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帝太初八年八月十九日,岚国太子向龙耀帝辞行回国,定亲王白一出城十里相送。
我带着上官青和清浅出城送岚继云,十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须臾之间也就走到了。
我和岚继云相对而立,看着对方。
岚裳轻咳一声,说:“你们要告别就快点,我让车队先向前走。”
上官青和清浅也很有眼力见地朝后退了几丈。
岚继云笑着说:“是时候离开了,你会想我吗?”。
我也笑笑,说:“会,不过,我可不相信你会想我。”
“为什么?”岚继云问道。
我说:“你回去就该继承王位了,就是岚国的君主了,以后**佳丽三千人,怎么会还想着我呢?”
“那又如何?我可以三千宠爱在一人啊,你就不用担心了,三年之约我是一定会遵守的。还是应该我担心担心你,虽然这里是你的地盘,但我也收到不少消息,你还是应该多看看你朝里的那些大臣,他们快按捺不住了。”他无不担心地说。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讨论这些事情吗?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可以轻举妄动,一定要相信我可以应付的。”
他点了点头,说:“好吧,你有主意就好。那我走了,你可不要晚上一个人偷偷哭鼻子啊。”
“我才不会。你没有听说过,当离别之时,应该高歌,应该欢笑吗?如果哭泣,只能说明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我没好气地说。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说不过你。你好好保重。”
“我会的,有空我会让人传信给你的。”我说。
他模了模我的头,说:“那我就告辞了。”
我狠狠点了点头,看着他坐上车,和车队离开。
上官青小声说了一句:“王爷,该回去了。”
我叹息着说:“再等等,等再也看不到就好。”
每一次都是我注视着你离开,或许这次就是永别了……
……
想起很久以前的一首诗: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不过现在的刑部尚书将天牢打理得很好,虽然是是铁窗和稻草,却干净整洁了很多。
窗外的月亮已经升起,今日却是九月十五,完满得让人心酸。
我抱膝坐在地上,等着尚祁远。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是尚祁远来了。
我笑了笑,说:“你来了?”
“嗯,我来了。”尚祁远说:“你失败了,我赢了,明天你就将被斩首,而我将是万万人之上的丞相。”
“是啊,你赢了,我输了。尚大丞相,不对,应该称为林大丞相,你终于替林家报仇了,你开心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尚祁远哈哈大笑,说:“我如何能不开心?我如何能不畅快?这么多年,我林家的灭门大仇终于得报了!”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就连直接动手的萱嫔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又凭什么肯定一定是我干的呢?”我问。
他有些轻蔑地说:“你知道你口中的萱嫔在哪里吗?她现在就在白王府里,她是白瑞华新生的那个孩子的母亲,这点你可不知道吧?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我照着她说的,稍稍做了个实验,居然让我明白了你的想法。不过,我好奇的是,你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人养了只猫,可猫养久了,也觉得无趣。他做了个机关,把猫关在一个笼子里,每天只有猫按上指定的机关,它才能吃到食物。久而久之,即便将食物放在猫的面前,它也会先去按机关了。这都是同样的道理,白瑞华喜欢萱嫔,我就让萱嫔穿绿色,久而久之,绿色就成了萱嫔的颜色,白瑞华也就自然喜欢。等到了时机成熟,白瑞华看到慧贵妃桌上的绿色信封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去打开了。”我说。
他拍了拍手,说:“林家败在王爷手上真是不冤啊,可林家七十多条人命,难道王爷觉得就应该死吗?”。
我正色地看着他,说:“那是我的错,可是那七十人中有多少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侵占良田。确实有一些人是无辜的,只是因为是林家的人而死,可是当时的我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做。你要怪我,无可厚非,甚至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反抗。这些是我的错,我不会否认。”
他有些惨然地笑着,说:“王爷这么说,我真心也没有办法怪王爷,可是仇还是得报。将整个朝局作为我个人报仇的私器,也是我的错。最后,还是我赢了,明天王爷就要问斩了,没有什么想要留下的吗?”。
我说:“既然如此,拿壶酒来,我们慢慢说吧,我有个很好的故事,叫做月球漫步熊。”
尚祁远不可置否地让人拿了壶酒来,打开牢门,和我席地而坐,喝了起来。
“这个故事还有其他的名字,叫做无意视盲,或者就是障眼法。你的计划其实从明苓死之前就开始了,而让你下决心报仇的原因也就是明苓。我也就是大概猜猜,不对的地方,你来说。一开始,明苓不知道为什么知晓了你的身份,你休了她之后,她不忿,为了报复你,就以你的真实身份相要挟。你怕自己的身份曝露,自己想掌握尚家力量的计划无法成功,就干脆利用她的死来了一个扮猪吃老虎,也是你的第一个障眼法。你很聪明,你知道一般的计谋瞒不住我,于是你干脆跟我玩了个‘不受宠的世家养子’的戏码,让我同情你,让我将你收到身边,好模清我的实力。我被你的戏码哄住,就算派人到两家去查也查不到什么真相,于是你很安心地装作是我的人,在朝中大展拳脚,拉帮结派,也就是你的第二个障眼法。到这个时候,你就变得非常厉害,真的,如果不是我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到现在都不会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暗中与朝臣通信,呼吁大家一起对付我,因为我是一个把持朝政的奸佞小人,而很多大臣本身就对我不满,如果不是碍于陛下,根本不会容我打现在。你的建议得到了很多朝臣的同意,大家开始收集我所谓的罪证一心想要扳倒我。你也想到,我终会猜到朝臣究竟想干嘛,而我又不会坐以待毙,所有的视线都会被朝中大臣吸引,而不会注意到你想要干什么。最后,就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当你让人将我密谋造反的折子送到殿前,陛下即便是为了还我清白也会搜搜我的临风殿,这个时候,你趁着哥哥大婚时藏在我宫里的书信、龙袍和武器就有了用武之地。你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我败得也不冤啊。你用了这么多方法,不过是不想我注意到你真正想要做的就是栽赃我谋反。”我边喝酒,边慢慢说道。
他倒是放下了酒杯,专心听着,听完便说:“王爷知道这么多,怎么会还败在我手上?”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其实我真的没有必要在这里待着的,可是我要等,我要等一个人。如果不是你把天牢看得这么严,我什么消息也收不到,你现在肯定见不到我坐在这里,你也不会跟我一起喝酒。上个月二十日,岚国太子刚刚离开,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送进天牢,弄得我也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还好,外面我都布置好了。如果明天,我等不到,那么我甘心就死也罢,可如果我等到了,输赢真的不一定。尚祁远,我们赌一把,如果明天我死了,我就将整个王朝最大的利器——影卫,交给你。但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到民间历练两年,两年之后回朝继续担任丞相,如何?”
他苦笑着说:“王爷这么胸有成竹,看来我的赢面真的不大。”
“你错了,如果明天我等不到那个人,我宁愿死,也不想要再留在世上了。”我叹息着说:“尚大人,一切很快就要见分晓,已经四更天了,就快了。”
他给我又倒了杯酒,说:“我陪王爷喝到明日午时如何,王爷的人肯定是进不来的,就让我陪陪王爷吧。”
我摇摇头,说:“你回去吧,这个时候让我一个人待着吧,我还得好好睡上一觉,要不然,明天到了刑场上,可就一点也不好看了。”
他叹了口气,说:“也好,那我先走了,酒就给王爷留在这儿。王爷,明日我们拭目以待。”
……
记不记得少年包青天里有这样一个桥段,陈道明演的八贤王将要被问斩,他穿着朝服坐在刑场上,依旧面无惧色。可我看看我身上的白衣,我也只有叹气的份儿了。就连我要穿着什么上刑场,大臣们也在我的大牢门口吵了很久。有的还是认为应该给我个体面,让我穿朝服;有的却认为,我谋逆犯上,罪无可恕,当然要杀杀我的威风。最后,还是尚祁远拍了板,一身白衣,双方各退一步,就成了我现在的穿的白衣。
我有些无奈地撇了眼尚祁远,他居然对我笑了笑。好吧,我是真没想到,自从八年前献城之后,我还有穿白衣的一天。
我戴着镣铐,被衙差引着朝刑场上走。刚刚走出天牢大门,阳光直射入我的眼睛,倒让我眼前一晃,好久没有晒天阳了,好温暖。
慢慢朝前走去,还好没有萝卜白菜等着我,最多也就是一些谩骂。算了算了,民心是最靠不住的,以前爱戴我,现在痛恨我。暗自摇了摇头,我慢慢走到了刑场之上。
刑场建立在高台之上,我静静地站在中央,朝下望去,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孔。锦知寒带着人站在人群中,我心中一凛,他不会想劫法场吧?不可能,我与他哪有这么深的交情,估计是来保护他的人吧。
午时还没有到,舅舅和哥哥还没有出现,我也只是站着。身边站着两个拿着大刀的刽子手,尚祁远站在监斩台上看着我。
很快,舅舅、哥哥在黎太傅的陪同下出现了,尚祁远下令准备行刑。
两旁的刽子手想要将我按到在地上,却被我狠狠瞪了回去。
我哈哈大笑:“我,白一,上跪得了天,下跪得了地,其他人想要我跪,怎么可能?还不如现在直接砍断我的双腿算了。”
舅舅说:“就这样吧。你我叔侄一场,还有什么话说?”
我说:“黎太傅,怎么说?可以了吗?”。
黎太傅抚了抚他的胡子,笑着说:“可以了,他做得异常得好!”
我听了很高兴,终于没有浪费我被关了一个月的苦心。我笑着说:“尚祁远,你输了。今天,我死不了了,哈哈哈哈。”
可我还没有笑够,却听到有人大声说道:“岚国国书到。”
我一惊,那个白痴岚继云,这个时候想要干什么?
舅舅一皱眉,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稍安勿躁,说:“使者请说。”
那人走到了监斩台前,说:“我国国君说,若定亲王殿下被送上监斩台就宣读国书。”
“慢着!”我没忍住,大叫道:“你敢念,你们太子就别想我履行约定。”
使者接着说:“王爷口中的太子已经登基了,陛下说,无论王爷怎么说,也要念。王爷,得罪了。我国陛下传书给龙晋陛下,白一已是我国正宫皇后,龙晋陛下怎么可折辱于她?”
我生气了,我非常生气,混蛋岚继云!
全城一片寂静,没有人应该知道怎么反应。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我那个自从到了监斩台就一声未吭的哥哥。他大吼道:“你疯了啊?你居然答应嫁给岚继云那个家伙,这门婚事你休想我答应,你给我好好待在宫里闭门思过。”
我苦笑了一下,说:“哥哥,那个,现在我还在刑场上,你是不是应该先解决这件事情?岚继云的事情,我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舅舅拉住了想要冲到刑场上的哥哥,说:“先把定亲王放了,回宫再议。”
尚祁远黑着脸,说:“陛下请慢,即便要放了定亲王,也得先给臣民们一个交代,这一切究竟是如何?”
舅舅轻哼了一声,说:“白一,你自己跟他们解释,朕可不想浪费口舌。”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先来说谋反的事情吧。所有的书信都是伪造的,至于何人放在我宫里的,他心里清楚。各位不信的话,自可派人再次调查。还有龙袍和武器,和书信一样,都是别人放的。不过,其实只要弄明白为什么我会是岚国的所谓的正宫皇后,就更容易解释了。其实,这个更简单,因为我是女的。”说完,我拿下了头上的“凤翔”,解开了头上的发髻,将头发披散了下来,清了清嗓子,终于不用装男声了。
底下百姓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像盯着怪物一样盯着我。
尚祁远却没有死心,说:“女的又如何?也曾有过女皇登位啊!”
“尚祁远,亏你想得到?你是说隋朝之后魏朝的那个女皇帝吧?可她也就在位三年,生下皇子之后便不再执政了。你觉得,我会干这样的事情吗?而且,如果我真的以白氏的理由篡位,白瑞华不是更有理由重新登基,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我笑着说:“尚祁远,你放弃吧。”
尚祁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说:“那你也是欺君之罪!”
“欺君?你不妨问问陛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我说。
舅舅瞪了我一眼,说:“朕,自从她出身的时候就知道了。”
尚祁远听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惨然一笑,说:“定亲王,你居然像玩玩具一样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何不早给我个了断?”
我正色说道:“你错了,我是在等哥哥,等哥哥开窍。等哥哥真的愿意成为帝王,真的愿意努力将龙氏王朝建立得更好。”
哥哥终于按耐不住,走到了我的边上,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的头一歪,嘴里有了血腥味。我却不敢反抗,只是看着哥哥。
哥哥将我身上的镣铐解开,说:“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努力了半个月找各种证据,应付各个朝臣的刁难,却换来太傅的一句,这些都是你给的成亲大礼。你知道当时我有多么想杀了你吗?”。
我笑着说:“哥哥杀了我又何妨,我这条命本就是舅舅和哥哥施舍给我的。”
哥哥又扇了我一巴掌,说:“我不准你这么说!每次你都将自己的性命看得那么无足轻重,你让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我轻轻地说:“哥哥,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会退出朝堂的。”
哥哥又瞪了我一眼,拉着我下了刑场。
舅舅适时说了一句:“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大臣都交由太子处理。即日起,册封白一为定国公主。”
哥哥看着一众大臣,说:“本宫这里有所有参与栽赃公主的人员名单,除了尚祁远之外,所有人官降一级,罚俸一年,再赏十板子。做臣子的,就得有做臣子的本份,不要以为替陛下着想就是为了国家好,有了这乱想的闲工夫,不如好好做陛下吩咐的事情!将尚祁远拿下,其他人各自散去,我们回宫!”
我坐在舅舅的车撵中,听到刑场传来的大臣们的惨叫,笑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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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逃妻剧场一
张四一直不理解,浮月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居然就喜欢自己。白一也劝过自己,如果不喜欢就不要招惹她,可是不是他不招惹她就可以的,她还是来招惹她啊。
就拿昨天来说,他不过就是在御膳房里坐着看天,浮月就又跑过来烦她了。
想当年浮月只是他在泰山脚下捡到的孤儿,才十岁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张四也才不过二十四岁,带着浮月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她喜欢使毒,便找人教她,却也惯出了她刁蛮的小性子。
浮月到御膳房一见他,就说:“张四,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好,来陪我过两招吧?”
张四决定无视她,继续抬头看天。
浮月见张四不理她,火大地直接一掌劈了过去。
张四只得躲过她的一掌,黑着脸看着她,说:“你又来干什么啊?”
浮月不理他,继续出手,一掌比一掌狠。
张四只得出手回击,才三个回合,浮月就落败下来。
浮月一跺脚,嘟囔了一句:“怎么还是打不赢?”
张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当然打不赢,就你那点功夫,有空来烦我,不如多扎扎马步。”
浮月听得脸色更差,一甩手又是七八种毒药。
张四又开始头痛,那么多次,还是那么一招,她不腻,自己都腻了。连忙脚下运功,朝左边平移了好几丈。
浮月看下毒不成,只得离开。
张四挑眉看着她离开,为什么就看不明白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