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宇文骁才进入客厅,一直在此处等候的陶叔便一跃而起,快步走上前来,帮着他将身上的长款风衣取了下来。
外面冷风飕飕,一进入家里,浑身都被一阵热气所包围,宇文骁跺了跺已经冻得发僵的双脚,问着:“陶叔,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的好二公子啊!你也知道时辰不早了啊?你怎地这会才回来?”
“怎么了?”宇文骁不解地问道,自己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前几日也没见家里人有说什么啊,怎地今日陶叔的神色会是如此担忧的模样?
“哎,二公子,你是不知道啊!也不知怎么的,太太自从下午起就一直呆在房里,连晚饭也没有下来吃,送到她的房里还是被原封不动地端了下来,就是一直在问你回来没有,还再三交代,说是一看到你回来就让你马上去她房里。二公子,我看,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发火,我在这督军府这么多年,太太今天这个样子,实在是从未见过的,你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可别再惹她生气了!”
二楼陶珮琳的房间,此刻陶婶正站在陶珮琳的身侧,忐忑不安地望着她,小心地劝慰着:“太太,你这晚饭还没吃呢,话说这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多少吃点吧,要不你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阿香,你就别再在我面前晃悠了,晃的我头都晕了!我这已经够烦的了,你还在那里唠叨个没完!你说,我现在哪里会有心情吃什么饭?”陶珮琳烦躁不已地紧蹙着眉头,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丝绢,时不时地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
“太太,你就稍安勿躁吧!二公子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他更是知道你的苦楚,不至于会这么不知轻重的!指不定是有人恶意毁谤也说不定!”
“阿香,你就不要再劝说了,你都已经说了一个下午了,不累吗?你先下去吧,看看骁儿回来没有,我想一个人静静!”
陶婶知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只得忧心忡忡地端起托盘打开房门,却差点就与门口的人撞个满怀!急忙收住了步子,手里的托盘也被人稳稳地扶住。
“二公子?你可算回来了!”陶婶惊喜般地唤着。
宇文骁闻言不禁扶额,怎么这陶婶和陶叔说的话如出一辙呢?
陶婶急忙把托盘又端了回去放在桌子上,转身催促着:“二公子,快,快点进来!太太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等你!”
宇文骁随在陶婶身后进入了母亲的内室,却见母亲正愤然地望着这边,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忧伤、哀怨、愤怒、以及失望。
宇文骁一惊,母亲这样的神情他是全然陌生的,从小到大,她给他的印象就是坚强的、隐忍的、优雅的、端庄又高贵的,何曾见过这幅模样?
“娘,你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刚听陶叔说你连晚饭都没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宇文骁蹲在母亲跟前,一迭连声地问着,伸手抓住母亲的双手,那手此刻却没有往昔般地温热,而是冰凉的。
陶珮琳定时这蹲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幽幽地问道:“骁儿,你还会关心你娘吗?”。
宇文骁愣住了,不解地望着母亲有点恍然的样子,道:“娘,你是我娘啊!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啊?”说着,转头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先去吃点东西,不然身子骨可是会垮掉的!”
陶珮琳按住正欲起身的儿子,道:“骁儿,先不要管娘,现在娘问你,你这几日为何都回来的这般晚?”
“娘,你是知道的呀,军中这几日军务繁忙,爹让我慢慢地适应,所以我······!”
“骁儿!”陶珮琳一阵痛心疾首,望着自己一手拉拔着长大的儿子,眼里流露出无尽的苦涩,“骁儿,知子莫若母,我是你娘啊!你到底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娘?!”宇文骁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惶恐,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阿香,把照片拿过来!”陶珮琳沉声吩咐着。
陶婶小心地拿着照片走了过来,担忧地望了眼宇文骁,踌躇着:“太太,有什么事好好跟二公子说,别······!”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陶珮琳不耐地打断她的话,将手里的照片递到儿子面前,“骁儿,告诉娘,这个可是你?”
宇文骁惊讶地盯着手里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很模糊,上面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却清晰可辨的,却分明就是自己和珂媛。
“这个人可是你?”陶珮琳见他只是盯着照片看,半晌都是无语,止不住地再次出声问着。
宇文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母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个问题早晚都要面对的,如今娘既然已经察觉,那么,再否认又有何意义?
“是!娘,是我!”
“那么,这个与你一起的女子是谁?”
“她······她是姚珂媛!”宇文骁略一犹豫,还是照实说着。
“姚珂媛?可是那日来我府上唱堂会的兆祥班的戏子姚珂媛?”陶珮琳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问着。
“······是!”宇文骁犹豫了一下,下一刻,还是抬头望着母亲,坚定地答着。
“你······!”陶珮琳只觉得一阵的眩晕,一阵的急怒攻心,差点就跌下了椅子,亏得一直在一旁的陶婶及时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子。
“二公子,你怎地就这般糊涂啊?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戏子也是你能惹的吗?”。陶婶也是气急,刚刚还在一直劝着太太,说什么二公子是明事理之人,不会做糊涂事,可是,如今是怎么一个情况?
“戏子?戏子怎么了?戏子难道就不是人了?”宇文骁闻言霍地站起身来,直直地望着母亲,把陶珮琳和陶婶都吓了一跳。
“是,戏子是人没错!可是却是最下作的贱人!你懂吗?”。陶珮琳重重地击掌着桌面,无比的痛心。
“娘,人分三六九等,戏子也是一样,戏子里面也是有有情有义的,就像姚珂媛,她就是那世间难得一见的有情有义奇女子!”
“骁儿!”陶珮琳望着儿子一副执迷不悟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气血上涌,“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停止,我要你马上停止和她的来往!对了,”陶珮琳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口疾步而去,边走边道,“我要去告诉你爹,我得去告诉你爹!现在救你兴许还来得及,让他早早地给你和乐融完婚,早点把乐融娶进门,以免你在这歧途上越走越远!”
“娘!”宇文骁大步上前扯住母亲的手臂,一下子跨到她的前面,背抵着门板,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句句都听得陶珮琳和陶婶心惊肉跳,“娘,你要我结婚,可以!本来,那日我就想跟你说了,不过今日说也是一样的,虽然是迟了几日,但是左右我娶的还是她,就没有区别了!”说完,伸手猛地抓住母亲的手,语气恳切,“娘,明日你去找个媒婆,让媒婆挑个合适的日子到珂媛家去下聘礼,然后,我们······!”
“啪”地一声,室内寂静一片,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陶婶颤颤地望过去,只见二公子那平素白皙的脸庞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陶珮琳不可置信般地望着自己的手,再望着宇文骁那惊愕的眼神,后退了数步。
她,居然出手打了骁儿?这个她从小到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从来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儿子,此刻,自己居然打了他一巴掌?
陶婶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太太,将她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转头照着宇文骁痛心地道:“二公子,你怎地这般糊涂啊?你这回国才多久啊?怎地就被一个下作的戏子迷住了心窍?如今居然还说要娶她?这······这······!”陶婶急的有点语无伦次,“二公子,难道你就不听那坊间的传言?世人都说‘世间有三丑,妓女戏子打鼓手’,这戏子跟那窑子里的妓女又有何区别?你堂堂一个督军府的嫡长子,居然说要娶戏子?这要是传扬出去,你让督军的脸往哪搁?让太太以后怎样出去见人?”
宇文骁却是不管,他再次冲到母亲到跟前,半跪在地上,仰脸望着她,一脸的恳求:“娘,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戏子,这辈子你吃足了戏子的苦头,可是,你不能把对二娘的恨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来啊!相信我,珂媛,她真的不是一般的戏子!她出淤泥而不染,只要你见过她,你就会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了,娘!”
陶珮琳却苦笑出声,自语般地道:“她不是一般的戏子?这点我不用见她我也承认,她能把你宇文二公子迷得这般神魂颠倒,她当然不是一般的戏子!我现在可总算是明白了当年你爹是怎样迷上唐丝影的!他,可是也如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