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终于结束,靳靳站起身,尽量咧着嘴,撑着那个难看的微笑。包厢的大门刚一关上,她立刻爬在赌桌上“哇哇”大哭起来。
赌场工作人员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默默收拾完东西后,迅速离开。润熙在一边数着自己的银筹码,她的小费比一天的工资还多,当然很开心。她撇了眼靳靳,摇摇头,像靳靳一样长的漂亮又清高的女生,今天的一切足以打破她所有的自尊与自负。
过了一会儿,天哥推门进来。润熙立刻笑着打招呼。天哥看了眼她,径直走到靳靳身边,无所谓地说道:“有什么好哭的,走吧。”
天哥的话显然适得其反,一直以来,靳靳觉得自己虽然穷困潦倒,但和润熙、天哥这样随随便便、毫无原则的人还是有很大差别,最起码人格上是纯洁高尚的。可是,就在嘲笑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甚至更低贱的地步。
靳靳哭的更凶,天哥不耐烦了:“你哭什么啊?不就是让人搂了搂、模了模吗?如果你觉得受不了,那可以不干啊!”
润熙撇了撇嘴:“她爸向她借1万欧,她需要钱!”
靳靳猛地抬起头,狠狠看向润熙。从小到大,靳靳都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爸爸妈妈,就连假期结束,同学们之间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家庭出游时,她都远远避开。爸爸妈妈是她心中的痛,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介意了,可现实证明她比谁都更加在意。
天哥轻笑了一声:“来这儿的女孩子哪一个没有什么事情?你不过是老爸向你借钱,我见过最惨的,还要卖身替家里人还赌债!”
靳靳停止了哭泣,但是依旧轻蔑地不看天哥。天哥冷冷说道:“如果你想让我或是……”
“润熙。”
“润熙安慰你的话,我估计你选错了对象。在巴黎生活的华人不相信眼泪,我劝你擦干泪快点儿出来,想哭的话,回自己房间哭!”
靳靳一下子跳起来,两只眼睛像喷火一样瞪着天哥,天哥“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润熙和靳靳慢慢下了楼,将银筹码兑换成欧元。今天的小费不少,可靳靳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回到房间,将钱藏好。窗外就是美丽的金色海滩,马路两旁是她从没见过的棕榈树,但靳靳却一点儿出去走走的兴致都没有。她把自己平坦在床上,反复说道:“在坚持4天,只要4天,回到巴黎,我就搬家,重新开始!我还是我,我没有变坏!”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靳靳弹簧一样跳起来,润熙出去了,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藏在壁橱中。果然,几秒之后,房门被打开,来人果然是mike,他看了看床上的印记,似乎又发现了靳靳的细高跟皮鞋就在窗边。mike一步步向壁橱走来,靳靳的心马上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这时,楼道里有人喊道:“mike,文姐找你,说有个妞私下给了客人联系方式!”
mike停下步子,转身向走廊走去。靳靳听出刚才说话那人是天哥,立马打开柜子冲了出去。mike已经下楼,天哥正在向楼道顶端的房间走去,靳靳冲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哀求着说道:“天哥,我求你救救我!”
天哥若有所思地看着靳靳,一双眸子又黑又深,靳靳什么也顾不得了,瞪大泪光盈盈的眼睛直视着他。这时,mike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靳靳想被突然吓坏的猫一样,惊跳起来。也就在这时,天哥轻笑一声,一把搂住了靳靳的肩膀,同时贴着她耳边说道:“跟着我!”
说完话,他手臂一用力,将靳靳转了过来,两个人正好与上楼的mike面对面。靳靳吓得一个哆嗦,天哥搭在她身上的手很自然地紧了紧,示意她别害怕,同时笑嘻嘻地看向mike。
mike一愣,有些诧异地开口:“你们……你们两个……”。
天哥笑着在靳靳头发上亲了一下:“mike,这是我女朋友,怎么样,很正吧!”
mike眼睛迷了起来:“丽娜是你女朋友?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还是我该问她是你哪个女朋友?”
天哥放荡不羁地笑着:“mike,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了?丽娜?”天哥侧脸看向靳靳,带着令人发腻的宠溺与显而易见的暧昧问道:“靳靳,你什么时候改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mike看着他俩,最终还是对着靳靳冷笑着离开了。靳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脚,身上还是那件暴露的工作服!
天哥已经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他一副鄙夷地看了狼狈万分的靳靳一眼,嘲笑道:“你去鸿运楼找我要钱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害怕!”
靳靳什么也不想说,扭头冲进了房间。换衣服、洗脸、穿鞋……靳靳一边忙碌着,一边侧着耳朵听着楼廊里的动静。走廊那头传来关门声,靳靳也“呼啦”一下打开门,看着正要出门的天哥,不由分说地喊道:“你去哪儿?我也去!”
天哥似乎吓了一跳,但瞬间讥笑起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靳靳,一句话不说,慢慢架开了胳膊。靳靳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钻进了他胳膊下面。天哥呵呵笑着,拦住靳靳,轻快地下了楼。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将金色的海滩染得火红。天哥带着靳靳漫无目的在海边马路上走着看着,一开始,靳靳心里还七上八下地一直打鼓,她不知道自己“投靠”天哥是否正确,其实天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之下,她还能指靠谁呢?!走了一会儿,靳靳心里平静了很多,天哥并没有要把自己怎么样,而且看起来他似乎还挺讨厌自己的。
想到这儿,靳靳使了个大胆,耸耸肩膀说道:“你把胳膊放下去吧,热!”
天哥撇了撇嘴,松开了靳靳。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了海滩,天哥坐了下来,望着大海一言不发。靳靳虽然也觉得眼前景致很美,但她更好奇粗俗暴力的天哥怎么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坐下,靳靳问道:“你……你和以前比有些不一样。”
天哥没理她,继续看着海面发呆。靳靳捡了个没趣,也看向了大海。两个人在一片夕阳中,各自欣赏着各自的海面,各自发呆着各自的哀愁。
“你是从北京来的?”过了好半天,天哥才开口。
“嗯”。
“我没有去过中国。”
“可是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
好半天,天哥才又开口:“你是为了你爸才接这个活的?”
靳靳沉重地点点头。
天哥笑了笑:“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要是我不帮,我爸就可能坐牢。”靳靳叹了口气:“他和我妈虽然离婚了,但还是我的爸爸。”
过了好半天,天哥骂道:“有家人有什么好?还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
靳靳扭过头看他,只觉得天哥年轻不羁的脸上,似乎多了层忧伤。可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天哥已经站起了身,对着靳靳粗声粗气地说道:“这都几点了,赶紧找地方吃饭!”
两个人东找西找才找了个不是贵得吓人的餐厅,草草吃了几口后,靳靳都没饱,更别说天哥了。往回走的时候,靳靳看到一家超市,她喊住了天哥,拉着他一起进了超市。
结账的时候,靳靳破天荒大方了一次,她今天赚了不少小费,买东西的时候也稍微大方了一下。
天哥嘲笑道这些都是自己的血泪钱,悠着点儿花。靳靳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一大块牛肉晃了晃:“那你一会儿别吃!”
两个刚才还一个哭哭啼啼,一个深沉忧伤,现在却像孩子一样拌嘴打趣。天哥很自然也很自觉地从靳靳手中接过两个袋子:“要是做的很难吃,有你好看!”
越接近别墅,靳靳越走得慢,她磨磨蹭蹭走在天哥后面,忧心忡忡看着黑洞洞的窗户。天哥扭回头冲她喊道:“走得再慢也得回去,你磨蹭什么!”
靳靳嘟囔了一句,赶紧快跑几步,紧跟在天哥身后。天哥两手拎着袋子,冷漠中带着狂放,似乎什么人也不能让他屈服,什么事情也不能让他皱眉一样。靳靳情不自禁拉住他胳膊,身子也向他贴近了很多。
天哥轻笑了一声,很大方地露出一个臂弯,靳靳愣住,旋即冲他感激地笑了笑,也大大方方伸胳膊挽著。
两个年轻人踩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大步向别墅走去。从身后看去,与普通情侣没有任何分别。
快到门口时,天哥向着靳靳探出脖子,低声问道:“我不也是坏人吗?你为什么不怕我?”
靳靳愣神儿的当,天哥已经一脚踢开了门,同时大力将手中的袋子提起来晃了晃:“没吃饭的有口福了啊!”
文姐正坐在客厅,似乎训斥一个女孩儿。她冷眼看想天哥,不悦地说道:“阿天,你又搞什么?”
天哥使劲用胳膊将靳靳往自己身边搂了搂:“我什么都不搞,是我女朋友要给大家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