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林家交给你了,你和杜厦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我轻声的低语,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我好想留下来,这里有太多我牵挂的人,牵挂的事。可是我说不出理由,却那么的清楚。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声音。
看着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听着杜厦压抑许久爆发出痛哭声,我一把一把抹着模糊视线的眼泪,贪婪的想要在多看一眼,贪婪的想要在多听一声。
可是不管我如何努力的想要留下,他们终是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离我渐行渐远。直到我整个人被一股诡异的力量从那房中生生抽离出来。我才恍然,原来是我在离开。
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归处?
一切重新归于黑暗……无天,无地,无界……
浑浑噩噩间,只听到一个苍老而又坚毅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生亦有时,死亦有辰,有果便有因,有因才生果,世间种种,人生百态,无非都是应劫而至。嗔,痴,怒,骂,怨,恨,爱,颠……拈尽红尘,徒增忧患,一切唯是空!”
我静静的听着,心中渐渐变得空无,无挂碍,无忧虑,无怖畏……就在自己似乎领悟到什么,而又不那么真切的时候。
那苍老坚毅的声音,渐渐远去,四周莫名倏然燃起熊熊的烈火,“叮叮当当”,巫师招魂的诡异咒语,像是一把重重的锤子,狠狠的敲打着我的心脏。只觉得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毫无预兆的骤然坠落。
“凝香,凝香……”
我徐徐的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不清的景象随之变得愈加清晰。这里是属于毕千专用的大帐。宽敞,暖和。
近在咫尺,则是一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脸上挂着一丝欣慰的浅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动了动嘴唇,发出如同沙子碾过的嘶哑声音。
守在我床边的冷逐月,温柔的帮我理了理鬓角的乱发,轻声道:“今天是新年了,晚上我会陪你一同守岁。”
“新年?你不需入宫吗?”。
他神色微变,随即如常,淡淡的摇了摇头,坚定道:“不去了,只在这里守着你。”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挪动了一下酸软无力的身子,吃力的伸出手。他忙温柔的握紧我的手,与我静静的相视而笑。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萧萧欢喜如狂的声音,突然炸开。
只觉得一股寒流扑面,风风火火竟涌进来七八个人来。一道黑影像是旋风般刮了过来。冷逐月忙不着痕迹的松手,起身避让。
眼窝深陷,憔悴不堪的毕千,已然扑到我的床前。一双如同受伤野兽般凶恶残嗜血,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眨也不眨,好像唯恐一眨眼,我便会从他面前消失不见。他懊恼的跪在我的床前,怜惜的拉起我的手,放在他消瘦的脸颊上,疯狂的亲吻厮磨。
“你总算回来了,回来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凝香,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我伸手无力的抚模着毕千微冷的脸,嫣然一笑,微嗔道:“你瘦了!”
他欢喜若狂,附在我的身上紧紧的抱着我的身体。压得我难以呼吸,却无法出声阻止,只有将目光落在了冷逐月的脸上。
冷逐月意会,侧过脸,深深的看着一旁沉默不语一脸不悦的吴伦。吴伦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冷逐月对我如此上心很是不满。可是又不好在冷逐月面前发作。只有强忍怒气,冷冷的说了句,“人是醒了,却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病根。”
毕千闻言,忙起身,紧张的盯着我,大声呵斥道:“来人,快点给夫人把脉。”
应声上前的,却是那个曾约我单独见过面的司徒腾空。他一脸的肃穆,低垂着眼睑,跪在床前,待萧萧将一块手帕搭在我的手腕。他才伸手搭上我的脉,聚精会神,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了手,低头顺目,用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谨慎的回道:“夫人失血过多,气血两亏过甚。又有寒邪入体之迹象,以致五脏惧损,气血不畅,郁结难舒……”
“不要绕弯子,我只要你一句话。”毕千微怒,咬牙道:“能治,还是不能治?”
司徒腾空微微一顿,沉重道:“若按我的方子医治,调理得当。我可保夫人五年无虞。”
“五年?”毕千倏然一惊,身体紧绷,怒皉双目,阴森道:“只有五年?”
司徒腾空微蹙眉头,不急不缓道:“五年,还需夫人肯按方及时吃药,注意饮食,调养得当……”
“住嘴!”毕千勃然大怒,“没用的庸医,来人,拉出去斩!”
大帐内鸦雀无声,压抑的令人窒息。一直恭谨的站在一旁的几个医官小厮吓得慌忙跪下,瑟瑟发抖,不气都不敢喘一下。
守在门口的兵士,闻声上前二人,杀气腾腾的向着司徒腾空走去。
我虽也对五年之词,惊疑不小,却不得不稳住心神,想办法去救司徒腾空。忙伸手用力拉住了毕千的衣襟。
他低下头看着我,神情稍缓,赌气道:“其他人都退下,你过来,重新把过。”
除了吴伦还有冷逐月,其他人都如获大赦,纷纷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司徒腾空则重新上前,刚刚要跪。
我虚弱的说道:“不用把了,下去开方子,煎药吧!我累了。”
司徒腾空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悄悄看了我一眼,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毕千怜惜的轻抚我的脸颊,不耐道:“滚出去!”
司徒腾空不急不忙的倒退着了几步,临走时,悄悄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冷逐月面露忧虑之色,“吴伦,可否劳烦你为凝香瞧瞧?”
毕千闻言满怀期待的看向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吴伦。吴伦却不削的冷哼一声,双手环胸,“我只懂得杀人,不懂得救人。”
毕千不禁神色黯淡,低下头,只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沉默不语。
冷逐月脸色一沉,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向温和的他,露出如此冰冷疏离的神情。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与脸上冰冷神情完全不符的迷人微笑,信誓旦旦的决然念道:“竟然只剩下五年的时间。只可惜我只是个抚琴弄曲的愚人,不懂回春之术。常言道知音难觅,今生可得你一知己已足矣!能做的,唯有放下凡尘,陪伴左右。待你香消玉殒之日,便是我冷逐月同去之时。也免得百年之后,反倒落得孤孤单单独自上路。”
吴伦闻言整张脸已被冷逐月气的铁青,强忍怒火紧握的拳头,更是骨节泛白,青筋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