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汐跟着也先穿梭在一座座帐篷间,盏茶时分后他们停在一个小帐篷前,“就是这里了。”也先说着带头走了进去。
沈小汐随后也进了帐篷,地毯、矮床、火盆,这里和其他的普通帐篷没有什么区别。区别在于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阿爹!!!”沈小汐惊讶出声,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阿爹!
“阿爹、阿爹。”沈小汐扑到阿爹的床前,两年的心酸,两年的思念,两年的磨难,她可以在外人面前很坚强,可在阿爹的跟前,她只是阿爹的女儿,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
“小汐!是小汐啊!”阿爹看着进来的女子,豁然发现竟是沈小汐,他干枯的脸上一瞬间凭空增加了几分容光,精神也凝聚起来,垂垂而去的模样已离他远去。
他激动地喊起来,挣扎着躺起来,把扑过来的沈小汐抱在怀里,“小汐回来了,小汐回来了!”他喃喃的说着,好似这是梦一般,他惊喜的想笑,可嘴还没咧开,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老泪纵横,“阿爹的小汐回来了……”,阿爹轻轻地拍着沈小汐的背。
沈小汐在阿爹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她把这两年的心酸全部化作泪水哭了出来。父女俩抱头痛哭,直到哭声便成了哽咽,阿爹吃力的抬起干巴巴的手模了一把老泪,扶起沈小汐问道:“小汐,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沈小汐抬起头,阿爹替她擦干眼泪,她说道:“那一天我被人劫走,后来阿飞救了我,可是我迷了路,等找回家的时候阿爹就不在了,再后来便碰到了两个好心人,去了北京城,他们也一直帮我找阿爹,可一直没有阿爹的消息,前一阵我在北京看到了阿飞,就打听着一路找了过来。”
阿爹慈爱的模着沈小汐的头发,知道事情并没有沈小汐说的那么简单,他叹了一口气:“都怪阿爹不好,这两年让小汐受苦了。”
“阿爹,不怪你的,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等过两天阿爹好了,阿爹就带你回家,阿爹要打最大的鱼给小汐吃。”
“阿爹?”
沈小汐忽然发现阿爹身上有很多包扎后的伤口,她紧张的抓住阿爹的手问道:“阿爹,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阿爹笑笑:“傻孩子,阿爹没事,这是阿爹自己不小心摔得,不碍事的。”
“我不信,怎么能摔成这样?”沈小汐看着阿爹身上一圈一圈包着伤口的白布质疑。
“真的是摔得,阿爹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就摔成这样了,还多亏他救了阿爹呢。”阿爹边说边看向旁边的也先。
也先笑的不太自然,没有说话。
“小汐代阿爹多谢也先太师救命之恩。”沈小汐起身向也先说道。
这个向来沉稳的瓦剌太师脸上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朵儿,你谢我做什么,不用这样,不用这样。”
也先的一声朵儿让沈小汐想起了这困扰她许久的疑问,她坐到阿爹身旁问道:“阿爹,你又怎么到了这里?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什么朵儿公主,也先太师还说见了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爹叹了一声:“小汐,你长大了,这件事终究是要告诉你的,阿爹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你,可是阿爹怕你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不要阿爹了,是阿爹对不起你啊。”
“小汐怎么会不认阿爹呢,阿爹永远是小汐的阿爹。”沈小汐握紧了阿爹的手,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阿爹喘了一会儿气,他的伤很严重,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了……二十年前……
也先母亲早逝,父亲月兑懽早年曾带他去中原游历。
但,那一次,月兑懽救了一个被山贼打劫的汉人女子,并喜欢上了她,那女子对月兑懽也颇有好感,最终月兑懽娶了那汉人女子,并为她留在了中原。那女子也不在意月兑懽还带六七岁的也先,对也先也是极好。一年后女子生了个女儿,于是也先有了一个妹妹,她叫朵儿。
朵儿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也先至今仍记得那个朵儿在襁褓里对着他傻傻笑着的模样。
可惜,朵儿三岁的时候,月兑懽族里来人说蒙古大乱,要求月兑懽回去主持大局。草原上还有月兑懽的兄弟姐妹,月兑懽不能不顾他们的生死。于是月兑懽打算回去,可朵儿的母亲不想去草原,她也有家人,她的家人在中原,她想留在中原等月兑懽。月兑懽没办法,只好留给她一个狼骨做成的鹰形吊坠,那是他们家族的标志。便带了也先先回草原。这一别,却成了最后一别。
月兑懽回到草原,整顿军马,不出几年便一统了草原。他本来可以自己做可汗的,可他还想回中原去,于是他立元皇室(成吉思汗)后裔月兑月兑不花为可汗,自为丞相。
之后月兑懽便回中原寻找朵儿她们,可再也没有她们的一丝消息。月兑懽回到草原,每年都派人去中原寻找她们,一直没有音讯。月兑懽郁郁成疾,没几年便病逝了。临死前,他对也先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找回朵儿她们。
去年瓦剌使臣入京朝贡。
这些使臣们一路所过,偷鸡模狗,百姓怨声载道。两个瓦剌使臣在太原城外遇到了一个老头,这个老头神色慌张,不时用手模着自己的衣襟。这两个瓦剌使臣以为老头身上藏了什么宝贝,便抓住老头,从他的衣襟中搜出一个狼骨鹰形吊坠。两个使臣大惊,他们认得这是瓦剌太师也先家族的标志,便将老头带回了瓦剌,献给也先,以得到也先的赏赐。
也先向那老头问吊坠的来路,谁知那老头到有几分硬骨头,抵死不开口。也先无法,阿剌知院建议对老头用刑,也先便把老头交给了阿剌知院。两天后,也先见到了一身重伤的老头,可关于吊坠的来源,老头宁死不说。
也先佩服老头的硬气,便对老头说出了当年的故事,并拿出自己身上的一个吊坠,两个吊坠在太阳下闪闪生辉,老头忽然晕了过去。
醒来后,老头告诉也先,他是一个渔民。在黄河上打渔。那一年,老头从江里捞上来一个麻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垂垂欲死的女子和一个女婴。那女子告诉他,她的家里是有身份的人,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嫁了个外族人为妻,丈夫有事回了草原,她便带了孩子回家,谁知家里人一看汉子没了,还带回来一个"孽种",便将她们母女二人装进麻袋投了江。
女子在江中渡气给孩子,被老头捞上来后,说了这些事,再交给了老头一个狼骨鹰形吊坠便死了。
老头给女婴取名叫沈小汐,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因为她母亲死的太惨,老头便一直没有沈小汐她的身世。哪知月前沈小汐忽然失踪,老头四处寻找,寻之不得。一日打听到沈小汐失踪的当天有一队操着京城口音的人经过黄河,于是老头一路北上,想去京城寻找沈小汐。路上便碰到了瓦剌使臣,被捉了来。
也先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命人给老头换个地方,请来最好的大夫医治,可老头受伤太重,至今仍不见好转。再找来画师案老头的描述画下了沈小汐的画像,打算派人再去寻找。
沈小汐沉浸在阿爹讲的的故事中,久久没有说话。阿爹在讲故事的时候略掉了他受阿剌知院用刑一事。
沈小汐静静地听阿爹讲完了当年的故事,她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就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