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粉黛 第五十一章 箫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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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我昨日和岚继云谈的关于楚沐空的事情,我决定再去见一次岚裳。

再走进毓秀殿,我是真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喝酒,还是拿着酒坛直接往嘴里倒的那种。

我连拦着她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是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连中午都没有到,就喝成这样,你晚上可怎么办?”

她喝了一口,趴在酒坛上,说:“我现在是想醉也醉不了,都喝了快一个时辰了。”

我皱眉说:“我是来逼你的,楚沐空有纠集了一堆人,估计又要干些什么。你想好了吗?”。

她拿了桌上的酒杯就往我身上砸,说:“我怎么可能想好?”

我险险地躲过那个飞来的酒杯,说:“你也别把气撒到我头上啊。”

岚裳柳眉横斜,说:“我不冲你撒气,冲谁去?难道真逼着我现在跟他割袍断义去?”

“我也没这么说。”我无奈地说:“其实,你可以去说服他放弃那些想法,只要他安心在守备营里待着,或者是好好地给你当驸马,我们也不会逼你做什么啊。”

她眯眼盯着我,说:“我们?我那个伟大的皇帝弟弟也知道了?”

我轻咳一声,说:“他比我知道的还早,难道你真以为他能什么都不知道啊?”

岚裳继续喝酒,说:“我真是可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居然因为立场的不同,被逼成了这样。我整天防备着他不要对岚国不利,他天天在算计着怎么利用我复国。偏生我就是喜欢他,他也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呵,呵,现在除了喝酒,我还能怎么办?”

看她这个样子,估计也谈不出什么了。我感慨着说:“你要喝酒,我不拦着你,可你总是得想想清楚的,我先走了。”

我刚离开毓秀殿,居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楚沐空。

楚沐空一脸面无表情地向我行礼,说:“臣楚沐空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微微一笑,说:“楚大人请起。楚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这毓秀殿?”

他毕恭毕敬地说:“公主两天都没有出过宫门,她身边的宫女怕她出事,将臣叫来了。”

“楚大人,这里没人,我们就不要装了。”我冷着脸,说:“大人好手段,不如大人回答本宫几个问题如何?公主那里,本宫刚才看过,不会有什么事,你跟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

楚沐空再次行礼,说:“臣,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御花园现在开满了樱花,不过,都不是红樱。我又想到了岚继雨府里的那棵红樱,又一阵的胃痛。

我深吸一口气,说:“楚大人,这么想杀我?”

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说:“太子殿下的人都不在了,您这么直接问我,不怕我现在出手?”

“我现在死了,至少有一个人会知道是你动手的,就是那个去请你的宫女。”我说:“所以,你至少现在不会动手。不如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那么一堆人同时动手的,而且,像秦天鹰和聂兰芙那样不共戴天的人,你是怎么让他们凑到一起的?”

他笑了笑,说:“很简单啊,不过就是威逼利诱。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花了五年时间,找到了很多人的秘密,就是准备着有天可能会用到这些人。太子殿下也是好运气,我第一次出手,就让我折损了十个可以用的人,我也是损失惨重啊。”

“那岚裳呢?你到底准备怎么面对她?”我问道。

他摇了摇头,说:“殿下,您已经问了这么多问题,不妨让我问一个如何?”

我点了点头。

他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抵抗,将所有的一切拱手让给龙晋?”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问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问出口。”我苦笑着说:“我还从来没有跟人仔细说过那段时间的事情,知道的人基本上都去世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十三岁,在宫外晃荡了很多年,靠着钟太傅时不时给些东西和师父留在晔城留下的住所,活得也算开心。结果,突然白瑞华把皇帝的位置传给了我,让我肩负起他所谓的保住白氏江山的职责。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做到,我是做不到。白氏给了我什么?只有我的生命和我人生前十三年的悲哀的记忆。我在白瑞华的御书房里,翻阅了他一年内所批阅的所有奏章,所有的官员都在粉饰太平。我又翻到了一些他从来没有批阅过的奏章,比如哪里哪里水灾、哪里哪里地震……然后,我意识到,所有的白氏留给那片土地上人民的只有漠然。就这样一个国家,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当时的我,不认识龙晋,可是我认识我娘和我师父,我娘将自己一生最大的秘密交给龙晋,我师父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龙晋。所以,龙晋是一个可以将整个国家托付的人,我又何必再枉做小人,给那个所谓的白氏留下那个残破的国家呢?”

他长舒了一口气,说:“你为什么一个人做这样的决定,难道没有想到那些依旧迷恋白氏的人吗?”。

“迷恋白氏,这四个字用的很好。”我笑了起来,说:“当时的我只有十三岁,你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出什么全盘考量吗?”。

楚沐空突然用一种很神奇的眼光看着我,说:“太子殿下可是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扳倒林家的人啊?您说自己在十三岁的时候,没有办法做到全盘考量,是开玩笑吗?”。

我叹了口气,说:“我想到了,可是相比起希望白氏灭亡的人,那些依旧迷恋白氏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伦理学问题,如果我可以牺牲一个人而拯救千万个人,你会选择牺牲那个人还是不牺牲?当时的我看来,还是牺牲比较好,否则损失就太多了。你自己也用迷恋两个字形容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做这些?”

他也笑了笑,说:“如果你从小就被人教育要报效白氏,经过了三十年,你难道不会将这件事作为自己一辈子的事情吗?连我都觉得,我那位父亲把我逼得除了复国之外,什么事情都不会做了。”

我疑惑地说:“你都意识到了,为什么不放弃呢?”

他摊了摊手,摇摇头,说:“放弃不了了,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考虑怎么复国,我又如何能做到彻底放弃呢?您知不知道,在知道您是女儿身的时候,我甚至做过一些计划,包括把您娶回家,然后利用您的聪明才智来复国呢。”

我大笑出声,说:“我不是有意这么笑的,可是这个话出自一个想要我命的人口中,我觉得太有趣了。我发现我最近在跟很多人说这句话,原来我们都是可怜人。我顶多也就是被那个白氏太子的身份框了十三年,你是付出了一辈子在完成你父亲的期望,我们都好可怜。”

他也笑了出来,说:“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为什么您出生的时候,会告诉先皇,您是男儿身?”

“我把我能告诉你的一些告诉你。”我收敛了笑意,说:“母亲很爱白瑞华,我是她最后挽回白瑞华的工具。白瑞华当时只有我一个孩子,如果我是个男的,母亲就还有机会离开冷宫,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对岚裳了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说:“太子殿下,您相不相信,我爱她?”

突然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樱花的花瓣,我试图去接,却一片也没有接到。我开口说:“我相信,就像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上邻国的太子一样。”

楚沐空定定地看着我很久,说:“在一切都没有揭开之前,我会比爱自己更爱她。可是,当一切揭开之后,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会离开她。”

我长舒一口气,说:“你居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那你还准备杀我不?不杀我,你真的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扬了扬自己的嘴角,说:“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还活着,跟你说话很愉快。”

他也笑了笑,说:“跟殿下聊天真的很愉快,可惜我们没有办法做朋友。”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我和楚沐空一起回头,看到岚裳站在那里盯着我们。

我朝她挥了挥手,说:“你来了?那楚大人可就交给你了。”

岚裳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说:“不要走,剩下的事情,我希望你也看着。”

我和楚沐空对视一眼,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岚裳抬头看着楚沐空,说:“沐空,把你的箫给我。”

楚沐空犹豫地将玉箫从袍子里拿了出来,递到了岚裳手里。

岚裳接过玉箫,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说:“我今天拿了枚铜钱在宫里玩,想着如果我抛出去扔到有字的一面,我就继续陪你将戏演下去。反之,我就跟你把一切说开,从此只当自己是惊鸿公主。”

“你扔到了哪一面?”楚沐空有些紧张地问。

我叹了口气,说:“你在扔出铜钱的那一刻就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么了。你的决定是什么?”

岚裳笑了笑,说:“还是你了解我,我决定好了。从此以后,我就是惊鸿公主岚裳。我受不了每次你微笑着利用我,同时又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了。明明我们都知道对方的打算,却还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隐瞒下去。这种互相欺骗的日子太磨人了,现在由我来结束吧。”

我赶紧阻止,说:“岚裳,没有人在逼你,你不必这么早决定的。”

她惨笑着看着我,说:“相比起凌迟,我更喜欢斩首。”

楚沐空的眼神透露着绝望,只是愣愣地看着岚裳。

岚裳拿着玉箫,说:“古有割袍断义,现有箫毁情逝。”

说完,她就拿着玉箫往石头上砸,玉箫碎成一片一片,就像是他们两个戴在脸上的假面,从此他们两个之间只剩下算计。

楚沐空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岚裳看着他走出视线,慢慢瘫倒在地上,眼泪流了出来。

我蹲在她的旁边,说:“你真的能做到吗?”。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流泪,流得我都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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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异国剧场十

过了几天,清浅怎么想怎么不对,为什么就这么原谅他了。虽说自己怪他也是不对,可明明是他不对在先的啊。算了,她这辈子算是真正地栽在上官青手上了,真的是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

清浅心里不开心,不愿意在宫里待着,就跑到了“听香楼”去找暗香诉苦。

暗香正在一堆点心里奋斗着,也不管她的到来。

清浅一脚就踹了过去,说:“还吃,胖不死你。”

暗香立刻腾身躲到了房梁上,说:“你是心情不好找我来出气啊?刚坑了我三百两还不够啊?”

“三百两?你还好意思说,这赌局不就是你的馊主意?”清浅恼火地说。

暗香不理她尖酸的言辞,说:“到底来找我干什么的?”

清浅突然收起来火气,说:“我在烦心上官青的事情,总觉得我这样跟他分隔两地,两人之间总有些隔阂。”

“隔阂?你们之间可是隔了两个国家啊,怎么可能没有隔阂?用公主的话来说,你现在就是处于极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需要的就是时不时收到关于上官的消息,心里才能舒服。”暗香不屑地说。

清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我知道啊?可这有什么办法?总不至于我跟他时不时见面吧?不要说他军务繁忙,公主这边也暂时离不了我。”

暗香又从怀里拿出一包新的点心,吃了起来,说:“干脆你们先成亲得了,等生米煮成熟饭,你还怕他跑了不成?”

“暗香,你是个女的,说话矜持一点好不好?”清浅无奈地说:“我这里有当年我娘留给我的玉佩,你帮我找人送去给他吧。最近青鸟被他罚得下不了床,我想传信还得来找你。”

暗香拿起块点心就往她身上扔,说:“要不是你们两个吵架,我们哪会有那么多烦人的事情?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也是,一个人好好的,偏偏要找个男人。”

清浅突然笑了,说:“这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没有经历过是不懂的。帮我把东西给他就好,他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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