒就能治!”田伯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瓶子,然后从里头拿出三颗药丸,“第一颗你化了水服用,可以把里头的蛊毒给排出来,剩下的两颗,分早晚各一,拿点酒化了去除身上的外伤,便可去毒,剩下的外伤直接去一般的药房里抓药即可,不过你中毒有些日子了,功力可能会减弱一点,但要身子痊愈是没问题的。”
“只要能治好这毒,就是武功尽废,也心甘情愿。”男子眼底散发出希望的光芒,诚恳的说着。
“那就好,明天伤好了的话,再来我这里一趟,我有点东西给你。”田伯光没忘了这次日行一善的最终目的。
他这次下山,就是要让该得报应的人早点明白自己犯的过错,至于替人解毒,也不过是计画的第一步。
一旁观望的人全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第二天一大早,更多的人围绕在城门边,等着昨天的那个男子出现。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了将近傍晚,就在所有人几乎以为田伯光是在招摇撞骗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赫然发现,他就是昨天还满身恶臭的男子,如今除了看起来脸色发白外,竟然已与常人没啥两样,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
“天啊!这是昨天那个还全身溃烂的男人吗?”
“不过一天,看起来毒真的解了!”
男子一见到田伯光,立刻跪倒在地,“神医救我性命,我无以回报,往后如有任何差遣,在下义不容辞。”
田伯光对于他解毒之后的样子一点都不意外,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一桩小事,把这个上面的事情做到即可。”
男子看了上面两句话,点了点头,“神医有命,自然不敢不从,就此告辞。”自那个男人解毒成功离开后,几乎所有人都为之疯狂,许多武林人士天天都到城门口来排队,各大门派得到消息,也纷纷派出门下弟子前来取药。
毕竟这几年受到五毒教制约的门派实在不少,现在有人如此大方捐出解药,向然每个人都急着赶往这座城。
田伯光一边派药,一边让江湖各路人士看那张纸条,上头只写了两句话——追杀五毒教余孽,孤立南方武林世家苏家!
第一个是为了斩草除根,第二个则是不希望他在办正事的时候有人来打扰。
这些天下大大小小的门派,几乎都拿了他的药丸,谁敢不办事?
一个月后,正式放药完毕,田伯光收拾行李往南方而去,这次他的目的地是南方的武林世家苏家。
在他进入苏家所在的城镇之后一个月,苏家夫人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哑了,然后苏家老爷得了不举之症,整日都躲在房里摔东西,而苏家人似乎也开始走霉运一样,以往只要报出苏家的名号就能够在江湖上行走方便的苏家子弟,却在一夜之间从座上宾变成门外客,据传这都是神农派派药之人的唯一要求。
而许多近支子弟,更是怪病缠身,寻求武林人士协助却不受到重视,陡然,武林世家苏家的声名一落千丈,许多依附的侠客都——求去,原本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的苏府,顿时零落车马稀。
田伯光觉得这样的报应差不多够了,为了怕他们不明白起因为何,还将苏家老爷那些薄情寡义的事迹,以及他夫人的种种恶劣行为全都写成了一张纸,然后大大的贴在城门口,让来往之人可以好好的“观赏”。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八卦之中就是丑闻最为人所津津乐道,不出三个月,苏家名声扫地,从此闭门谢客,不敢再以武林世家自居。
田伯光潇洒的走出城门时,还不忘沾沾自喜的说道:“嘿嘿,不错不错,多嘴的闭嘴了,花心风流的也断了根,呼?我终于可以回家交差喽!”
时隔快半年,他终于光荣的完成了掌门师叔的任务,高兴的提起行囊回家。回去的时候,婶子应该已经生了,这下子他总算可以月兑离“最小”的封号了!
当田伯光兴高采烈的回到神农峰时,却赫然发现所有人竟然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绕在掌门师叔的屋子外面。
他随便抓了一个新进弟子问:“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
“哎唷,左护法,你不知道吗?掌门夫人要生了!”
“生就生,怎么一堆人围在这里?”这些人是没看过人家生孩子啊!
“唉!就刚刚掌门正在指点我们种南蛮移植过来的血火鹤,结果一听到掌门夫人要生了,顺手就把整包的血火鹤种子拿走,我们围在这里是在等掌门什么时候可以把种子还给我们!”
田伯光无言了,这山上住的除了他和婶子还有田若水以外,估计已经没有正常人了。
全都是一群种田的狂热分子!脑子里面除了种田以外,大概也装不下其他事。突然屋子里头传出一阵细弱的婴儿哭声,所有人同时欢呼。
田耀农没多久带着一脸笑意从里头走出来,所有人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掌门,快,血火鹤在培养种苗之后该怎么继续种植呢?”
“掌门,那天你移植的石灵芝看起来有点枯了!”
“掌门……”
眼前这热闹的景象,虽然已经有几年不曾看过了,但还是一样让人很受不了。
唉?还是进去看看婶子的情况吧!起码里面应该都是正常人,至于外面这群种田的狂热分子,就让他们抱着锄头还有粪肥,一起去田里边打滚吧!
苏荷生产完苏醒时,抬头一看,身边守着她的是田耀农,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马上惊醒。
“怎么了?痛吗?”
“不……不痛……”一想到生产时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原本以为自己醒过来以后应该会痛到承受不了才对,谁知道她除了嗓子因为喊了许久有点哑以外,并没有特别疼痛的地方。
田耀农高兴的笑了,“太好了!我让若水用我栽的玉白菜当药引,做出一款新的药粉,成效果然不错,你刚刚睡过去之后,我让稳婆用那些药粉替你上过药了,就是希望你醒来之后不会太痛。”
当然,为了配出这款新药方,还有找寻那些珍贵药材,花了他和若水多少力气这件事情就不必说了。
而这些药粉传了出去之后,成为江湖上最有名的创伤药也是后话。
第一次看见丈夫表现出这种孩子气的神情,让苏荷有点错愕,但随后便接受了这个对研发农作物与新药引有着极度狂热的丈夫。
“对了,宝宝呢?”
一听见妻子问起儿子,他连忙将旁边小木床上的婴儿抱到她怀中。
小婴儿整个脸还皱巴巴的,眼睛也还闭着,但似乎感觉到回到了母亲的怀中,侧着脸靠近苏荷的怀里。
她轻轻的碰着他柔女敕的小脸,低叹,“好想让娘也看看……”
田耀农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顿了一下,跟她说了,“苏家已经倒了,那个男人以后再也无法风流,而你的大娘则是再也不能说话了。”
苏荷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会?号称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苏家倒了?!
田耀农坚定的望着她,她看着他眼神中的认真,心中一颤,“是你!”
他淡淡一笑,“我说过的,报应会来的。”
苏荷红了眼眶,知道那不是什么报应,那是他为她所做的付出,她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哽咽出声,“有时候我真的想告诉自己不要去恨、不要去怨,但我还是没办法,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我终于吐了心中的怨气……真的……但是我更感动你为我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与其等着不一定看的见的报应,不如我帮个忙,让他们早日自食恶果,我想这样你的心结或许就可以解开,真正的放下了。”
自从听完了她的过去,及心中解不开的结之后,田耀农就想着该怎么做才好,于是第二天他便让田伯光下山,因为他还要守着她,所以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田伯光去执行。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过去的伤痛太深,依妻子的个性,她不会记得那么牢。
他很清楚,那捆绑着她的,不是过去的回忆,而是回忆中的那些人。
每看见一次,她就会记起那些日子的痛苦;每听见一次,她就会想到那些不堪的谎言。
有时候,痛苦不是一朝一夕而成,那是如同穿石的滴水般,一滴一恨,才更无法忘怀。
那不是恨得深或者是伤得太重的问题,那是将悲伤和不甘都刻在骨子里的痛。
“就这样放下吧,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田耀农对于安慰人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只能照自已的感觉说:“还有,你母亲的牌位和骨灰我也让人取回来了,就安置在我们后山上,等有空的时候,你也能去祭拜你母亲,她也能和你一样,永远的月兑离那个宅子的束缚了。”
苏荷感动的笑了,“田大哥,我会的!以后我们就在这山上平静自在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还有我娘……
我相信她也会感到安慰的,毕竟那个宅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嗯,你能这么想就好,虽然山上生活用品比较缺乏,可能要久久才能下山采买一趟,但是这里因为地理关系,几乎四季的蔬菜水果都能种,所以我们即使住在山上,想吃遍大江南北的好料绝对没问题。”
“真的?”苏荷既惊讶又高兴。
“真的!”田耀农保证。
应该说就算山上没有,他也会想办法去弄几颗过来,亲自研究到有为止。总之,现在是亲亲夫人最大,夫人说什么,他都会尽力去做到!
二年后——
“快!抓贼啊!有人偷菜啊!”天才刚蒙蒙亮,小村庄里传出一阵狗儿狂吠,然后就是农人喊抓贼的吆喝“快快!抓贼了!”
“快啊!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没良心了,你说好手好脚的偷什么东西呢!还别的不偷,就专偷那些个不值钱的大白菜,也不知道到底存的是什么心!”
旁边的女人们追不动了,干脆就停在路边说起闲话,殊不知,就在她们说话的墙后边,那个“偷菜贼”正窝在那里捧着白菜直喘气。
田伯光觉得自己倒霉透顶,这几年下山,他什么正事都没做,除了帮神农派寻找一些少见的草药还是作物以外,就是得为“掌门大人四处去偷菜。
原因无他,今年他婶子又有了,但这次怀孕特别嘴馋,就是喜欢吃些山上没有的蔬菜水果,结果逼得他四处去偷菜不说,还要拔那些可以继续生长下去的,然后移植到山上去。
唉声叹气完,田伯光听着那些农妇的声音似乎已经远去,才哀怨的抱着两颗大白菜,奔回神农峰交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