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清晨六点,一间独立的看护病房内,子夜站立在床边,目光胶着在病床上的女子身上。她还没醒,也许是太累了,子君说她很虚弱,加上焦虑受惊,所以导致了昏迷。昨夜听云缺说,她们似乎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她叫珊珊,另一个名叫小鱼,是因为想要忘掉过去,所以她连名字都改了吧。
正感怀她的曲折命运,门轻轻的开了,云缺默默的走进来,冲他点了点头。看了看仍然昏睡的莫离,看样子暂时不会醒,二人遂即出得门去。转过走廊,推门走进一间办公室,反手将门带上,静静的站立在窗前,示意云缺开口。
“是苏家小姐指使他们的,内容是‘夺命’!至于原因,据说是因为她们抢了苏小姐的风头,让她失了颜面,所以”云缺有些后怕的想想,要是当时老大迟到一会,或是与她们错过,那她们岂不是已经命丧黄泉?想着都忍不住一阵恶寒。
“失了颜面?她苏苏的面子值几块大洋?胆敢痛下杀手?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本领通天!”子夜怒不可歇的攥紧了拳头,只要一思及昨天那血腥的一幕是发生在小离身上,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
“还有,她们的真实身份是基隆乔家的小姐,听说是为了找一个叫‘莫叶’的哥哥,这个哥哥,不会指的是老大你吧?”云缺说着说着一阵心慌,当年为了那个妹妹,差点就没了这个老大,要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两个中真有一个是老大的妹妹,那
“你说她们是人称‘大乔小乔’那两位乔小姐?”乍听之下,子夜一阵发懵,原来自己一直听着她的消息,却不得见。她竟流落到了基隆的乔家,这样看来,这些年她过的还好,心底总算是多了些安慰,想来小鱼也是她在乔家结识的了。
“大哥,大哥大,那个谁、那个、”门咚的一声开了,阿朗急吼吼的闯了进来,话却说不太清楚,只一顿手忙脚乱的比划,气的云缺一个爆栗就敲过去,亏得自己还总在老大面前夸阿朗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真是被他急死了!
“哪个哪个?你能不能好好说,立正!说吧。”云缺毫无形象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阿朗才一句‘那位姑娘’,云缺就夺门而去,速度比子夜一点不慢,只剩下阿朗楞在原地,有点悻悻然的嘟囔后半句‘她醒了’。
昨晚子夜亲自守在莫离床前一整晚,小鱼那边就是云缺在看顾着,临天明了才换阿朗在那里守着,云缺则出去提审了昨天那个行凶的人。现在看阿朗的表情跟‘肢体语言’,不用想就知道是小鱼那里有情况了。等到二人推开看护病房的门,看到的却是一张空空的床,两个人一脸呆滞,这个是什么情况?见阿朗也已经过来,云缺正欲发飙,却听闻另一件病房内传出哭声。
“她一醒来就找珊珊姑娘,我怕她着急就告诉她了,但是我也说了叫她等我回来再带她进去的大哥,大哥我说了叫她别动的!是真的!大哥!”阿朗见云缺一脸写着回头找你算账的表情,哭天抢地的跟在后面解释。
趴在莫离床边哭的梨花带泪的小鱼,全然不知背后已经在殷殷渗血,只一味的攥着莫离的手,声声呼唤。云缺实在看不下去,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小鱼见莫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又苍白憔悴,心中这个害怕呀!眼泪就哗哗的往下落,要不是她手上传来的温度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小鱼都几乎要以为莫离已经香消玉殒了。正哭得伤心欲绝,冷不防的被人拽起,她忙回头去瞧。
“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又要害我,你、那些人是你派来的吗?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小鱼一回头,见到云缺这张脸,顿时失控。任她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要害她们,唯一能联系起来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坏人’了。
“你冷静点,嘘!嘘!安静点!听着,我没有恶意,我们不是害你的人,是救你的人!知道了吗?”。云缺被她雨点般的粉拳砸的手忙脚乱的,只能捉住她的双手扣在怀里,不过这个姿态却让人有点侧目。
“救我的人?你不会再害我了?不会再害三三了吗?那、那为什么三三还不醒过来?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答我”小鱼说着顺势伏在云缺肩头悲切切的呜咽着,子夜示意云缺将她先带离房间,云缺半哄半拽的将小鱼带回了原先的病房。好不容易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子夜才有机会详细的询问她和莫离这些年的状况。可是才一开口,却道出孤儿院的六年生活来,一下子将子夜的欣慰降到冰点。
“你们在孤儿院生活了六年?是从几岁开始的?后来又为什么到了乔家呢?”子夜急急询问着,心中却似打翻了五味瓶,道不出的酸涩苦楚。小鱼哽咽着声音,缓缓说着这些年的辛酸经历,字字句句离不开莫离,每每说到莫离对自己的呵护与疼爱,就忍不住眼泪泛滥,听的屋内的三个大男人都忍不住眼眶泛红,鼻头发酸。
“如果不是院长妈妈病倒了,我们也许还在孤儿院苦守着,那一天,我们去看院长妈妈,被新来的院长抓到了,他拿着那条粗粗的鞭子抽打三三,还罚我们不准吃饭,一直扫地扫到晚上。我吓都吓死了,三三心疼我,看我饿的快昏倒了,才偷偷背起包袱带着我离开了那里。你们不晓得我有多害怕,可是三三好勇敢,一直牵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怕她总是很能干,有什么好的也都先让给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她更疼我了!可是我却什么都给不了她,也帮不上她。我知道她一直想念哥哥,她的功夫也是哥哥教的,她说哥哥是她唯一的牵挂,所以我一定要帮她找到哥哥。”说到此处,想着还不省人事的莫离,小鱼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傻丫头,别怕,她会醒过来的,我保证!别哭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小离要是知道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很伤心的。”子夜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小离真心疼爱的人,也就是自己的亲人了。想着她们这些年受得苦,心中越发觉得悔恨,当初要是不离开
“这么说来,你们在乔家生活了三年,照各种八卦新闻来看,乔兰溪的确是很疼你们,也把你们保护的很好,那为什么你们还要离家出走呢?”云缺不解的看向小鱼,却见她暗自在嘟囔着什么,一阵游神,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才一脸茫然的望着云缺。
“你怎么知道三三的小名?她从来不向别人提起的,因为她进‘安洲之家’的时候排在第三十三位,所以我一直叫她三三,可是你为什么叫她小离?她说那时候哥哥会叫她小离”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弱下去,头一歪,眼见身子就要从床沿滚落下来,云缺长臂一揽,将她收紧在怀,然后小心的安放在床上。
“子君,你到201病房来一下。”子夜语气焦急的传呼子君,看着小鱼背上殷红的血迹,眉头紧皱着。不消一会,子君带着一个护士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将一众男子都赶出病房,换下小鱼身上的血衣,之后熟练的止血、包扎,挂上消炎药水,这才退出病房。才一出门,就被围个水泄不通,子夜是爱屋及乌的担忧,阿朗是害怕云缺怪罪,云缺是真真莫名的惊心。这厢惊涛未平,隔壁病房的门却突然被打开来,莫离怔怔的站在门口,望着走廊这一副副面面相觑的表情不知作何表示。
“小离!你醒了?”子夜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进了怀中。这一出自本能的反应,却楞是将莫离吓的当场傻掉。在当机三秒之后,她才弱弱的一句:“嗯那个,先放开好不好?”子夜似乎也惊觉自己的失态,悻悻然的松开了手。
“谢谢你们出手相救,请问,跟我一起的那位女孩子呢?她怎么样了?”莫离彬彬有礼却带着疏离的语气,向自己下黑手的人尚且不明身份,决计不能再轻信别人了。何况小鱼为自己挡的那一刀,那人下手之狠戾,意在置自己于死地,睡梦中思绪轮转千百回,却是怎么也找不出一个要对自己下杀手的‘嫌疑人’。
“你说小鱼啊?她只是外伤,好好休养也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放心吧。”云缺适时开口,以解彼此的尴尬。从小鱼的口中得知她们的遭遇之后,云缺对面前的这个女生已经是敬佩有加,确定了她就是子夜的妹妹这一重身份之后,就更是打心眼里喜欢她。
“那她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看看她?”看他们一个个端的是个正派姿态,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等确定小鱼没事再好好感谢他们也不迟。这样想着,脸上也不免显露出着急的神色,见他们都直直得看向身旁的这位男子,她也转头朝他望去。
“看她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看完之后你要马上躺回床上去,你现在还很虚弱,知道吗?”。子夜一脸正经,看似叮嘱,实则是寸步不让的严令。众人心下了然,他每每摆出这副淡然却认真的姿态,都会让人一阵阵的心怯。
莫离欲开口,话语却哽在喉间,这个此时尚算陌生的男子,对自己却有着非一般的关怀。他眼中的温柔,语气的呵护,是自己看花眼了麽?还是脑子不清醒?竟然这样感动,这样想依偎。想着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只得微微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201病房。推开门一眼瞧见睡着的小鱼,吊着的点滴一下一下的滴落,顺着针管缓缓流进她的体内。她这样安静,但即使是睡着的,眉头也微皱着,一脸慌乱。
“小鱼,对不起,都怪我没用,都怪我任性,非要去找一个已经失去了的希望。害的你这么苦,很疼吧?你放心,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让你受伤了!你快快好起来吧,小鱼儿。”莫离伸手去握小鱼的手,触及之处是一片凉意,心下更是心疼愧疚。子君信誓旦旦的保证小鱼只是外伤,半个月就可行动自如,这才让莫离稍稍安心。正垂头拭泪,小鱼却悠悠转醒,见莫离安然的坐在床前,惊呼一声就要坐起身来,动作过大又牵动伤口,疼的她咧着嘴却使劲的笑着。
“小鱼儿,你醒了!很疼麽?你快躺好别乱动!我没事,你别担心,先躺好。”替她挽上被单遮住胸口,虽说台北的秋天并不冷,可小鱼现在身子虚弱,就连往日粉女敕的脸颊此时都变得苍白了。
“三三,我好担心你,刚才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可吓坏我了!还好你没事,噢!对了,是他们救了我们呢!”小鱼愉悦的笑意扑满脸颊,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触及云缺传递过来关怀的眼神时,忽的一阵心慌,遂即垂下眼帘不再瞧他。
“傻瓜,我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谢谢你们!非常感谢!等小鱼可以走动了,我会叫乔忆来接我们回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我们来自基隆乔家,她是乔小鱼,我叫乔”
“小离!莫离!我没打算放你离开,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我离开的这些年,我魂牵梦萦的牵挂着你的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子夜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莫离,字字句句都仿似敲打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脸色一变在变,直至黑暗。脸上的笑意全无,莫离冷冽的眼神直视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俊逸男子,从裤管一直到脸庞,好似想从他身上寻找出一星半点当年‘莫夜’的影子。直到对上他褐色的眼眸,她脸上的冷淡几乎是在一瞬间被瓦解,目光中深埋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