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总在心底深切的想念他们,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小离。我对自己承诺,一旦成功通过考验,我一定即刻去找他们,寻找那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可是庄子的离去,却叫我无比抱憾,想着他最后一刻倒在我怀里时的表情,他最后一眼望向的那一片晴天,我知道,他想回家。他们陪伴我整整九年零三个月,这样深厚的感情冥冥之中已将彼此连为一体,早就分割不开,失去庄子,无疑是我心中深切的痛。所以,不顾帮会元老的阻止,我执意请求外公追封他为暗龙,那是他数年来的追求,也是我们共同的心愿。现在,我要替他会一会那个冷血无情的秦剑南,势必要替庄子讨一个公道!
我冷冷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他靠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我,旁边的女人一脸鄙夷的转过头去,无话。“你今天来又有什么事麽?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他跟我秦家没有任何关系。”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我心中火气直冲脑门,我想我眼中的冰冷将他吓到了,他不敢直视,尴尬的将目光转开。
“就因为他的妈妈是穷人家的女儿,你就连带的连亲生儿子都抛弃了吗?任你百般狡辩,血缘总是断不掉的。”我强势的目光扫过琴家上下,那女人脸色瞬间绿了。“不要提那个贱人!她以为靠肚子里的孽种就能抢赢我,就算她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我成为了秦夫人,哼!”我努力的控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看着旁边的薛白紧握的拳头,不禁感叹,幸好只带了好脾气的薛白来,换了旁人,拳头怕是早就挥过去了。
“你不过是仗着家中的权势和满肚子的肮脏诡计霸占了别人的丈夫,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吹嘘!你,口口声声的骂着的那个女人,在生下他秦家血脉的那一刻就闭眼了,你这样歹毒心肠,就不怕报应?”我声声狠戾,直逼的那个女人双目圆睁,久久无言,或许她是想不到,被一个少年刺中她心底的秘密。
“秦剑南,庄子死了,死在了你的绝情之下,是你的懦弱害死了他,是你这个懦夫葬送了他幸福的机会,他那样哭着跪在你面前,声声的呼唤着你,你竟连手都不敢伸一下,知道吗?你害死了你唯一的儿子!”我的愤怒倾巢而出,如果不是看在庄子的份上,我一定会当庭给他一巴掌。
“什么?你说他怎么了?他死了?”秦剑南脸色僵住了,眼神一阵慌乱,他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寻找一丝确切的答案。“他死了,三天前已经下葬,他想回家,他要回家,我要你亲口承认他,他是秦庄,永远不会改变的秦家血脉!”我没有错过那个女人脸上赤果果的欣喜,多看一眼,心中的恨意就多一分,是的,我恨她!恨她的贪婪与恶毒,恨她让庄子走向了那条不归路。秦剑南沉默了,低着头不再说话,我看了一眼他两鬓的丝丝白发,心中不禁也为他感到悲哀。
“少主,龙爷请你过去一趟。”我放下手中的水壶,看了一眼开的正好的菊花,随那名小弟向暗夜大厅走去。看着那略显苍老却依旧威严的面容,我端正的站在他面前,微低下头,叫了声“外公”。“坐下说,你们先退下。”外公指了指他边上的座椅,我顺从的走过去坐下,等着他发话。下面的人都走了,门被带上,只有外公的贴身保镖德叔守在外面。
“这个你要向我解释一下吗?”。他拿着今天的报纸轻轻的搁在桌上,我疑惑的拿起来,‘秦剑南之子’几个大字赫然印入眼帘,文中是秦剑南详细的叙述,他承认了!他终于公开承认庄子了!我一脸欣喜,几乎要笑出声来。“你去过秦家了,是吗?”。外公脸上看不出喜怒,我默默点头,心中忐忑不定。
“你还记得我说过吧,不能跟任何企业、官方有任何瓜葛。”我低下头,不知道此次会受到什么样的惩戒,但心中却无比喜悦,庄子应该也很开心的吧。“下个月开始,正式参加帮会核心任务吧。”他缓缓的开口,定定的看着我,眼神中的期盼越深。我惊讶的回望着外公,是什么让他心软了呢?他一向严令帮规,任何人犯错都要接受处罚,自己也曾多次被罚,只是不知他这次为何会纵容自己。
“是,知道了,多谢外公!”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想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外公,我想去看看他们,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我殷切的等着他的回答,他会答应的,毕竟,那也曾是我的家人呢!“不必了,哎!”外公深沉的叹息,之后背过身去,不再看我。我只觉得身体一阵僵硬,为什么?为什么外公这样绝情?“外公,那是我的亲人!九年了,德叔把我带回暗夜已经整整九年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强忍训练的苦痛和思念的煎熬,就是为了能再次与他们相见!”我颤抖着声音,眼中只剩下浓浓的悲伤和不解。见他始终不语,心中气急,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莫家,没了”他惊魂的声音在我即将推门的瞬间响起,我一个踉跄,抚着门框,似是听到了一阵惊雷,只死死的盯着他微红的双眼。“七年前,莫子儒夫妇遭遇一场车祸,当场丧生了。”我颤抖着,震栗着,眼泪不听使唤的奔流着,然后颓然滑落在地,却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公走过来,抚着我的肩,我感觉他的手也在抖着,心一下子就空空的,好多愤怒,好多情绪,却发现一阵茫然,找不到方向了,一直期盼的家没了,一直等待的亲人没了,我想笑,扯着嘴角,却发现一阵刺痛。
不对,不对,还有她呢?“小离呢?妹妹呢?她在哪里?啊?她还活着对不对?对不对?!”我发疯一样的摇晃着外公的手,期望他给我一个美好的结局。
“听说,七年前就失踪了,我派人去找过,没有下落。”“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不是的!你骗我对不对?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这就去找他们,他们一定在等着我!”我拼命的想要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的一阵无力,爬起又跌倒,再爬起再跌下去。我不觉得疼,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莫名的堵,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真的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立刻就醒来的梦。
“孩子,坚强些,你还有我,还有我啊”外公的声音渐渐含糊不清,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眼前人影晃动,听不见,我什么也不想听见,就这样睡过去吧,睡过去就再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了。
睡梦中,我仿佛听见孩童欢快的笑声,一阵阵,银铃般清脆,悦耳。我努力追寻着那声音的来源,前方模糊的身影渐行渐远,我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却始终离她好远,好远。我想要呼喊,希望她停留,我感觉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的追赶她的身影,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的面容。我嘶哑着无声的嗓子,心中一遍遍祈求,别走!别离开我!妹妹!别走!!
“少主,少主!醒醒,你做噩梦了,快醒醒!”子君轻轻摇晃着病床上已经昏迷整整两天的人。看他在梦中苦苦挣扎,那样痛苦的表情,好心疼。他流泪了?看着他闭着的眼睛滑下滚烫的泪水,子君一阵无力。是什么让他这样悲伤?看他痛苦的表情,为什么感觉心里好难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向坚强的少主竟然会不明原因的昏迷这么久,一阵担忧浮上心头。
是谁?谁在叫我?谁在摇晃着我?吵的那片笑声完全消失了。我不想醒来,可是愤怒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酸涩的眨了眨眼睛,我怎么在医院?“少主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两天了,我、我们好担心你呢!”听见熟悉的声音,我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疲惫却异常兴奋的神情,我压下了心中的悲伤。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说完,我径自起身,有些乏力,可我现在只想回家!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我不相信他们就这样离开我了!我不信!
“少主!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下床!”子君急忙拦住我,看着只有我肩高的女生,听着那着急的语气,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暖流。“你是医生,我相信你说的,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别拦着我,我是认真的!”说完不等她反应,侧身走出病房,匆匆离去。
身后一辆银色汽车一路尾随,我知道是云缺,他们担心我的身体,可是如果真的失去家人,我还要什么身体!一路疾驰,顾不上疲惫,只想快点赶到莫家,我始终不肯相信外公的话,或许只是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吧!导航仪提示左转,我穿进一条街道,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公寓。太久了,我太久没有到过这里了,以至于要依靠导航仪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将车抛在门口,我慌忙下车,按下门铃,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发抖,额头细密的冷汗,风一吹,一阵凉意。
“请问你找谁?”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一脸好奇的盯着我,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我努力稳下自己的声音。“请问,这里是莫家麽?”见她摇头,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不甘的再次开口:“那你知道原来住这里的人家去哪里了吗?”。“我们搬进来已经七年了,听说原来的主人早已经不在了,不过,那户人家有个公司还在的,你去那里找吧。”妇人说完,转身进屋了。我却一下呆在了原地,不在了,不在了?不要啊!不要!!
我不知道怎么上的车,发疯似的飞车离去,一路开到了海边,凉凉的海风刮着我的脸,我忽然想笑,仰着头,笑声一阵惊恐,笑着笑着,眼泪却出来了。“爸爸,妈妈!妈妈!!啊!!啊!啊啊!!”跪坐在潮湿的海滩,我狠狠的捶打着脚边的细沙,没人看到,此刻我发狂的眼神有多嗜血。望着海水卷起的波浪,我多希望那片汹涌的暗潮也把我带走、吞没,一点也不要剩下,不要留下任何关于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