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粉黛 第三十九章 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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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乌云笼罩,漫天无光,就像是我的心情。

从厨房里顺手拿了一小坛酒,在花园中找了块偏僻的草地,坐下喝了起来。也不明白心里到底在烦些什么,只是很难受。从怀里拿出岚继云上次送来的信,又看了一遍。我开始质疑,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岚继云。

岚继云有什么好的?我认识他不到三个月,三个月,我却开始相信他,可以告诉他自己所有的想法,我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他了?越想越是陷入了思维的怪圈,甚至于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之后的事情。头好痛,越痛就越想喝酒,可喝了酒,头就更痛。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不知不觉,我就躺到了草地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满身酒气,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浮月推门进来,说:“公主,你赶紧起来啦,洗澡水给你备好了。昨晚上,你晕着被锦公子送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说:“锦知寒送我回来的吗?我完全不记得了,我赶紧去洗个澡,这个味道实在是我自己都忍受不了了。”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浮月赶紧过来扶住我,说:“公主,您还是好好在这里坐着吧,我让人把洗澡水搬进来,再煮碗醒酒汤过来。您下次再喝那么多酒之前,好歹提醒我们一下。”

我摇了摇头,在床上坐好,浮月忙不迭地跑了出去。我到处找了找都没有看到自己的信,翻了翻床上也没有,仔细一环顾周围,原来被放在桌上了。我赶紧走了过去,收好,这是现在我和岚继云之间仅有的东西了。

洗完澡,换了衣服,我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赶紧叫了浮月和张四收拾东西。

张四鄙视地看着我,说:“公主大人,如果每到一个城镇我们都要这么逃,我们干脆不要走得了。”

“不要抱怨了,我们不如期待下一站不要这么慌乱就好了。”我无奈地说:“锦知寒呢,一早上没有见到他?”

浮月瞥了我一眼,说:“豫城里的很多商家都搬走了,锦公子正在逐步开设自己的店铺,估计这些够她忙很久了。他说,您不用跟他说再见了,他忙得不行了。”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那我们下一站去哪里?这次张四你来挑地方。”

张四也想了想,说:“宁城吧,那里的羊肉可是一绝啊!”

“好,就这样,我们去宁城吧。”我们愉快地决定了。

当我们离开豫城的时候,锦知寒真的没有出现,心里有点小遗憾,不过这样也不错。

浮月本来想说什么,却被张四拦住了,他们赶紧把我送上了马车,出发了。

……

接下来的很久,我和他们两个一起玩闹着到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玩够了斗贪官的游戏。中间也遇到了尚祁远几次,可不知道为什么,疏影却跟在他身边。我好几次开口问张四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终是一副“佛曰,不可说”的样子。到了最后,我决定停下来,我回到了离晔城不远的一个小镇,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云溪”。一听这个名字,我就不想离开了,这个名字让我想到岚继云,还有我们那个三年之约。整个小镇没有多少人,总共大约也就一百多,人们都很热情。我在河边买了间小房子,就一个人住了进去。浮月和张四在我决定停下来的时候,就被我赶走了。他们要是一直跟着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记得成亲这种事情了。

偶尔,我会在镇上找些孩子来帮我做做家务。大多数时候,我就穿着男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教孩子们识字。即便我那个免费学堂的想法有多么好,生活在偏僻乡村的孩子依旧没有学可上。可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到让他们都可以上学。我可以交给哥哥,哥哥绝对是一个好皇帝。哥哥自从那年登基也很久了,年号叫做“元嘉”。哥哥很得大臣的爱戴,尚祁远也回到了朝堂,做起了他的丞相。唯一让我不爽的是,多了很多找我的布告,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居然甩开了影卫的跟踪网,谁都找不到我。

在云溪小镇里的生活让我很淡然,我忘了很多事情,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梦到一些。镇里的人很好,他们很照顾我,帮我抓药,帮我购买各类物品,甚至有些人经常来给我送饭。

一切的平静,到了元嘉三年正月八日,一切都变了……

那一天,好久没有下雪的云溪小镇,居然飘起了雪花。

我坐在轮椅上,在镇上慢慢前行。偶尔伸手接住一两片飘下的雪花,感受那种凉凉的感觉。镇上的孩子们围着我的轮椅跑来跑去,跟我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雪景。

镇上突然响起了敲锣的声音,一个孩子急忙把我推到路边,小声说:“是有官兵要经过。”

一对御林军很快就走了过来,他们头缠白纱,看来是什么重要的人去世了。

带队的人是上官青,我开始紧张,到底是谁死了,才会让上官青出面。

队伍中间是一副灵柩,那是亲王级别的,我的心开始狂跳,好像要跳出了胸腔。哥哥没有兄弟,朝中受封的亲王只有一位!难道……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三深呼吸,却完全没有作用。我推开挡在我面前的人群,将轮椅推到了队伍中。

几个御林军将我围住,用剑指着我,说:“你是何人?怎么可以亵渎定亲王的遗体?”

“定亲王?你刚刚说定亲王?定亲王凤城?”我失控地大叫。

上官青发现后面有些骚乱,来到了我边上。

我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抓住他马上的缰绳,说:“上官,你告诉我,不是我师父!”

上官青一惊,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倒在我边上,说:“请公主节哀。”

节哀?节哀?居然是!居然真的是!

我的心依旧在狂跳,连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喉头就是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我的青衫。

上官青紧张地看着我,嘴张张合合似乎在说什么,我却什么都听不进。

周围御林军、百姓跪了一地,我却顾不上他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努力朝灵柩走去。那踩在地上的雪,就像是白献帝二十七年腊月十三日的雪一样,可是却让我的心比那一天更冷、更痛。

不知道被什么绊倒,我一下子摔倒在雪地里,手掌都划破了。

上官青急忙过来扶住我,将我扶到了灵柩边上。

我看着他,说:“开棺!”

他什么都没有说,用力帮我推开了棺木。

我往里面一看,果然是我那个整天跟我没大没小、吵吵闹闹,教了我所有做人做事道理的师父,可是他居然就那么离开了。

“上官,把棺木合上,让人送回凤凰山掩埋。我不管陛下跟你说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会跟陛下解释的。再让两个人去我住的地方帮我收拾行李,我要立刻回宫!”我闭着眼睛说。我怕我一睁开眼睛,我就会哭出来,然后就会崩溃。

上官青立刻让人准备。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将所有的泪水都藏了起来。我看着师父的灵柩渐渐远去,跪倒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如果我知道,上次见师父就是诀别,我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地离开。我会好好陪着他,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可是,他就这么走了……

这个养育我、庇护我多年的师父,就这么离开了,为什么?

我站了起来,上官青立刻把我扶上马车。

我一个人缩在马车的衣角,无声地哭泣,我的师父啊……

……

史书记载:元嘉三年正月九日,定国公主还朝。

还是早朝的时候,我便到了宫门口。

上官青似乎是得了命令,推着我进了上朝的大殿。

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本是在听着臣子上奏的哥哥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了我的边上。

我笑着看着哥哥,说:“哥哥,我回来了。”

哥哥的眼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可是他忍住了,对尚祁远说:“下面的事先由丞相处理,朕先与公主回宫。”

哥哥推着我直接回了临风殿,一路无语。

临风殿还是我离开时候的样子,清浅已经在宫里等着了。

哥哥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关上门,拉着我的手,说:“你的腿……”

我笑着说:“只是一点腿疾而已,哥哥不用这么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上官青送来密报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慌乱?到底病到什么程度?”哥哥急切地问道。

我拍了拍他的手,说:“哥哥,我的病,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我美到冬天基本上都是这幅样子,连站起来都很困难。”

哥哥一脸惨白地跪倒在我边上,说:“怎么会?难道这就是你急忙在冬天来之前离宫?难道这就是你不顾我们写给你的那些信一直不回来?难道你不准备回来了?”

我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说:“哥哥,你猜中了。而且,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那是不是如果你师父不去世,你根本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哥哥吼道。

我还是笑了笑,继续点头,说:“哥哥,你冷静些。师父的去世,让我意识到,我什么人都不告诉就离开是对所有人的残忍,所以,我决定回来。”

哥哥抓着我的手紧了紧,说:“没有其他办法吗?还有多久?”

“还有不到五年吧,除非找到一种很稀有的药草,叫做夏天无。岚继云花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我都已经放弃了。”我说。

哥哥的手抓得我生痛,说:“为什么岚继云知道,我却不知道?”

我吐了吐舌头,说:“这个事情你只能怪尚祁远,他把我吓得够呛,我一不小心在岚继云和锦知寒面前晕倒了。”

哥哥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说:“现在我会帮你找药,你给我好好待在宫里。钟太医已经回来了,我会让他来照看你。对了,你为什么把军师的遗体送回山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说:“师父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事情,那个凤凰山是他精挑细选决定的隐居之地,他喜欢那里。我认识的那个师父,他可是把‘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挂在嘴边的啊。他才不喜欢皇城里的争斗,他只是喜欢在战场上发挥自己所有的才能而已。让他在他喜欢的地方安息吧,他会喜欢的。”

哥哥叹了口气,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事情总要一件件来。”

我却抓住了哥哥的手,说:“师父,他,他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一封信留给你,我让清浅拿给你。军师好像意识到自己将要不行了,提前三天通知了在山下的影卫的人,让人准备后事。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等你先睡一觉再说。上官告诉我,你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哥哥模模我的头。

我点了点头,看着哥哥走出去,清浅走了进来。

清浅什么都没有多说,帮我铺好床,把我扶了上去。

我抓住她的手,说:“清浅,我回来了。”

她一把抱住我,带着哭腔说:“你终于回来了。”

我笑了笑,轻拍她的后背,说:“我那个冷静的清浅跑到哪里去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推开我,恶狠狠地说:“你就那么跑出去这么久,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们,换做是你,你会比我更夸张的!”

我笑得更开心,说:“让我先睡一觉?我真的是一晚上没睡啊。”

她点了点头,帮我掖好被角,就离开了。

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再想师父,好好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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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逃妻剧场十四

来到樊城,张四变得越来越沉默。浮月很是担心,每次想问,又将话咽了回去。

白一拍拍浮月的手,安慰她说:“权当是‘近乡情更怯’,好不容易他下定决心带你回明家,你应该更加高兴才是。”

浮月可没有白一心情那么好,光是想到要去见明家那些成精的狐狸就紧张得睡不着。

即便心里有多不愿意,马车还是停在了位于樊城的明府。

明家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躬身将我们三个引进了大堂。

明毅依旧一身明黄色坐在堂上喝茶等着我们,他笑着打招呼说:“大哥,好久没见了。”

张四叹了口气,说:“我每次看到你的脸都有一种想要宰了你的冲动。”

“大哥,每次你见我都那么说,这可不利于兄弟感情啊。”明毅满不在乎地说。

浮月偷偷推了推白一,说:“公主,你确定张四是哥哥?我怎么觉得明王爷的年龄大?”

白一不置可否地,说:“确定,明毅估计是平时坏事做多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他都过了四十岁呢。”

两个女人在一旁看兄弟两个人对台戏看得很开心,那一对兄弟却毫不自知。

管家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声。

明毅这次回头看向白一,说:“公主也来了?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婚礼?我只是带她回来看看你们,什么时候我说过会有婚礼了?”张四不耐烦地说。

明毅瞥了他一眼,说:“我也不想的,可偏偏你是我大哥。即便父亲去世了,你我的母亲也不在了,我总不能真的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不会本家成亲吗?”。

张四深吸了一口气,说:“本家?就算我真的要成亲,我也不一定要在本家。我在樊城有自己的私宅,我要是成亲我也选在自己的房子里。”

“这件事可由不得你,你们成亲的一切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明天就是黄道吉日,你们可以马上成亲。”明毅笑着说。

浮月赶紧上去打圆场,说:“那个,明王爷也是为我们好,你就不要激动了。”

张四变得极为暴躁,说:“我怎么能不激动?你知道我这个弟弟干过些什么吗?从小欺负我,伙同家丁欺负我,还在我偷偷跑出家门的时候拿走了我和我娘所有值钱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冲他发火?”

浮月为难地看了一眼白一,希望她开口。

白一只得走上前,说:“你们各退一步可好,明天成亲,成亲地点改在明兮的私宅,明大人你请来观礼。”

明毅笑着说:“我没问题,就不知道大哥怎么说了?”

张四看了眼明毅,又看了眼浮月,终是点了点头。

白一拍了拍手,说:“皆大欢喜,明天新郎从这个宅子里迎亲。明大人,赶紧把你准备的东西全部都弄到你大哥的宅子里去,赶紧动起来,明天就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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