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珂媛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赵炯昆站在她身后,望着这样的她,本就瘦瘦小小的身子,经过这么些天,更是显得弱不禁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半晌之后,她弱弱的声音才轻轻地飘进耳际,却让人觉得是那般地遥远,“师兄,你看到了吗?这八个字,你看到了吗?”。
还不待赵炯昆回答,姚珂媛却再次地顾自说着,仿佛是说给他听,更仿佛是在喃喃自语:“那日,也是这样的午后,刚刚下过雨的午后,他拉着我到了这里,用他那把瑞士军刀,就那样握着我的手,我俩一起在这棵法国梧桐树上刻下了这句话!”
姚珂媛的声音还是那般地飘渺,却是逐渐地哽咽:“他说,这一辈子,他都会牵着我的手,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终止的那天--”
树还是那棵树,周围的一切都还是那样地熟悉,可是,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原来是这般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树干上的字迹还是那般地新鲜,还留有当日雕刻之后留下的痕迹,谁能料到,当日的满心欢喜,会成为日后永难抹去的伤痛!
赵炯昆很不想去看的,那是她和那个他共有的记忆,可是,他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朝那些字望去。
粗壮的树干上,那两排字迹刺痛的何曾只是她的眼?此刻,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
那些字显得有点乱,却是很有力,刻得很深。可见当初雕刻的人是怎样认真地刻下这些字!
这些,刻下的岂止是字。更是他们的心!
他心头蓦地烦乱,压抑住那种呼之欲出的痛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迫使她抬头望着他:“珂媛,我们身在梨园行,更应该懂得世事无常这句话!让我们把以前所有的过往统统都抛之脑后,相信我,一切都会的!”
姚珂媛闻言,心头一缩。眼底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纷纷滚落,她眼前不由地又浮现早上娘跟白禾急欲收藏起来的那份报纸,那些个曾经,也终究是成为了过往了吧?
她戚戚地、哽咽地问:“师兄,会吗?”。
赵炯昆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而重之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泪水,直直地望进她依旧蒙着一层泪雾的眼底,坚定地点点头:“会!一定会的!不管怎样,你还有你娘还有你二姨。还有--”他顿了一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这才接着道,“还有我!”
“还有我!”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何其的沉重万分!
姚珂媛许是没料到他会这般说,惊得瞪大了眼,小嘴微张。呆呆地望着他,一时居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看着他这样的一副表情,他再次叹了口气。心头的某一处柔软的一塌糊涂。
轻轻地拉过她的身子,将娇小的她搂进怀里:“珂媛--珂媛--我的心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原地!等你有一天会回头看我!”
姚珂媛只是错愣了片刻即反应,她急急地推开了他,退开了几步。
望着他那种明显错愕而又受伤的表情,她心头一阵内疚,别开了眼,轻道:“对不起,师兄,我--我不配!”
赵炯昆被她这么一推开,心头的失落如决堤的河流般汹涌而来,他一直都知道,喜欢她,甚至是爱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他对她来说,只是“师兄”而已。
可是,看着她如此地痛苦,如此地失魂落魄,他却是能深深地体会到,这段日子以来,他明知她的苦她的痛,他却是束手无策,那种痛在她身疼在他心的感觉也日夜地折磨着他。
刚刚将她拥在怀里,闻着她身上特有的香气,原来居然是这般地美好!那一刻,他只觉得世界就在他怀里!
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就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他的心,当真是跌到了谷底。
心头逐渐涌起的涩意几乎要将他淹没,可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这般说!
他望着她那种怯怯的、小心翼翼的、又万念俱灰的表情,心头顿时疼惜不已。
他追上几步,紧紧地抓住她冰冷的手,紧紧地,生怕她会逃月兑般:“什么不配?珂媛,难道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女神一般地存在么?”
姚珂媛只觉得手腕那处被他抓的发烫,她挣了挣,却是怎么也挣月兑不掉,只得放弃,只道:“师兄,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没有了心的人,我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了,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那么美好的你?”轻微的声音犹如那山谷回音,悠远而飘渺。
赵炯昆闻言,抓着她的手不觉得紧了紧:“珂媛,你在说什么傻话?什么不干净?我--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的人,你的心!不管是你的心丢了也好支离破碎也好,相信我,假以时日,我会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姚珂媛摇了摇头,再次地挣了挣,赵炯昆无奈,只得松开了手。
姚珂媛望着手腕那处的红痕,心头一阵发苦,伸手轻轻地抚了抚,撂了撂掉落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师兄,你怎么会来?”今日戏院该有一场他的重头戏,他没有在戏院,却跑来了这里,想必--他该是看到了今早的那份报纸,担心她吧!
呵,想她姚珂媛,一个梨园行下九流的戏子,是何德何能,居然会让这样的男子如此惦念?
师兄,你真的很好,只是--只是--珂媛的心只有一颗,那颗心,在见到那个人的刹那就整个的陶给了他,如今,虽然被他如此地践踏,却是,怎么也找不回来了,所以,对你,我只能抱歉,我相信,往后,还会有更好的、更值得你呵护的女孩子出现!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我--”赵炯昆一时语塞,他斟酌着,看着她,一时拿不准她是否已经知道了今早报纸的事,此刻,想必京城的街头巷尾大家都在议论那事吧?
见他的表情,姚珂媛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心头一阵凄苦,没想到他会将这事如此地大肆宣扬,不过想想也就不难理解了。
想他宇文骁,乃堂堂督军府的嫡,京城的太子爷,他的婚事,那个排场怎么会小的了?怎么会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师兄,我没事,真的!要知道,他本来就有婚约在身,如今大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笑了笑,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硬是不让它砸下来,今天的泪水已经流的够多了,她不能再流泪了!
“珂媛--”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笑容有多美,多耀眼,以往,他真的很喜欢看到她笑,只觉得她的笑能直达他的内心深处,可是此刻,她也是笑着的,他望着她那几近明媚的笑脸,他却有一种凄然的感觉,他知道她的心应该在滴血,这样的笑,该有多么地残忍?
此时此刻,他倒是宁愿她嚎啕大哭,也不愿看到她这样强颜欢笑,把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咽!
没错,今天他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匆匆地去往戏院,这几日以来,戏院里笼罩着一股莫名的气氛,他知道珂媛的事外面已经说得沸沸扬扬,就连戏班里的众位师姐妹,大家也是私下里议论纷纷。
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也是无计可施。
可是想今天这样的气氛还是没有过的!他刚刚一进入戏班子后台,却见那般平时都忙乎着跑堂的小弟们也聚在一起,悄悄地议论着什么。
大家看到他进来,许是没有料到,纷纷地退了开去,由于退的匆忙,桌上的那张也来不及抽走。
等到他们反应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在了手里。
“督军府与窦氏织锦正式联姻,宇文骁将迎娶窦氏千金进门”!几个斗大的字就那样映入了他的眼睑,那张男女紧紧相偎在一起的照片几乎占据了报纸的整个版面,男俊女俏,宇文骁从身后紧紧地拥着窦乐融,两人都面对着镜头,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将世人淹没。
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下意识地揪将那报纸揪起,捏成了一团,继而在人群中搜索着。
可是,扫视了一圈终是一无所获,他上前,抓着其中一人就问:“珂媛呢?你有没有看到她?她在哪里?”
那是一位新来不久的小师妹,许是没见过这向来都是温文有礼的师兄这般焦急的模样,一时有点慌神,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师兄,我--我不知道啊!我来就没看到姚师姐!”
他颓然地放开了她,转身,爬了爬头发,这才喃喃地:”一来就没看到?那么,她是还在家里?还没出来?可是,这不对啊!她平时都来的好早的,今天怎么会--?难道,她是看到了这新闻?”
他来不及细想,将手里的报纸一扔,转身就朝门外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