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晋兮 第六章 一见蓝雪误终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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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无不哗然,台下掀起了阵阵波澜,在场许多人都认得他是嵇安,因此显得格外好奇。嵇安和琅琊仙子?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对决。

早闻嵇安琴技独步江南,冠绝天下,一首传世广陵散更是弹得让人如闻仙乐,闻而忘疲;而琅琊仙子的琴技也是传乎其神,备受文士赞叹,不仅如此,据说很多有名的琴师都来和琅琊仙子切磋过琴技,但无一不是落魄而返。他们不曾想到今日嵇安却来和琅琊仙子切磋琴技,看样子势必有一场精彩绝伦的琴会了。

“原是嵇先生。”碧波台上的琅琊仙子似乎也认得嵇安,朱唇微启,道,“讨教二字蓝雪不敢当,早闻嵇先生琴技名满天下,今日能有机会和嵇先生切磋琴技,实乃蓝雪之幸。”蓝雪美奂绝伦的脸上微现梨涡,清幽音韵源远流长,但闻其声就足以令人归而忘返。“既与嵇先生切磋琴技,蓝雪斗胆,恳求嵇先生以广陵散奏之。”

刚刚还沉浸在琅琊仙子幽眇的雅音之中,忽的听闻最后一句,众人不由得再次清醒过来。琅琊仙子方才是说要和嵇安切磋那首传世广陵散?

嵇安听了,倒也爽快,“既是仙子之愿,在下理当遵从。”

琅琊仙子浅笑道,“多谢嵇先生。嵇先生既是客,那就先请奏之,蓝雪稍后再抚。”

嵇安闻言,也不推却,左手按弦,右手便泠泠拨弹起来。

琴音起时只有几个清音,低缓沉慢,颇像是在述说着什么,待至大序,音色稍许加快,较之前明显沉重之色,到了正声,琴音突变,一路扶摇直上,慷慨激昂,气势磅礴起来,终至后续曲子再度缓慢下来,但是余音袅袅,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壮,凄凉之色。

一曲琴毕,颜落怡极觉震撼,方才听至慷慨处,她的内心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激情滂湃,听至悲凉处,她竟忍不住黯然垂泪。莫道古人常说琴技高者,使闻者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今日连她这个门外汉听了也能体会到其中付诸的情感色彩,更何论那些名人雅士,怕是早已沉迷地忘记言语了。

“嵇先生果然琴技了得!”碧波台上传来蓝雪清幽无双的声音,只见她微敛神色,道,“那蓝雪也献丑了。”

许多人还没从嵇安的琴声中回过神来,琅琊仙子的紧接而上却让人再度沉浸到新一曲的琴声之中。颜落怡原以为嵇安的曲子刚演奏完,琅琊仙子纵是演奏再好,怕也会吃不少亏,但是,没有。非但没有受之前嵇安的影响,琅琊仙子的演奏反而似乎更有打动人心的震撼力。抹,挑,勾,剔,打;吟,绰,注,撞,起。熟练的拨弹手法令人叹为观止。但听琴曲起处风停云滞,人鬼俱寂,唯工尺跳跃于琴盘,思绪滑动于指尖,情感流淌于五玄,天籁回荡于苍天,仙乐袅袅如行云流水,琴声铮铮有铁戈之声,惊天地,泣鬼神,一曲终了,听者无不动容,周围竟没有半点声响。

“哈哈,原是如此。”毫无预兆地,嵇安仰天大笑,继而整容立起,对着碧波台上的琅琊仙子深鞠一躬。“嵇安就此告辞!”说完,便在众人万分惊惧的目光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看着嵇安离去的背影,颜落怡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个天之骄子听完琅琊仙子的演奏便离开了?究竟,是谁胜了?

“终是琅琊仙子的琴技略胜一筹。”这时,耳边飘来诸葛明宣和润的声音。

“琅琊仙子?胜了?”颜落怡有些不可置信,一脸迷茫地看着诸葛明宣。对于琴技她可不懂,但是诸葛明宣这么说,那一定就是了。

“没想到以广陵散冠绝天下的嵇安竟会……”看起来对此惊诧的还不止她颜落怡一人,只见王献之和庾信的脸上也露出了讶然神色。

“虽说琅琊仙子手中的琴是绿绮,音色上占尽优势,但嵇安手中弹得也非等闲之琴,细细听来,还是能够和绿绮一较高下的,真是可惜了。”王献之叹道。

“当年嵇康为了这‘冲净琴’卖了东阳旧业,还向当时的尚书令讨了一块河轮佩玉截成薄片作琴徽,本以为广陵绝散之后它已经毁了,却没想到它还尚在人间。”庾信也不无感叹。“但只怕今日一别后,不知此生是否还能有此幸运听到此琴再响人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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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似乎早已料到男子会出现,蓝衣女子停下手中软毫,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眼前俊雅绝伦的男子。

“没想到,先生原来如此在乎这个女子。”蓝衣女子浅颦轻笑,翩翩然向男子缓步走去。屋内的烛光映照着女子如诗如画的脸庞,仔细看去,蓝衣女子恰似嫦娥离月殿,浑如织女下瑶池。

“他人之事我从不会管,但关乎她的微末事情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心境,看着眼前清丽若仙的女子,淡淡地道出了这句话语。

蓝衣女子听了,不觉身子微微一颤,美若天仙的脸庞蓦地浮现一丝黯然之色,“她就是你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么?”虽然她早已隐隐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自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竹简。“你曾说过,倘若有人连续三次抽中此咸卦,那那个人便是你今生一直等待的女子。”

男子看着蓝衣女子手中的咸卦,显然也是呆愣了一下。几年前,她曾问他谁才是他命中的女子,他便随口对她说了方才的那番话。却没想到,这些年来,她一直将它放在心上。咸卦之事其实只是师父当年之言,这些年来,他未在意,却没曾想,今日落落真的连续三次抽中此卦,应了此谶。他本不信命运之说,但两年前的第一次遇见却陡然改变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想法------原来这世上真有命定之说,上天给他与她哥哥同样的容貌,原是让他生来守护她的。不管怎样,他知道,这个女子将成为他此生此世生命的全部,今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要倾尽毕生去呵护这个女子-------即使为她负尽天下人,即使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即使她的心不曾在他那边,即使她早已爱上其他男子,他也甘之如饴,此生无悔。

蓝衣女子见男子不语,自知自己说中了男子的心事,绝美的脸庞露出苦涩的微笑,“今日她无意之中闯进了我的伊人小筑,意外地翻起一张咸卦,苍苍觉得惊奇,于是让她继续抽了两次,却没想到……”蓝衣女子笑,但却笑得格外苍凉,分外莫奈。

如此秀美绝俗,恍若天仙下凡的女子露出这般神色,任谁见了,胸口都会泛起微微疼痛,恨不能代之受过,但眼前的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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