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司都在议论,江若惜竟然请假了,而且整整两天。
进公司五年,江若惜从来没有迟到早退,更未请过一天假,所以她这次请假,还是整整两天,每个人都有些好奇,大家议论纷纷,答案五花八门,只等着江若惜回来求证了。
林羽琛可能是唯一知道江若惜为什么请假的人,江若惜请假的两天,是给许朗清做专访的日子。一般的嘉宾都喜欢在自己的地盘接受访问,许朗清却是例外,他提出上门接受采访,只说自己在国内居无定所,倒不如杂志社便当。林羽琛总觉得这理由牵强,更怀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若惜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虽然未见她刻意打听,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是,怎么会这么巧,恰是这两天请假?那么害怕见到那个人吗?
只是,如果江若惜真的是因为害怕而逃避,那么,虽然用心良苦,却不能如意了。如果不是过于巧合,那么一定是许朗清太了解江若惜了,知道她会逃,他根本不让她逃。
在约定访问的那天早上,许朗清打来了电话,他首先道歉,然后才说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将访问推后两天,他的语气那样诚恳,很难让人拒绝,更何况,林羽琛后来多少也有些了解这位许朗清在业内有多吃香,请他来做访问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无法说不。
林羽琛犹豫是不是要将访问改期的消息告诉江若惜,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不知道怎样告诉江若惜才显得不刻意,江若惜应该不想有人知道她和许朗清的关系,二来——大概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吧,这个恶魔驱使着他,让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江若惜,许朗清,见了面会怎样?或许,见面之后便是结束,他才可能有机会?
经过两天的休整,江若惜显得很轻松,送咖啡进来的时候,脚步轻盈,脸上的笑容也比往常要灿烂,放下咖啡,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昨天的访问顺利吗?”。
“不顺利”林羽琛继续埋头手中的文件,不用看,他也能想象江若惜的表情。
江若惜显得很吃惊:“怎么会?他不是个挑剔的人。”
林羽琛抬起头,眼睛紧盯着江若惜:“你怎么知道他不挑剔,你认识他?”
“不是”江江若惜看起来有些慌乱:“我只是看杂志上说他很随和。”
“是哪本杂志,怎么和我看到的不一样?我看到的杂志说他是个我行我素、傲慢、完全不顾他人感受的利己主义者。”林羽琛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分明只会让江若惜更慌乱更难堪,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看着江若惜刻意装作不经意,却又很快方寸大乱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生气,根本无法自抑。
“呃——”江若惜有些尴尬,不得不想办法自圆其说:“我也不记得是哪本杂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林总,我还有样书要校对,先出去了。”
江若惜转身要走,林羽琛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许朗清今天会来公司接受访问,一抬头,便见江若惜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看见了一个男人——
这次的距离比圣诞节那次更近了,可以看得很清楚,很奇怪,与那日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日的他冷若冰霜,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凛冽,但现在,他仿佛完全变了个人——斜倚着门,似笑非笑,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审视着两人,却偏偏眼神温润,显得很友善。
见林羽琛看他,许朗清冲林羽琛笑了笑,走了过来,经过江若惜身侧时,他偏过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肩膀几乎擦着她,就在江若惜惊恐地准备逃开之际,许朗清却很快侧了侧身,并未真正碰到她,他的眼睛直视前方,再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径直走到林羽琛面前,伸出手:“林总,你好,我就是杂志上说的那个我行我素、傲慢无礼的许朗清。”
背后说人坏话,还被逮个正着,林羽琛多少有些难堪,这件事教训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
好在许朗清并不像杂志上所说的那么难相处,见林羽琛有些尴尬,他笑了,还调皮地冲林羽琛眨了眨眼睛:“虽然杂志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不过至少我有一个优点,不记仇,我不会因为你说我坏话就取消访问的。”
林羽琛也忍不住笑了,旋即真诚地:“对不起,许先生,我并无恶意,只是——”
“我明白”许朗清微微点了点头:“我们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我相信林总并无恶意。”
想不到许朗清这般随和,林羽琛轻舒了一口气,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林羽琛问:“许先生,茶还是咖啡?”
“随便,都可以”许朗清边说边四下里打量起林羽琛的办公室。
这“随便”听来简单,其实却是天下最难办的事,不过江若惜应该知道许朗清的喜好吧?
林羽琛给江若惜使了个眼色,她退了出去,很快端了一杯茶进来,未及走近,林羽琛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不用看,只闻着味香便知是碧螺春。
江若惜放下茶,林羽琛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随便,我就做主了,碧螺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许朗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便赞道:“好茶——”
江若惜放下茶,冲两人点点头,正要离开,许朗清却突然叫住她:“谢谢你,我以为你忘记了——”
江若惜原本已转身,听了这话,似是僵住了,一动不动,而许朗清,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凝重厚实,压得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而江若惜,似乎也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终于缓缓转身,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许朗清,很久不见,你好吗?”。
“好,怎会不好?”许朗清哈哈大笑,然后,很突然地,他收起所有的笑容,迅速干脆,整张脸立时萧瑟起来,他随即轻哼了一声:“怎么,认识我了?我以为你真的忘记我是谁了呢。”
“许朗清——”江若惜低呼了一声,却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一张脸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林羽琛有些不忍,连忙打圆场:“许先生,你和若惜之前就认识?那可真是巧了。”林羽琛心里暗暗叫苦,许朗清见到江若惜,并无半点吃惊,可见早知江若惜在此上班,来着不善,只怕不会轻易放过江若惜。
“是啊,真巧。”许朗清笑得有些阴森:“想不到我们还能遇见,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若惜笑了笑,没有做声,气氛又僵了下来,林羽琛连忙打圆场:“许先生,要不我们先把访问做完,然后你们再叙旧?”
江若惜感激地看了林羽琛一眼,正要离开,却听许朗清淡淡地:“林总,你看我,见到老朋友有点激动了,当然正事要紧。见到老朋友后我突然有个想法,我的访问让江若惜做行不行?我和她是老朋友了,她应该比你杂志社任何人都了解我,她的为人、文风,我也是认可的,是我的专访,我希望由了解我,我也信任的人来写,让由江若惜来写,行不行?”
“这——”林羽琛有些为难,许朗清虽然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说话的语气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当然,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江若惜应该是最适合的人,但如果江若惜不愿意——
江若惜应该不愿意吧?看她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了,她对许朗清避之不及,要怎么说服她,又或者该不该说服她?
林羽琛正犹豫间,却听见江若惜的声音,镇定、平淡、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林总,如果你相信我,那就把这次的访问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林羽琛忍不住抬眼,江若惜看起来十分镇定,眼睛又清又亮,纯净如山涧的清泉,可一眼望到底,但是,林羽琛却实在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她之前明明就躲着许朗清,为什么现在又——
江若惜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有,她和许朗清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林羽琛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