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发展,都需要一个契机。积蓄已高的干柴,焦急的等待这火星;久旱的大地,焦急的等待这春雨;一如我,潜行在黑暗中,焦急的等待着你。你就是我的契机,你就是一切命运轮回孕育出的,唯一的,转折点。
魔界,阎罗大殿。
天光无法触及的领域,魔都最深处。终年缠绕着黑色的雾气,这雾气混合着不变的夜色,仿佛黑色太阳的光芒。又或者说,吞噬了所有光芒的地狱。几点邪火,是唯一可以燃烧在这里的光亮,幽兰的几簇如同有生命般的飘动。微凉的寒气,总有一种被吸食了阳气的感觉。魔界里,唯有皇族的身体素质允许长时间待在这里。
“在这里见到你真是难得呀,路西华。”
“怎么能这么说呢,父皇。”来人无辜的拜拜手,抬着眼眉,笑得很好看。
“人间玩儿的挺开心?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就是让你去看个热闹么,你到还真尽兴。”
华尔德-洛萨转过身来,扶着沙发,一脸慵懒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近期由于界门开放,来往的妖怪络绎不绝,去人界打砸抢杀不亦乐乎,搬运了不少人间的好东西回来,所以魔界一片欢乐祥和,搞的像过节一样。
“你让我去人间,我就去了。不过你有事情瞒着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嘿嘿,这么快就发现了么?不愧是我儿子呀!”华尔德从容的笑着,看着眼前这银发垂腰的男人,俨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缠在自己身边的小屁孩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有些读不懂他了。
“弥生-罗伊,是这个人吧?他就是预言师说的那个人吧?”每一个皇族的降生,都会请一位预言师看命运。当路西华出世的时候,先后死了三名预言师。因为窥测命运是要付出代价的,命运越复杂,牵扯的事物越多,代价就越大。最终预言族的长老站在还是婴儿的路西华面前,表情复杂。六芒星不断的崩出火星,点亮了当夜魔族的星空。后来的人们总是会回忆,那一夜,绚烂到极致。比少女的梦还要华丽,比情人的吻还要刻骨。
当所有结束后,长老看着身边几乎倒下了一般的族人,眼神里满满的坚定。如同一个兢兢业业生活了一辈子的人,赤果的站在上帝面前,虔诚而笃定的等待判罚。生生世世的因果轮回,从祖先的记忆力继承了逾过百年的沧海桑田,大法师叹了口气,如同在夜路里行走了太久的人,忽然看到了光芒一样,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一片寂静中,说出了路西华命运的预言。
————“他是将会拿到钥匙,打开界门的人。而且这把钥匙。也已经降生。魔族的命运,崩塌或者腾达。就在这一世了。”————
“是呢。就是他。你要得到他,然后利用他打开界门。到时候我们会入侵人界,自此之后,或许就不会存在人类这个种族了吧?我想先人不断的堆砌血和泪,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时代的到来吧。”华尔德轻松的说,仿佛让人觉得他并不是在描述一个腥风血雨的未来,而是平淡的在给入睡的儿子将一个温馨的故事。淡然,却让人不寒而栗。
“哦?这就是我的使命咯?人类,那么弱小,又那么狡诈,杀光了,确实干净呢,不过要弄脏手了呀。哎呀,这么麻烦的事情,怎么就给了我呢~”路西华也笑着回应,接下了这个关乎两界所有生灵的未来,也仿佛只是答应下了一场约会一样。
“回去吧。你知道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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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点燃一支烟,似笑非笑的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荣玺留下的吻痕。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鬼使神差的就和他躺在了一起。一次,又一次,那人好像永不满足一样在自己身上索取着。好过分。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弥生轻抚在红色印记上,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感觉围绕着自己。动情了么?谁知道呢。烟雾弥漫在卫生间里,似梦非梦,从现实生活到入住驱魔一族的宅邸,从无人问津到被人所爱,这忽然的转变,接受起来真的需要时间。
推门去了院子,一身棉麻材质的居家服被秋风不断缠绕着,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树影斑驳的映衬在随意的衣衫上,弥生微微闭着眼睛,收敛了往日的孤傲,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弥……弥生大人……”鸟鸣间耳畔想起了风铃一样美丽的女声。齐岚一席粉红色的长发飘在风里,柔美的像院子中流淌的泉水。
“嗯?”弥生看着美丽姑娘在这醉人的风景里,感觉很和谐。
“那个……我做了一些点心,想请您过来尝一尝呢~~~”羞涩的一笑,齐岚一副初恋小女生的样子,在弥生面前,不知不觉就会脸红心跳的。
“好呢,谢谢你。”弥生和齐岚一起坐在了院子里的大理石小圆凳上。脚下菊花正开得万紫千红,橙黄居多,一地金灿灿的,不由得让人心情放松起来。
“弥生大人……那个……有件事情,哥哥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还是想让您知道呢……”齐岚难为情的说,不安的看着弥生。
弥生眨了下眼睛,哥哥?那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路西华么?自他来了宅邸之后,基本没太接触,偶尔见面也就是斯文的打个招呼,久而久之自己对这个在别人口中浪荡的公子哥也并不觉得讨厌。可总有那么一种莫名的感觉,形容不出。只是觉得,他似乎不那么简单。这次齐岚提起,不自觉的多想了一些。
“怎么了?没事,告诉我吧。”弥生自己也很好奇,这个路西华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瞒着自己。
“他……他自从那天被你救下塔之后……就……就一直在懊悔呢。总会和我说,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在这里很是累赘,想……想在晚上离开这里呢……他谁都没有打招呼,就想悄悄的消失。他说不会有人在意的。他的表情……很难过呢……你……你可不可以……去送送他……”齐岚说着说着,几乎都有了哭腔,脸蛋红扑扑的,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弥生。
弥生听着,忽然有一丝难过,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在这里,不是一样么?不会除妖,帮助不了赛格家任何忙,只是在这里白吃白住。至于荣玺……两个男人之间,又会有什么结果呢。何况自己对他的情感,自己还无法把握。到底是一时的感动,抑或是雄望的释放,还是什么,待着这里是无法理清的,还不如回到城市,清醒清醒,保持一些距离。
“嗯,我一会儿去看看他。或许……”本想说或许就跟他搭车一起走了,可是考虑了一下,这半句没有出口。
“嗯嗯~~弥生大人~~您再吃一点吧~~”齐岚一脸单纯的笑着。看着对面安静的拿起桂花糕的弥生,阳光斑驳在他的脸上,愈发的俊俏。
我的皇子,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究竟要,对他做什么呢?齐岚不禁暗暗的皱了皱眉头。
黄昏的云越压越低,被夕阳刺穿的云层像浪一样涌动着。秋天微微的凉风中总有一种欲冷而未冷的微妙界限,让人无法捉模,无从把握。虽已经知晓了寒夜将近,却仍抱明天仍可能是夏天的期待。一年四季里,唯有夏秋之交让人最是折磨。眼前这余晖将尽,橙红已经转向暗红,无边无际的云彩,一种临近夜的独有风景,美丽的像个陷阱。
而这个陷阱,此刻正安静的坐在房间里,搓弄着一朵即将盛开的菊花,花瓣一瓣一瓣从修长的指尖滑下,青涩的香气里,路西华眯着眼睛,看斜阳染在窗框上的暗红一片,夜之将至。
我的弥生。你就要来了吧。不自觉的,嘴角有了一丝微笑。
门忽然被粗暴的推开。
意料之外。
路西华身体丝毫未动,眼神迅速的盯住来人。杀气瞬间升起,又瞬间压制住。
“你把弥生藏到哪儿去了!!!”暴躁的热量席卷而来。荣玺直冲进来,紧紧的锁住了路西华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眼睛里愤怒和杀气红彤一片,直逼自己。
“你什么意思?!弥生不见了??”一脚踹开了抓着自己的荣玺。衣服都弄皱了,这人真是讨厌。还有,什么叫自己藏了弥生,我可是,还没下手呢啊!
“别装了!晚饭时怎么也找不到弥生,守林的人也说没见他去树林!不是你!还有谁!”荣玺愤怒的咆哮着。
“混蛋!根本就不是我!连个这么大的人都能看丢!你个废物!!”听到弥生走失,自己忽然很着急,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就因为眼前这个傻x弄丢了!可怎么办才好!死死的瞪着眼前同样暴跳如雷的红毛,要是眼神就能杀人,该多好!!
荣玺看到路西华的反应,也明白真的不是他搞的鬼。这下是怎么回事?自己来之前已经找遍了多有地方,最后一个可能性也随着路西华的态度而被否认。弥生,你究竟去了哪里?要走,也不打招呼么?还是被妖怪捉走了?宅邸附近贴了蕴含强大力量的符,若真的被妖怪捉走,那么一定是凶多吉少了!自己好自责,说好的要保护你,却还是无法做到么!那么这些年的辛苦,又是为了什么呢!!!
重重的锤在了门框上,一个转身,荣玺不甘心的奔入了夜色。
留下路西华站在房间里,风随着大门的打开迅猛的贯入,真正的秋风来了,直达人的脊梁。落叶随之纷飞坠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个逐渐安静下来的晚上,很是响亮。
怎么回事?
凭空消失了?路西华不禁皱了眉头。能从我的手里把人抢走,挑衅么?看来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关上了门,闭上眼睛,打开神域,地毯式的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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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听到滴水的声音,滴答,滴答,好响。手腕冰冷。铁,粗铁扣着手腕,贪婪的吸食着热量。好迷糊。睁开眼睛一片黑暗。好疲惫。
自己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