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君临放下书,将那快要燃尽的蜡烛熄灭,抬头仰望明月。这明月仿佛能看透他这弱冠少年的心一般,将他包容。
汉长安城,班府,建德三年。
班恬正坐在榻上绣花,放下手中针线,手上渗出了一丝血水。丫鬟蕴荣笑着对她说:“看小姐这么不小心,绣花都能把手扎破,没事吧?”
班恬也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唉,真是恍惚了。蕴荣,爹爹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大破匈奴吗?”。蕴荣正想说呢,可翠心先插了一句:“小姐就别担心了,老爷前些日子大胜匈奴,听王公公说,快要班师回朝了。”蕴荣嬉笑着对翠心说:“你这丫头!”说完便追着翠心去了。班恬适才微微蹙起的眉头才松了松,自言自语道:“只要爹爹没事,我就放心了!
幽州,墨家谷外,敬亭山。
赵君临戴着斗笠,身后有两名女子尾随着,也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瞧见那女子蕴藏在纱衣斗笠下略显稚女敕的绝色容颜。走到山下,赵君临径直跪了下去,沉声道:“合德,宜主。跪下。”听到赵君临的命令,那两名女子连忙悻悻地跪了下去。赵君临长跪谷外,提聚内力,向山顶处大吼:“弟子赵君临携妹赵合德、赵宜主参见两位师傅,求师傅收吾妹为徒。”这时,山上径直飞下一男一女,为首的男人约模四十岁左右,长相慈祥,温和的对赵君临说:“临儿,为师收你妹妹为徒,传授墨家掌中舞,你以为如何?”赵君临连忙附和道:“那自然是好的,合德、宜主,还不快拜见两位师傅!”“弟子赵合德、赵宜主,参见两位师傅!”两人缓缓下跪磕头。那男人满意地撸了撸胡子,对旁边的中年妇女说道:“梦瑶,带她们下去!”“是,掌门!”梦瑶行礼道。梦瑶对赵合德和赵宜主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师傅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教你们武功,小丫头们,跟我走!”赵合德和赵宜主跟着梦瑶缓缓向谷内走去,风姿翩翩,连赵君临也不禁感叹自己的妹妹也长大了。
长安城,班府,建德六年。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长安城的夏天可是最能折磨人的。班恬正坐在榻上读《诗经》,父母还在午休。突然,一阵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恬儿姐姐,我来了。”听见这声音,班恬也顾不及放下手中的《诗经》,急忙跑出去迎接。这宁静冷清的班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不一会儿,全府上下七十余口站在府门前向发出声音的男孩致礼作揖:“参见太子殿下。”来人就是当今太子,刘骜。刘骜扶起班家父母,说道:“班叔,班姨,你们是看我长大的,无须多礼。”听到这话,班家父母赔笑到:“老臣不敢。”班恬却笑着对刘骜说:“我弟弟真是长大了呢!”刘骜骄傲地对班恬说:“这还要说吗?父皇让我明日去随杨师傅读书了,骜儿是大人了。”班恬又笑着对刘骜说:“对!我们的骜儿是大人了,姐姐带你去逛逛吧。”刘骜听到连忙拍手道:“好啊,好啊!”望着刘骜和班恬的背影,班况高兴的对妻子说:“太子和恬儿真好啊!姐姐说再过几日就下旨给恬儿指婚呢!”班氏笑道:“那就最好了,希望太子能好好待咱们的女儿。”班府后院。班恬对刘骜严肃地说:“骜儿明日就要上学了,一定是先学《诗经》,姐姐先教你好不好。”刘骜苦着脸说:“不好嘛!姐姐陪我玩会,明日再学就是了。”班恬摇摇头笑着道:“那姐姐教你首歌吧!”“好啊”刘骜大声喊道。班恬打着拍子,唱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曲声如行云流水般,令人神往……一曲作罢,班恬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骜儿,还记得这歌词吗?”。刘骜连忙答道:“姐姐,我记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真聪明!”班恬望着太阳,对刘骜淡淡地说:“你要记得: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主就如天上的太阳,普照万物臣民,带来勃勃生机,宽严幷济,你要记得。”刘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清晨,朝阳笼罩着喜气洋洋的班府,今日皇后就要颁下懿旨,赐班恬为太子良娣。班府上上下下早就忙活起来,班恬一早吩咐丫鬟蕴荣和绘春剪了好些窗花。班恬看着窗花对蕴荣和翠心说道:“蕴荣的水仙越来越有神了。”蕴荣羞红脸道:“奴婢眼拙手笨,剪得水仙怎的比得上小姐的凤翎裳。”班恬正想再说,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小姐和丫鬟之间的说闹。“皇后懿旨到,班将军接旨。”班恬领着蕴荣和翠心急忙赶往大门,这时,宣旨王公公正与班况寒暄着,看到班恬也来了,王公公喊道:“班况接旨。”“臣,班况接旨。”班府上下跪了一院。“皇后懿旨,班况之女班恬年十四,贤良淑德,慧安温顺,着封太子良娣,明日入未央宫,班况,班氏教女有方,班况晋封镇京大将军,夫人晋封三品诰命夫人。”送走了王公公,班恬的心里仿佛变平淡了一些:“骜儿,姐姐定会好好待你。”
第二天一早,蕴荣与翠心便服侍班恬更衣。汉朝太子居未央宫内,自然是风风光光了。班恬虽只是为人妾侍但步摇、臂钏、金簇、耳环、翠珠、紫衣、粉裙,颇有一番深宫妇人的打扮。蕴荣说:“以前小姐穿碧衣最好看,没想到穿这紫衣也同样耐看。”班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叹一声:“唉,可惜我没有福气,不能为人正室,却只能着紫衣进偏殿。”蕴荣不以为然地说:“小姐别自怨自艾,你以前是与太子从小玩到大的,太子多宠您呀!她许太子妃有什么好的?小姐进宫后一定荣宠不断,定能产下皇子。”班恬对她一笑道:“看你这丫头想到哪儿去了,但愿如此吧。”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皇宫里的公公们来接班恬进宫了。此时,班恬正在堂中,她向父母三叩首拜别。父亲将她扶起,抚掉一行泪水,忍痛说道:“为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为父告诉你六个字,多看、多听、少说,你一一记住。”班恬此时也哭的梨花带雨,再向前一叩首道:“是,孩儿谨记。”母亲强忍住伤痛,对班恬缓缓说道:“人家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却不想如今发生在女儿身上,但是,进了皇宫不比外头,你要懂得保全自己。我看蕴荣和翠心这两丫头不错,你就带进宫吧,省得人家许府说咱班家小家子气。父母不在身边,你要懂得照顾好自己呀。”说完,班恬便起身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悄悄用云袖拭去眼角的泪水,蕴荣和翠心也紧紧地跟在小姐身后。一出院门,宫里的首领宫女公孙嬷嬷便迎上来对她说:“班良娣,时候不早了。”班恬柔柔说道:“那走吧。”
花轿穿过这喧闹的街市,进入古朴的宫门,她已不是那不谙世事的少女了,而是大汉朝太子宠妃――班恬,亦是大汉朝堂堂一代宠妃――班婕妤,她又何曾想到今日初进皇宫的风光与明日的长信恩断?
花轿在古朴的永巷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