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铮亮的黑色福特汽车静静地停靠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路旁,瞧着俩人的身影逐渐远去,车子的车窗也缓缓地升起,路旁那一排排斑驳的光秃枝桠倒影在车窗上,却是瞧不清车子里头的景象。
车子里静谧一片,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直让人觉得诡异。
司机如坐针毯一般,他及小心地觑了眼后视镜,后座的宇文骁一动不动地靠着座椅,眼神定定地望着那一男一女消失的方向,眼底是一片的晦暗不明,犹如一潭深渊。
他小心地再望了眼副驾驶位的毕元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
感受到司机询问的眼神,毕元奎朝他摇摇头,眉宇之间却尽是忧虑。
“开车!回督军府!”许久的沉寂之后,宇文骁终于收回了视线,重又靠了,闭上眼睛,将一切都隔绝在了眼睑之外,淡淡地吩咐司机。
车子的马达在耳畔“突突”地响着,宇文骁脑子里却是一片的混乱,唯一清晰的却是那天在百乐门,他用力地掀开被子那刻的情景!
他紧紧地捏紧了拳头,想着刚刚在那刻合欢树下,那赵炯昆静静地牵着她的手,而她,却是那般地温顺,那般地小鸟依人,跟着她的师兄,在这样的阳光下,俩人看起来却是那般地刺眼!
记忆像是开了闸门的泄洪,齐齐地纷沓而至,那些曾经的过往也纷纷地挤进了脑海,他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隐隐地生痛,那血管的血液也像犹如万马奔腾一般。“突突”地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了一般!
这些日子以来。他以为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他以为从此之后他对她有的也就是剩下恨。那咬牙切齿的恨,他至此之后再不会想念!
可是,真正看到她的那一霎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心哪怕已经碎过一次,仍然会比刀子割还要疼。他一点也没夸大,因为就在那一霎时他连气都透不,眼眶里全是热热的,拼了命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傻子似的看着他们。
车子的马达声还在持续。给着安静的空间注入一丝活动的气息,可是又静得恐怖,就像那天晚上,那个他掀开她被子的那个晚上,安静得可怕,宁静得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血液汩汩流的声音,而他此时却只觉得全身没了半分力量,身上像压着一块宏大的石头,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却挣扎不了——所有的所有都离他而去,从此永远陷在失望的黑沼泽里——可他心里清楚。这不是天谴,只是命,是宿命。是他和她的命。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这就像是日和月的轮回。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花会谢,叶会散,繁花甜酒,华衣美服,这些,统统都在哀悼一段早逝的爱。
爱?他心头忽地苦涩一片,是爱吗?估计,从头到尾,也只有他这个天字第一号傻瓜才把它视作为爱吧?
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爱上一个一心只有对方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这些日子,他不说不知道外头的留言已经满天飞,母亲悲伤绝望,整日里头期期艾艾,父亲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索性收回了他所有的军权,可是,他却是无所谓,整日里留恋那醉生梦死的风月场所,每晚都是衣香鬓影,左拥右抱的,好不潇洒!
是的,就是潇洒这两个字!
他心头吃吃地笑开!没了她姚珂媛,地球还不是照样地转?没了她姚珂媛,他才原来着世上还有那般多地环肥燕瘦!
可是,为何?那种说不上来的寂寞还是将他死死地缠绕着,绕的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就那样七绝而亡了!可是,他没有!他依旧还是活着的!只是,他也彻底地明白了,原来,一个人,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去戒掉!就像是爱上一种味道,是不容易改变的。即使因为贪求新鲜,去试另一种味道,始终还是觉得原来那种味道最好,最适合自己。
可是,他还是一再地告诉自己,那些,也仅仅是习惯而已!她的模样他真的不想再去忆起!他相信,人在动物心里,留下的不过是味道,而不是相貌。
而他,也一样!
“掉头去百乐门!”宇文骁突地出声,声音里透着诸多的压抑和心浮气躁!
“啊?!”正专心开车的老袁冷不丁地被惊了一跳,手上的方向盘都差点打滑了去,他放缓了车速,从后视镜里瞧着宇文骁,犹豫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毕元奎。
毕元奎跟随他多年,他的心思自然也能揣摩的几分,可是此刻,他有点犹豫了,斟酌着道,“二,那个,--吩咐小的--”
“我知道我娘吩咐你什么!你无需担心!有什么事我来担待着!”宇文骁睁开眼睛,整了整脖子里系着的格子围巾,语气不瘟不火,“再说了,着车上也就只有你我和老袁,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老袁也不说,我娘--她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毕元奎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开口,在口才上,他向来不说留洋的二的对手,往往只需几句话,便会被他呛的无言以对!
“好了,元奎,这世道,做人真的要圆滑点,这点很重要,我知道你夹在我和我娘之间很难做,所以,你只需睁只眼闭只眼即可?明白吧?”
毕元奎心下思筹了半晌,却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在这样的时刻,他两边都不能得罪!
车子在百乐门的前厅停了下来,毕元奎率先开了车门,跑上前去,帮宇文骁打开车门,立在车门旁,踌躇地望着他。
“你让老袁把车开到百乐门的后门那里,就在那里等着!我--”他转头望了眼銮金台阶的百乐门,可能此刻是白天的缘故,门前的人烟很是稀少,只有偶尔的一两个衣着鲜丽、打扮时髦的女子扭着婀娜的柳腰,从那门庭前款款而过。
他眯了眯眼,叹了口气:“我就上去坐坐,不会耽搁太久!”
毕元奎望着二那单薄的身影逐渐地消失在门厅处,他忽地有点恍惚,是他老眼昏花了么?这么远远地看去,他怎么就感觉向来健硕的二削瘦了不少,那身子是从未有过的孤寂,就连他的步伐,也是少有的凌乱和虚浮!
虽然是大白天,可是百乐门的大厅还是一如既往地旖旎一片,隔着重重的门帘,那大厅里头的灯光谍影依旧影影绰绰。
门厅的小姐见着宇文骁,心头自是惊诧不已,这个这几日在这百乐门闹得满城风雨的督军,在这样的时刻居然出现在此,着实是令人吃惊的!
只是,大家终究是红尘幕上的人,见惯了了形形色色的场面,自然也领略了种种的异样,很快的就将那种惊诧隐了下去,换上了一种标准的笑脸,嗲着声音迎上前来:“二,你来了!可真真是我们文慧的福气啊!着实是叫咱们众姐妹羡慕呀!哎,也不知道这文慧是哪辈子烧的高香哟!居然让她碰上了二你!”
边上几位正闲聊,磕着瓜子的舞女也是迎了上来,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是啊,二,你待文慧这般好,可真是羡慕死我了!”
宇文骁停下脚步,要笑不笑地看着珠围翠绕的几位舞女,鼻端萦绕着熏人脂粉味,伸手掐了一把近前的一位舞女的脸庞,“怎么?羡慕?呵呵,无需羡慕!改日我给你们介绍几个哥,那可是极品的少爷!你们看,可好?”
“好啊!当然再好不过了!”众人嘻嘻哈哈地哄笑着,那舞女乘机出其不意地攀附着他的肩,吐气如兰,“二,这可是你说的啊!可不能忘啊!”
“当然,我说的!在这个京城,谁不知道我宇文骁言出必行?你就放心吧!”宇文骁推开她的手,迈出了步子。
众人见状也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瞧着他往那通道而去,心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宇文骁早早地就向百乐门的老板放了话,不准再安排文慧出来活动,如此一来,自然大家就明白了,他就算是把那文慧包养下来了!
只是,令人费解的是,宇文骁既然花着大把的银子包下这文慧,却缘何不让她进去督军府伺候着?
不过,近来京城的报纸都已经登的漫天飞舞了,宇文二不日即将大婚,而所娶的新娘,便是京城那响当当的窦氏织锦的千金!
说起这窦氏织锦,京城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在场的几人身上穿的锦缎丝绸哪个不是出自他窦氏织锦?
如此想来,也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众女子想着那近日来耻高气扬、走路都是横着走的文慧,心头便是气短!
被督军府的嫡瞧上,哪怕不能进府做个少女乃女乃,可是,就算是做个如、姨太太也是不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