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就是穿着来时那件素白如雪的长衫,头上用一条黑纱束起了一头如同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青丝。背上的包裹里只静静躺着一副文房四宝,显得有些单薄。只是此刻,他不是来,而是要离开,彻彻底底的离开这里,离开那些诡谲难辨的漩涡。
身边一身便服的意安向他微微躬身道:“咱家只能送到这儿了,还请大人多多保重吧。”
他摆摆手,脸上酿起一个温文和煦的笑容,就像当初那样的笑,清澈干净,通透明了,如一汪清水一般:“小生已不是什么大人,公公不必行此大礼。”他的声音温和醇厚,缓缓从唇齿间溢出,本应落寞怨恨的字眼在他口中却多了一份平白的笑意。是的,此时的他只有白衣素笔,形单影只,少了曾经追逐拥有的一切,却反倒轻快。
说罢,他转身,一步步走出繁华的安京城城门,不见半分的留恋,如一抹白云,随风飘散。
“等一等。”意安突然开口,“这个是皇上给你的。皇上他······其实······”意安从怀中掏出一块上好的汉白玉雕琢成的玉牌,玉牌上,九龙腾飞,那是皇权的标志
“公公美意,小生万万担不起,还请收回。”他打断意安的话,笑容间一派云淡风轻,说罢,不再停留,大步向远处走去,衣角宛如一只挣月兑了束缚的白鹤,翻飞舞动,在风中猎猎作响,悠然却又如此的张扬。
曾经的一幕幕如同一张张泛黄的画卷,在脑海里不断翻涌。那个清澈如泉,通透明了的少年,那个和婉聪敏,却一直有着自己的坚持的少女,曾经的谈笑风生,情同手足都如同南柯一梦,被一双突如其来的大手无情地撕裂,不留下半分温存。
他不愿意继续这样的明争暗斗,来回挣扎,于是,他说,他退出,即使是放弃这些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想来,这一切似乎都已经是恍如隔世,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似乎,真的只是一场不太真实的梦魇,除了那些模糊不堪的记忆,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痕迹。
意安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拇指抚了抚手上细腻微凉的玉牌,口中微不可察地低叹一声,他,当真没有过一丝恨吗?
“请公公转告皇上,风眠从未恨过。”他的的声音远远的夹杂在风中传来。
意安抬起头来,然而道路的尽头却已看不见那一抹飘逸的白色。
皇上啊皇上,这次,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意安双手捧着玉牌,转身走向人群中一顶看似不起眼的轿子。
“他走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从轿中传来。
“是。”意安撩开帘子,双手呈上玉牌,“他说,他担当不起,还请收回。”
轿中一个穿着一袭明黄色长袍的男子伸手接过玉牌,目光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唉,这样也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子一向强势威严的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掩不住的疲倦。
男子从轿中探出半个身子,抬头望了望天,彻蓝的天空中只有几丝淡淡的浮云,清爽的秋风拂在人身上,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
当初他来到安京城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万里无云,秋高气爽的季节吧,现在,他却要在同样的季节中彻底远离自己的视线。
你说我狠,你这样毫不犹豫地彻底离开,难道就不狠吗?
嘉朔三十六年,庆祥皇帝轩靖病危,原太子轩景阳被废,庆祥皇帝昭告天下真正的大儿子轩含麟已找到。
只是,此事过后不过半年,庆祥皇帝突得重病,不日便是驾崩了,年仅二十四岁的轩含麟作为庆祥皇帝的长子,自然是理所应当地登基为皇,改年号天和。一时间,举国震动。
庆祥皇帝和皇后徐氏布衣相识,青梅竹马,庆祥皇帝为徐氏虚设**,一生就只有一双儿女。也因此,自然的,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女儿则在及笄后两年,在17岁生日之时大摆庆宴,邀请了朝中许多重臣、家眷,甚至还有与大洋帝国较好的几个领国的国王、王子都应邀前来。最终先帝的掌上明珠与大央国的南北两大家族中的南方李家的族长的长孙订婚,并在18岁之时完婚,婚礼之浩大堪称是旷绝古今!
所有人都认为,未来的皇帝一定是前太子轩景阳,毕竟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且他又深得先帝喜爱多数,这样子的结局并不难猜测。因此大臣早已投入太子府中,还有少数未曾投入太子府的官员也早就私下与太子示好。
然而,偏偏是天有不测风云,太子被废,又莫名多出一个长子,把所有大臣都打了措手不及,原本平静无波的朝堂顿时波涛汹涌。平静了几十年的两大家族、权臣王侯和贵族公卿们都一个个蠢蠢欲动了起来。
此时,新帝登基,根基尚不稳固,谁又不想自己成为九五之尊的天子呢?
于是,立即的,不过半年,南方李家就联合了废太子轩景阳,靖国公和朝中效命于废太子的诸多大臣起兵谋反,声势极为浩大。
自然的,任何事情只要有人挑头,就会有人应和,也会有人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想要置身事外,也亦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他们都在议论纷纷,未来的皇帝会是这个浩浩荡荡的联合军中的哪一方的人,又是哪个人。
然而,亦是出乎预料的,新皇帝胜了,而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对的完胜!不过三个月,参与谋反的人全部入网,满门抄斩,诛杀九族。这一切宣告了这场显得有些虎头蛇尾的政变彻底被终结!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形势,新皇帝头上没有皇太后也没有太皇太后,甚至没有一个叔伯亲戚,同辈中,也没有兄弟,就连唯一的一个妹妹,也被南方李家牵连斩首,几乎不可能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
也就是说,现在完全已经是新皇帝一人独大的的时代了!
再于是,回想之前的袖手旁观,不禁人人噤若寒蝉。
两朝为臣,他们太明白作为皇帝要的是怎样的臣子了,也许并不是太聪明,也许不是太能干,但一定是听话的,忠诚的,可以控制的。而他们之前的举动,显然于此不符,一时间,人人自危。
只是,之前表现的雷厉风行的皇帝却突然间再也没了动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更让这些臣子感到,这个皇帝的心机深沉,行事无常,根本不是他们可以猜测得到的。如此一来,更是一点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强大而神秘的事物,总是最令人畏惧的。
天和二年,新皇帝便是完全稳固了皇位,一批以兵部尚书马忌良为首的新的大臣纷纷涌现。在马忌良的荐举下,又有一批表现的忠诚识时务又不失才能的士子入朝为官。
经其中一人的引荐,新皇帝从远东之国引进了一批产量极高,每一季的产量几乎是以往的两到三倍,而且成熟快,生命力也是极其顽强的新的水稻品种,名曰:分田稻,这种稻子被引入后很快在民间推广开来,深受百姓欢迎,而新皇帝也借此事在百姓之中有了更深的威望,几乎是一举夺得民心。
因为耕获时间的改变,科举考试改在十月下旬举行。同年,新皇帝下旨不论男女老少,不管出生富贵贫贱,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这一政策在士子中间引起了很大轰动,新皇帝也因此在士子阶层中受到了无数的议论纷纷。
这样的议论无非分为两种,一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这与男子一同争取功名,站在朝堂之上议论朝政大事之事更是闻所未闻,大逆不道;另一种则认为,女子并非不及男子,巾帼英雄自古就有,皇帝此举甚是英明。
只是不论如何,皇帝的这一决策终究是让世人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一眼,毕竟做出这样的决策,本身就是魄力的一种体现。
大央帝国渐渐从谋反的风波中平静下来,这样的平静也是换得了大央帝国愈发的繁荣强盛。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从来没有一个朝代可以真正风平浪静,不波涛汹涌只是因为那些涌动的暗流还不足以激烈到掀起惊涛骇浪。
尽管如此,就算是那些暗流,也足以使得一些不小心闯入其中的小虾小鱼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尸骨全无!
人的野心,从来不会因为掌权者的强势而彻彻底底的消失泯灭!!
(这是这本书的第一章,据说捏,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于是捏,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把它写完,偶也希望大家能够支持偶!在此,尘尘万分……嗯嗯,十万分感谢支持尘尘的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