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九年冬末,帝狩猎西郊,于围场遇美一人,迎回宫中册封贵人,荣宠一时。三月后,宁帝遇刺,湄贵人不知所踪。
——《端宥·宁帝卷十三》
栖梧的三月,正是“杜鹃竹里啼,梅花落满道”的时节。
昨夜梅花乍放,满院都能闻见那若有似无的幽香。徐府厨娘找上门来时,卿念才刚睁开眼,听见房门被人轻轻一扣,福妈客客气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秦先生,起了吗?”。
卿念在里头应了声,随手扯过件外袍披上,拉开了门。
福妈见她懒懒靠于门前,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想是昨夜卧于梅林,连衣上都粘了几片梅花花瓣,她不由上前替她摘下,冲她福了福身说道,“洛邑王府派人来请先生,说是有账目上的问题需要先生过目。”
骤然听到洛邑王三字令卿念浑身一颤,只觉得这三月的春寒全集中在了脚底,沿着经脉往全身游走,她的手指微微弯曲,连心口都要泛着冷意,脑中一霎时闪过那晚,她是那般期待他能出现。
洛邑王呵……就是那个她曾经思慕的人啊,她不禁自嘲一笑,应了声,进屋模了令牌就走。
建于城东的洛邑王府,据说原本是宁帝为一故人之子所建,选的是山清水秀风水绝佳之地,只是听说那故人之子宁爱红粉不喜清幽,那处宅子,最终给了战功赫赫的洛邑王萧莫桑。
此刻已近正午,街上的人零零散散,除了几个忙于购置上巳节所需物品的女子,再无他人。卿念策马驰于道上,一边小心避开街上摊贩,一边敛眉沉思,那晚的男人曾说不出三月,洛邑王便能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如今三月一到,宁帝遇刺,看这情形,怕是他已忍不住动了手。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让很多事发生。
比如——
永清王府和北安侯府的联姻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至此永清王同北安侯相看两厌,朝堂之上冷脸相对,而那凤卿念据说羞愧难当,投河而死,尸体被水冲走,侯府的人捞了十数日也毫无踪影。
又比如——
那关了整整八年的出云楼重新开张。原本环境清幽的茶楼瞬息之间变作了**,楼里来了几位卖艺不卖身的绝色佳人,将栖梧的男人迷的神魂颠倒。
她催马过那出云楼时极是小心,却还是出了差错。
只听得头顶一声惊呼,眼前紫影闪过,她出于本能伸手一拦,意外地捞了个人在怀,乍然间暖玉温香在怀,她不由微微一愣。
怀中之人似醉的不轻,打了个酒嗝,一只手就顺势伸了过来,将她颈子一拉,额对着额,鼻尖对着鼻尖,吃吃笑了开来,“你输了,快喝!”
这声音喑哑性感,许是醉了酒,犹自带出了些许吴侬之地的口音,软软糯糯的,把那话音里的强势都化作了薄嗔,喃喃的似在你耳边说着情话,无端的让人牙尖发酥。
卿念隐约觉得这声音熟悉,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便没了踪影,反倒被这人的呼吸弄的面红耳赤。
“吁……”空着的手拽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马儿兀自绕着圈打转,马尾甩的格外欢。她揽着怀中人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与之肌肤相贴的地方烫的惊人。她双脚在马背上轻轻一踏,人已是上了出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