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允心中一阵苦楚,什么时候高傲如他,运筹帷幄,却会像此时这般患得患失,甚至有了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一丝伤?她叹息了一口气,终究是不忍心,伸手环上他的腰,宫漠倾先是全身一愣,最后在姬辛允无声的拍打下,紧绷的身子终于松弛了下来。
疲惫也随之袭来,于是他就这么靠在她肩膀上,睡了过去,姬辛允扳过他孩子一样天真纯净的睡颜,失神一笑,笑到最后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
她手指一曲,呆怔的眼神伸向暗沉的天际,低头佯怒道,“不想我将你的王爷扔在地上就赶紧过来扶着!”
嘴角边笑意不减,看上去却有些悲戚,她出神望着窗外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件紫色长袍上,像木偶一样,瞬间失去了语言。
“师傅!”应门的侍童一抬眼就看见了亓玄锦怀里窝着的一团黑色。他心底虽然好奇,但是没有多问。这里的侍人训练有素,不,该说亓玄锦手下训练的从来都是些守规矩的下人,没有谁敢真正造次!
姬辛允伸拿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倒上一杯水,悠哉乐哉审视着床上之人,三杯下肚后,突然勾起笑,“别装了。”
姬辛允震惊了!“长春,可以复活?”一抹魂魄?一道白色淡漠的影子闪过姬辛允的脑海,“难道说?!”
“小允子,我不想骗你。我……就是九离香……”
姬辛允怒吼着:“我是宫漠倾的妻!”
亓玄锦像是听到了的笑话一样,“他们敢!”
“嗯。”姬辛允的乖巧让亓玄锦笑开了颜,安抚了下她肩后的发,“走吧。”然后再次抱起了她,朝屋外走去。
宫漠倾点了点头,“花有依就是长春先前缺失的一抹魂魄。”
“是!”侍童应下声,随后快速退下去布置。姬辛允动了动身子,“那啥,你可不可先放我下来?”这么大一个人还被抱着,饶是姬辛允也不免觉得难为情,谁知亓玄锦倒像是抱上^瘾了,“不放!”
“怎么会没有关系!”宫漠倾听了这句,再也维持不变一向淡淡的表情,急忙握住她的手,姬辛允皱起眉抽了抽,没抽出来,冷笑不变,“那王爷来告诉我,我和王爷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怪了,难怪花有依什么都不记得,照此说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魅,而是一抹却了的魂魄!可是……为什么?宫漠倾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她刚转过半个身子,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了她,紫色长袍包裹住她的身子,宫漠倾溢满温柔关爱的声音仿佛能掐出水来,“夜里风凉,小允子,都说过了别总是站在窗边,这样……对你的身子,和孩子也不好的。”哪知她一手挥开他的手,宫漠倾措不及防,竟然被她挥退了几步,手中紫袍滑落在地,像他一腔心意被她狠狠摔在地上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温柔不改。
吓得她全身僵硬,他笑着说道,“小允,我只为你。”
姬辛允笑痛的脸颊,眼角泪水止不住滑出眼眶,她大笑着,用尽了全身力气,嘲笑这一场滑稽的剧场,也嘲笑自己竟然还当真栽了进去。最后她身形踉跄,顺着门板无力滑下,直到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才恍惚回神过来。
她在得知亓玄锦是洛尘风这一身份时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那毕竟都只是怀疑,难怪亓玄锦之前会用那样探寻的眼神看花有依了,他认错人了,只因为花有依和自己呆久了,身上沾染了她的气息,所以他才将自己当做花有依,误认为的长春?!
“是。”
“亓玄锦,可惜了呢,你的长春另有其人,这一次你大概也得不到她了。”
“……”亓玄锦望着对面那一下子苍白了的容颜没说话。
宫漠倾却笑了,笑得有些苍凉:“诛仙台上长春为了等那个人,最后终是灰飞烟灭了,但是最后却被九离香收集了骨灰制造出了长春的柔体,但是那个柔体没有灵魂,没有灵魂怎么能算活过来呢?最后两人一起消失在三界之中,无人探知其去路,这一切都好像回到了起点,除了三界之中少了这两个人外,一切都正常运行着。”
这话一出,侍童瞬间石化了!惊愕张大了嘴,他他……他们的师傅,什么时候和白夫人好上了,还……有了孩子?!
姬辛允突然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见证这两个人前世今生的爱?!
姬辛允出神地望着那只手,眉头微皱,最后像是下定了重大决心一样将手递了过去,风中轻无飘过一句,“好。”
他也忍不住扬高声音,“他就是我!”
“不……”
姬辛允朝着身后惊掉了无数次下巴的侍童比了个胜利的姿势,得意洋洋靠在亓玄锦怀里,任人抱着。
姬辛允稍微瞥了眼旁边那一瞬间呆若木鸡的侍童,心底笑着,刻意将胳膊搭在亓玄锦脖子上,“我头昏,你扶着我。”
“哈哈……哈哈哈……”
姬辛允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将人猛然退出了门,关上房门呆怔了好久,最后失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姬辛允乖乖闭上嘴,她倒是忘记这人可是有魔界之君的庞大后台,对于三界鼎力之势的魔界一个小小的姚月,他的确还不至于放在眼底。那他千里跑来做什么?她看不透他了,亓玄锦突然低下头去,在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即使在入府后看到那刺眼的一幕,她都还能不断告诉自己只是巧合,不断麻痹自己说是因为花有依和身上有自己以前的影子,所以宫漠倾才会和她贴近,现在想来,只留下无尽自嘲,是她自作多情了,什么自己的影子,花有依就是花有依!因为她是长春啊!否则宫漠倾也不会不顾性命为了替她挡那一箭,也不会笑着牵着她的手,如视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因为她的长春啊!
“好,我陪你。”
“一个姚月,本尊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没什么,身为姚月国君你放下那么大的事物跑来这里就不怕起内讧江山不保?”
“在想什么?”亓玄锦围巾了她的身子,绛红色长袍为她挡去一时风雨,姬辛允窝在他的怀里吸了口气,萦绕在鼻尖的是类似于香山瑞雪的淡淡清香。
姬辛允罢了罢手,“先不过去了,我想独自走走。”
亓玄锦将目光移向坐在椅子上的姬辛允身上,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侍童好奇于究竟是谁能有这么大排场,不仅让师傅心甘情愿抱进府邸,还这么关怀备至,要知道师傅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冷面示人的,于是好奇心催逼下,侍童微抬起头,瞬间惊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姬辛允猛然顿住,被脑海里突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姬辛允作势挣扎,他止住了她,“小允子,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
会跟着亓玄锦走,并不代表她接纳他,而是她不知道她还能以什么身份这样继续呆在王府,当她知道所有事情之后,她的存在都让她自己厌恶了,宫漠倾是九离香,他喜欢的是长春,那场她曾经在梦里亲眼见过并切身体会过的矢志不渝的爱,她曾为长春鸣不平叫冤申屈,但是她从来没想到她一直忿忿的原来就在她身边,那不是梦,是一个提示,提示她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触碰,但是她还是无意沾染了,所以注定要惹上一身伤痕。
“你先起来。”
姬辛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给拖进屋子,像是报复一样,往床上狠狠一扔,床上虽然铺满了软被,但是经由她那么一摔,宫漠倾也不免皱了下眉头。zVXC。
“就算是反了,我也不在乎。”
“宫漠倾死了!”
姬辛允想起之前那次到来,那个侍童的眼神可算是把她鄙视了个彻底,这回随着亓玄锦大摇大摆走进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你……要说什么?”这回她的声音也不免颤抖起来,里面还夹带了一丝害怕,害怕什么?怕宫漠倾一句话下来坚定她脑海中那大胆的猜测吗?
我是九离香……
顾忌了姬辛允身怀有孕,这一路走得特别慢,等两人到了玄镜师府邸之时已是天亮了。
“不,不是的……”
宫漠倾却像没听到她的呼唤一样,继续说道,“所有人都认为两个人近乎灰飞烟灭消失无迹,但实则,两人暗地到了凡间,三清真人虽然在当时并没有说可救,但是他却暗地里告诉说长春的魂魄在上天界的时候缺失了一缕,只要找到那一缕,再借用乾坤镜的修复,长春……便可复活。”
宫漠倾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处,隔着淡薄的衣服,姬辛允可以感受到他的不安的心跳,他郑重盯着她一双眼,沉重道:“还记得你跟我提过的那个梦吗?”
姬辛允冷汗:“……”什么时候这姚月一国之君也变得这么蛮横幼稚了?
一句话,让整个夜都宁静了下来。肃杀的风吹响了窗边悬挂的风铃,姬辛允看着那只铃铛,这是她以前为了避免粽子袭来才设置的东西。往事历历在目,如今想来却又恍如隔世。那时候,她真是愚蠢!浴室里医治的是他,突然闯进王府指挥发令的是他,暗探地牢大战粽子救了自己的是他,姚月皇宫仅为了自己一句话边将生死置之度外翻进雪上上的人是他,可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为了自己权利而处处欺骗她的人,为什么还是他?!
“所以才不愿让我回花间?”
宫漠倾颤抖着后退了几步,她说,“不过,我宁愿相信宫漠倾死了。”从环宫脸。
她试着推了几次,试图将宫漠倾退给无水扶走,但是几番下来,不仅没有推开人,反而惹得宫漠倾更牢固的怀抱了。
“额?”
不等她拒绝,亓玄锦一手伸过来扶住她,“你身子有孕,不要太过操劳才好。”
“小允……”
刚开了个头,姬辛允就疑惑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宫漠倾突然一笑,“小允子,你梦里的那个长春最后根本就没有死。”
“你早就知道所以真相了,对不对?”
九离香和长春……她谁也不愿意伤害,倘若为了自己的私利,让两人分开,恐怕她第一个就会看不起自己吧。
“他死在了你离去的一夜,那是只属于我的宫漠倾,而不是你七王爷!”
姬辛允心底升起一阵苦楚,但是她却笑了,“七王爷记性不差的话,我现在已经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了呢,至于我会如何,那都……不关七王爷的事!”
“你让我等你,可是我等来的却是你和另一个女人贴在一起,宫漠倾你所谓的爱,廉价地让我想吐!让我觉得至始至终,你都不配说出那一句让我永远留在你身边,宫漠倾,你不配!”
她这话刚说完,仿佛应景一样,床上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由于双眼才刚睁开,所以眼底有些出生婴孩的迷茫和朦胧,姬辛允心底再次柔软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最近她总是轻而易举就会感伤起来,心底也容易变软。
“小允子,我……”
“怎么就不敢了?”说的好像全世界都是由你说了算,你不让人造^反,人家就会乖乖服从你了?
宫漠倾冷吸了口气,双手紧握后又松开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样,他拉去姬辛允的手,探向自己的胸口。
“我……”
亓玄锦担忧心切,自然是稳固扶着她,还是不免心忧,“既然你身子这么不好,还是先过去休息一阵子吧,醒后我再陪你走走?”
“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做了这么多的筹划准备,宫漠倾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夫人?”无水假意皱起眉,一副无所适从手足无措的样子,姬辛允眉毛一挑,侧脸看着抵在自己肩膀上熟睡之人,最后认输地叹了口气,“算了,你回去吧。”
撇开头去,“既然你现在都醒了,也就省去了无水那道工序,你自己走回去吧。”说完这话,姬辛允竟然发现心底有些后悔,她绝对不承认她是因为舍不得,烦躁起身,推开窗让夜风吹进来。
姬辛允本来是要避开他的手的,眼神不经意略过那个侍童脸上,玩心顿起,柔柔弱弱动了动身子,亓玄锦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自然伸手就扶住了。“你没事吧?”
“……”
姬辛允闭上眼,一滴泪划过她的眼角,最后落在冰冷的地上。再次睁开眼时,一只手突然她面前,“我带你走。”
姬辛允再次汗颜:“……”难道他听不懂她强调的独自两个字吗?!
无水愣了片刻,随后上前,依言要扶宫漠倾,谁知宫漠倾像是张了第三只耳朵一样,竟然在姬辛允说出这话时,双手上移缠住了姬辛允的脖子,嘴里不满地嘟嚷了一声,姬辛允看着他孩子气天真的一面,心里失笑,这是把她当做枕头抱了吗?
我就是九离香……
姬辛允心底没底,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一丝沉重和隐忍?为什么她会突然间不安起来。“七王爷?”
清风拂过她的脸庞,夜色下显得无比明艳,浑身都笼罩在一种名叫母性的光辉下。姬辛允的意识暂时清醒了几分,久等不到床上人回应,她不由得好奇,难道宫漠倾又准备玩弄什么心机?!
她一怔,望着被他紧握的一只手,为什么,她好像感觉到了一丝颤抖?尤其是在看到宫漠倾凝重的神色之后,她一直好奇想要探寻的真相,竟然让她胆怯了?!再读读小说阅读网
“你是我的妻!”他加重了手上力道。
“你怎么知道?!”姬辛允诧异呼叫起来,按照她之前对他描述的那些场景,他怎么就断言长春没有死?
姬辛允不仅身子僵硬了,就连大脑都瞬间短路。又把她当长春了,哎……姬辛允这一次意外大度没有计较他的冒犯。
花有依是出现在幽罗谷的,在那里好几百年了,宫漠倾是一介凡夫俗子,即便是再长命也不可能熬过几百年的,除非……
于是借助亓玄锦的脚力,姬辛允毫不费力走到了偏房,侍童的办事效率很高,她才被亓玄锦放下怀就后脚进来禀告,“师傅,已经收拾出来了,是否现在过去?”
“收拾下本尊隔壁房。”
无水踏着夜色,黑暗的身影走了出来,嘴角边意外挂起一丝浅笑,走进俯身:“夫人!”
姬辛允莫名其妙看着他,那笑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儿?“扶走你家王爷吧,这里不欢迎他!”
这一次无水倒是走得快,眨眼功夫就消失了没影。
我便是他……
“不是?呵呵,那么王爷来告诉我,你是谁?”
此时天色已泛晓,这一夜对于她来说,竟像是过了大半个世界一样漫长,漫长到她生凭第一次感受到了夜的冰冷。
走出门一段距离,亓玄锦突然问道,“他惹你了?”
“他?”姬辛允一脸迷茫。
“呵呵……”亓玄锦一声笑后就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