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晋兮 第六章 一见蓝雪误终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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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此番前来也是为一睹琅琊仙子芳采?”见颜落怡神态之间对琅琊仙子颇感兴趣,王献之不禁笑问。

“人人都说一见蓝雪误终身,我当然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女才能让人一见误终身。”分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之心,颜落怡爽朗道。

“落落若是见了她,怕也会由衷地为她折服。”王献之笑道。

看他笑得如此从容自在,颜落怡微楞:“你见过她?”

王献之摇了摇头,“倒是来过几次,只是无缘得见容颜。”

“那你如何得知外头传言是真?”没见过真容,他又怎地如此肯定?看他现在面上所露之色与前几日诸葛明宣的表情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么。

“有人为她终身不娶,有人为她抛却红尘,有人为她休妻弃子,更有人甘愿为她掷万金筑高楼只为让她多看他一眼,那不是一见蓝雪误终身还是什么?”王献之说到这里微顿,“更何论我的友人还是其中之一。”

颜落怡越听下去嘴越张越大,“那这不是对其他女子太不公了?她们何其有错,夫家就休掉她们?有了孩子的更是可怜,你让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去面对旁人的指点?”

“落落所言极是!因此还真有不少人前来声讨过琅琊仙子,”王献之继续道,“怎奈都是无功而返。”

“为何?”颜落怡下意识地问道。

“琅琊仙子一年才现身蒹葭阁一次,想要见她本不容易。”这时,一旁的诸葛明宣开了口。

“就算见到,试问普通常人又有几个见过这般容貌气质女子?出身名门之人见了她都忘记言语,更何论常人?”庾信紧接着将个中道理一一道来,“就是胆子稍许大些,沉得住气的,琅琊仙子三言两语下来,那也无一不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见之忘了言语?那真是美若天仙了!颜落怡心道。这个诸葛明宣看样子知道的也不少,只是之前为何从未和她提起这些?颜落怡不免又泛起了疑惑,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

“方才王兄说自己好友也是其中之一,但不知是王兄哪位友人?”这时,庾信突地开口问道。

被庾信这么一问,颜落怡蓦地想了起来,他刚刚好像是有说过他的友人也是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钟旭。”

王献之才道出这个名字,就见庾信眼中浮现一丝惊诧,“传闻他于半年前了却红尘,剃度出家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确有此事。”王献之道,“这事还需从头说起,话说钟旭其人温良笃慎,敏思好学,上承先祖钟繇,精于隶,楷。一袭书法真可谓飞鸿戏海,舞鹤游天。时人见其书法,莫不为之折服。”

“不错,我也曾见过他的书法,确是意气密丽,非同凡响。”庾信附和道。

“半年前,他与友人偶然得见琅琊仙子,自此之后便出家了。”

“见了琅琊仙子就出家了?”颜落怡惊呼出声。

王献之对颜落怡脸上所显现的惊奇倒是司空见惯的模样,“琅琊仙子的容貌对他来说倒是其次,却是一幅字帖让他生了这个念想。”

“一幅字帖就能让人出家?”这也越说越离谱了。

“落落觉得墙上字帖若何?”王献之并未继续回答下去,却转而问起了墙上的字帖。

“字帖的确不错。”颜落怡予以肯定。她刚才还在赞叹这作者的用笔,难道?像是想起了什么,颜落怡渐渐睁大双眸,这是琅琊仙子所书?

然而,王献之接下去的话语却打消了她的疑虑,“琅琊仙子随侍有一双男女,这付字帖是侍女之作,而屏风上的山水画则是出自她的随侍小童之手。”

颜落怡听到此,忽然一下懵了。她刚刚还在想,究竟是何人能有此大作,却没曾想象居然是琅琊仙子的侍女小童!单是侍女小童就能写出如此字帖,作出如此画作,那她本人岂不是……

“钟兄出自名门,家中几代具是书法名家,见过佳作自不在少数。但是当他瞧见琅琊仙子书法那一眼起,竟就生了出家的念头。”王献之不无惋惜道,“枉学书法二十哉,这便是钟旭出家前的唯一感叹。”

“钟旭出家原是为了这个。”庾信也不无感叹,“传闻赫隆出任当今大司马幕僚也是缘由这个女子。”

“赫隆?”赫隆是谁她不认识,只是看诸葛明宣和王献之的神情,应该也是个什么名人吧。

“赫隆虽出生寒微,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七月七日人皆晒书,他却每到这日便会坦月复榻上,时人见之觉奇,问之何故,他指月复答曰,晒书耳。由此可见此人心性极高。不仅如此,此人还对女子颇为不屑,世人都夸张处虚之妹彤云和王兄二嫂道韫为当世才女。”庾信说到这里微停,将目光投向王献之。

“但赫隆听了却只道了八个字。人云亦云,徒有虚名。”王献之倒也并不忌讳,反而接着庾信的话语道。

“纵是他这般狂傲之人见了琅琊仙子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甘拜下风。自此之后,他的心性收敛不少,对于女子也初始尊重起来。桓大司马原先就对赫隆才学很是欣赏,只是听闻此人自视甚高,因此,才迟迟不揽此人。后闻其人品性逐渐恭谦,方才亲自将之招入府中。”

颜落怡越听越觉神奇,真的是好一个一见蓝雪误终身呵。*********************************************************************

诸葛明宣之温文尔雅,王献之之风流蕴藉,庾信之旷世秀才,哪个不是月复有横世才华,冠绝一时?无论三人之中何人,立于茫茫人群之中那都是傲视群雄的人物。但是某个人的出现却令这三人顿时黯然失色不少,这个人就是嵇安。

嵇安何人?嵇安乃是竹林七贤领袖人物嵇康的玄孙。说起嵇康,那可是流传甚多,几日几夜也说不完。嵇康,三国魏未著名的文学家,音乐家和哲学家,一首广陵散便足以令他响彻数朝不息。如此名士令人好奇不衰自有其原因。音乐,文章,思想自是其一,除却此,还另有一特殊原因,那就是他的容貌。几朝以来,嵇康的容貌也一直是文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远的不说,先说近的,嵇康的哥哥嵇喜就曾说他,“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同为竹林七贤的山涛也赞他,“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最神奇的是有一次他于林中采药,路过的樵夫见了他还以为是天神降临凡间。拥有如此龙章凤姿,旁人见了,哪个不钦羡万分?不仅他是如此,他的儿子嵇绍也备受人推崇。曾有人见了他儿子,一时惊为天人,于是便对同为竹林七贤的王戎说,嵇延祖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但王戎听了,却只是淡淡回了句,君未见其父耳。

秉承如此优秀基因细胞的嵇安,也自是不负众望。那周岁时,家人摆了无数东西叫他抓,谁知他一概不取,摇摇晃晃走到古琴前伸手便抚弦。在场之人看了无一不惊,都道是伯牙再世。嵇安幼通音律,五岁能属文,待到十一二岁时早已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及至弱冠,每每出行,下至几岁女童,上至半百老妪,皆以果掷之满车,表达对他爱慕之情。倘若他身子似卫玠弱些,怕早有看杀嵇安一说了。

颜落怡不管此前的种种传说是真是假,但是当她瞧见嵇安那刻起,她便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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