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正殿
“皇上,奴才无能,让刺客逃之夭夭!还请皇上饶恕!”龙撵刚刚在承乾宫前停下,就有一道黑影飞身伏跪在龙撵之前。这人一身黑衣,只有在右手袖口绣有一个五指龙爪的图样——正是皇帝身边的护龙卫。
“跑了?”皇帝的声音从龙撵之中传出来,却是不见怒意,一只金靴伸出龙撵,立即有一个小太监伏子。
皇帝踩在这小太监的背上下了轿往承乾宫中走去,冷哼一声:“跑得到快!你可有看清方才事情的经过?”
那黑影立即亦步亦趋地半躬着身子跟了上去:“皇上,凡风眠并非主动护驾,而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其身后推了他一把,方才······”
“继续说!”皇帝抖了抖龙袍坐了下来,伸手接过递来的茶盏。
“那两镖一前一后,技法极为精湛,本该能够先射穿其心脏,其次就能射穿其额头,所幸奴才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那人恃着镖上的剧毒,随意射出,这才让这两镖的位置和力道有了偏差,才让凡风眠保得一命。”黑影的声音始终没有任何起伏,这不像顾云清的冷静,更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保得一命?现在还难说呢!把凡风眠安置在烟玉轩之中,你给朕亲自看着!”皇帝随手拿起桌案上的折子,不再言语。
黑影悄然退去,没有了半分声息。
“皇上,药已给凡大人服下,顾太医正在给凡大人施针呢!”意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皇帝身后。
皇帝手中的狼毫毛笔顿了一顿道:“你小心看着,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是!”
“皇上,臣已为凡大人施针去毒。臣昔日曾得知如梦令的配方之中全为草药之毒,并无兽毒,虽说是无解之毒,只是,臣认为,既然是草药,就必有相克之物,虽说不一定能救过来,拖延时间还是可以的。”
皇上微微点头,只要能拖延,就迟早会有办法。顾云清乃医圣顾宸之子,人品、医术自然是能信得过的。
“你就留在承乾殿照顾凡风眠吧。”皇帝笔走龙蛇般在一份份奏折上飞快批阅着。这些奏折大多无非是一些无事找事的言官夫子的唠叨罢了,皇帝对付这些人几乎已经是熟能生巧,几乎是毫不费力。
“咦”皇帝手中的笔突然停了下来,眉心微微簇起。
眼前的是一份再平常不过的请安折子,可是却因为请安的人而变得不同寻常。
写这封请安折子的人叫秦明——是的,就是秦明,那个曾经一口一个“风眠大哥”的秦明,那个家门前有一棵仙树的秦明。
这名字在皇帝眼里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名字的身份却令他大吃一惊——秦家族长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坤笙的亲生儿子!
要说到秦坤笙,可这是让人哭笑不得。秦坤笙是秦舜鎏老来得子,在五十多岁时生下的儿子,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因此格外疼爱,从小就悉心教导,却又极其溺爱。
秦坤笙可以说是安京城,不,应该说是整个大央帝国有名的风流公子,大江南北他都走过玩过,游山玩水固然是他的目的,可另一个目的却是踏花寻柳。不仅如此,秦坤笙更是男女通吃,之前秦明口中的那个秦大人就是这个秦坤笙。
秦坤笙长得可谓是一表人才,说他是翩翩佳公子也毫不为过。凡见过他的人,无论男女,从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富家公子,到许多颇有脾气的青楼头牌名妓,无一不对他大加仰慕,因此又得名寻欢公子。
虽然如此,秦坤笙却并非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恰恰相反,他可谓是才富五车,满月复经纶,只是他却并不醉心于权力,却做起了士农工商中最末等的商。在大央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看见秦坤笙的产业。服装酒店珠宝胭脂青楼,无一不囊括在内。
秦家大部分开支都要依靠他,若论地位,恐怕连礼部尚书秦坤渊都不见得能比得上。秦坤笙也是大方,在他看来,经营这些产业也不过是玩玩,有些太不值钱又太累赘的产业就被他随手交给了秦家打理,因此说难听点,其实秦家名下的大部分产业都是秦坤笙扔来的。
只是,秦坤笙所谓的“太不值钱太累赘”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安京城最大的酒楼,最好的绸庄等等,都是被秦坤笙扔掉的,如果这些都太不值钱太累赘······那还有什么是值钱的?
不过,尽管寻欢公子醉寻欢,可他却从未有过任何子嗣,更是从未正正经经娶过一个妻子,这个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儿子来得就显得格外莫名其妙了。
皇帝从来未曾小看过这个看似放荡不羁的秦坤笙,众所周知,他从小就聪颖过人,深得秦舜鎏的喜爱。别人不知道秦舜鎏,皇帝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秦舜鎏的喜爱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喜爱,必定是有他的目的的。更何况,秦坤笙手中掌握着大央帝国的经济命脉,其威胁不必草堂中的任何一人要小,当然,其作用也是同样。
因此,这也不禁让皇帝起疑,秦坤笙想干什么?或者是说,秦家,秦老爷子想干什么?
同样令皇帝奇怪的是,大名鼎鼎的秦坤笙之子,竟然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进士,得来的职位也只是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
“来人,宣翰林院庶吉士秦明!”皇帝抬头,窗外射进一束刺目的阳光,模糊了他眼前的视线。
其实,有的时候,明媚的阳光也能掩盖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真相。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明一身浅绿色的官服,撩袍跪下。他的脸上仿佛一夜间就褪去了原本的稚女敕纯真,尽管仍是俊秀年少,可是脸上展现出的神情却与久居官场的朝臣多了几分相似。
“啪!”一份奏折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是你的请安折子?”皇帝冷着脸问道。
“是。”秦明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道。
“你可知欺君之罪按律当诛?”皇帝的脸骤然冷了下来,浑厚的声音远远地传出承乾殿。
“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指点。”秦明满脸的恭顺。
“哼!朕从未听说秦家次子秦坤笙有一个儿子!你还敢欺瞒?”皇帝冷哼一声,猛地提高了声音,眼中却闪过一抹深邃。
“微臣惶恐!”秦明低垂着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与不情愿,随即又被一片无奈替代,最后归于平静,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微臣所言千真万确!”
秦明语毕,猛地抬头,眼中竟有是一片清澈,一如当初般纯粹。
“你跪安吧!”皇帝摆摆手,眉头微微拢了拢。秦明清澈如水的目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分辨不出,这样的目光,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尚如此年幼,如此心机,实在太可怕了!
跪安,对于他这样的七品芝麻官而言绝对是极上的荣耀!
秦明重新垂下头,行礼退出了承乾殿,就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臣子。
他不知道自己央应该对眼前的这个人抱着怎样的感情,如果不是他,自己今日也许就不用做出这样艰难却又无奈的抉择
“一定要给朕察出此人的底细!”皇帝的声音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双眸子时,他的心在疯狂地跳动,有一种破土欲出的危机感在身体里不安的游走。
他绝不相信这样的危机感会来自一个这样的小人物。本能告诉他,他不能杀了他,一旦他死了,自己就再也找不到那莫名的危机感的来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