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与翼阳接壤的地方是一座繁华的小城丹凤镇。作为康颂与南疆贸易往来的枢纽,丹凤镇是两国往来商旅惯常的落脚点。
程京秋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与风斩分立在马车两侧。萧清痕则老老实实地与康明昭坐在马车内。她肩上的伤已无大碍,在马车里塞了一个月之久,早迫不及待想要出来透口气,无奈拗不过京秋的坚持,只得作罢。
程剑派地处西南边陲,对南疆风俗民情多少有些了解,萧清痕来到这个地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程京秋。
他原本在闭关中,听闻她来了,放下练了一半的武功,欣然答应前往。
“京秋哥哥,这个是阿呆。阿呆,这个是京秋哥哥。”萧清痕是这样介绍二人的,除却名姓,无关身份。再者,永帝也不希望将二皇子的事情泄露出去,更何况涉及到江湖人士。
两人自幼便形成一种天生的默契,她既不便多说,他也就没再多问。而作为竹林杀手组组长的风斩,对江湖任何一个门派早就了如指掌。
京秋与明昭彼此淡淡地点了点头,一列人马在丹凤镇一座小酒馆儿落下脚。
第二日一大早,京秋与风斩打过招呼便在晨曦中骑马离去,晌午时分方才归来,马背上多了一个衣着独特的异族美女。她长着一头黄褐色的浓密长发,卷成一根又粗又长的马尾辫随意地搭在脑后,鞭子上点缀着各种颜色的小叮当,随着马儿的跳动叮当作响。
京秋扶着美女下车,阿慕姑娘一双大而灵动的双眼调皮地眨了眨,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她肌肤细腻,鼻梁高挺,身着颜色艳丽,剪裁合理的衣裳,一进入店里就吸引了酒馆里所有人的视线。
程京秋礼貌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地佳人嫣然一笑,两人款款行至二楼,在风斩的注视之下,进入康明昭落座的房间。
清痕和萱歌也在,陡然见到一个美丽陌生的年轻女子,脑海里开始生出各种猜测,莫非?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程京秋,京秋却没回应,不苟言笑,分外隆重地将年轻女子介绍给大家:“这位是阿慕雪娜姑娘,阿慕组的最年轻的女巫,也是未来的祭司人选之一。”
众人听闻无不肃然起敬,无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阿慕雪娜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毫不怯场,也不像众人映像中的女巫那么神秘、庄严,她笑呵呵地给众人行了一个独特的见面礼,认真聆听着程京秋一一介绍各人的名字。
在介绍萧清痕时,她在京秋之前说出了她的名字。
“这位一定是程少主自幼的玩伴清痕姑娘咯!”她吐了吐舌头,调皮说道。
清痕一愣,“姑娘如何得知?”
雪娜故作神秘地说道:“因为我是女巫啊,具备预知力。我还知道你们此行是为了他!”她说完用一只雪白的玉臂指了指座上的康明昭。
明昭眨了眨呆滞的双眼,算是对她的回应。他眼底的红色虽已消散了些,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像熬夜的人充血的眼睛,依然有些明显。
“双目露出血腥之色,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哦!”雪娜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右手握住辫梢随意地绕着,迈开步子开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众人以为她在沉思解决之道,俱屏气凝神耐心等着,谁知她突然蹬了蹬脚,做恍然大悟状,“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呢?还是交给爷爷好了。”
她说完笑嘻嘻地看着众人,程京秋只得对她报以莞尔一笑,道,“我们还是先吃了午膳,再从长计议吧。”
“汉地的菜最好吃了!”雪娜已急不可耐地坐在了饭桌之上,不偏不倚刚好坐在康明昭的对面,萱歌如往常一样坐在他的右手侧,萧清痕则与程京秋分坐两边。
席间雪娜滔滔不绝地对桌上的食物发表着高深见解,哪儿的臭豆腐最好吃,哪儿的鱼汤都鲜,关于这种问题,她都知道地一清二楚,而且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不时从众人脸上划过,停在康明昭的身上尤为长。萧清痕甚至怀疑她的巫术专门都用在了吃上去了。
午膳持续了一个时辰,期间风斩不断命令伙计加菜,众人都暗自惊异与这位阿慕族巫女的食量。雪娜当然没有吃完所有的食物,她才不会让他们发现自己将大多的饭菜藏在了宽大袍子里好带回家给弟弟妹妹解馋呢。
“各位客人不远万里而来,我想还是即刻出发为好,我的爷爷是这附近三十里远近闻名的祭祀,要是他也治不好这位公子的病,你们只怕还要继续南行了。”她说完目光在康明昭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之中。半响萧清痕捂嘴咳了咳,借故不舒服走了出去。
程京秋见状也寻了个理由退了出去,两人在二楼最里层的走廊上相遇。
“清痕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程京秋语气温和地问道。
“我就是觉得这个雪娜姑娘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她直白说道。
“呵呵,雪娜给人感觉大大嘞嘞,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等你们熟络后,你会喜欢上她的。事实上,她是阿慕组最受欢迎的女孩子,我还没见过有谁讨厌她呢!”一说起雪娜,程京秋似乎就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这和他平日安静沉稳的形象太不符合了。
清痕不由拿眼盯着他看,只看得程京秋的脸微微红了红,嗫嚅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不能让大家久等了。”
清痕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跟着他走进屋子。大家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今晚在酒馆留宿一夜,明日大早上路去阿慕族。
晚上因床铺紧张的缘故,三人挤在一张很大的床上,雪娜故作神秘地拉着她俩的手,显示出一丝巫女的本性。她每见到陌生人,都会对他们的经历充满好奇,希望以此能够窥测到到一些常人无法看清的事情,并以此为乐。
雪娜先是侧着身子仔细端详着烛光下白雪歌沉静温婉的面容,又看了看萧清痕面无表情的睡眼,突然说出了一句令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凝滞下来的话,“你们两个都很有趣,明明不可得动东西,却死死追求,而明明近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握住的,却视而不见。”
她说完,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右手逗了逗萱歌的发梢,左手捏了捏萧清痕的鼻子。
两人越过雪娜,无声地对望了一眼,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像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孩,固执、纯真且自以为是,只知道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很少考虑因此带来的后果。
她们甚至可以说心比天高也不为过,将世界和人心都想象地无比简单,以为地顺从自己的内心,不知道做任何妥协。
但她们从未仔仔细细地审视过自己的心。
现在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一句随随便便的交谈就道破她们各自性格里最隐秘不可告人的部分,这让萱歌和清痕都觉得有些挫败。
为了尽早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萧清痕突然偏过头看向雪娜,神色认真地问道:“阿慕姑娘是如何和京秋哥哥遇见的呢?你是不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