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成殇 第二节 冥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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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舒服……睡饱了就是精神。”邱梓没等睁开眼就打了个哈欠。“嗯?七点了,该出发了……”等等,怎么回事?

邱梓睁开眼睛就发现他的周围跪满了人,一个个都用虔诚的眼神看着他。这是哪里?没有草坪,没有栀子花,没有池塘,身子下面是块青石板。邱梓拼命清醒大脑,这是哪里?这些人从哪来?

“邱大人,你醒了!”大人?

“这下好了,邱大人回来了!”回来?回哪?他回来和妖怪有什么关系?哪来的妖怪?……邱梓一头雾水,脑子瞬间爆炸。但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了。

“等等等等等等!”邱梓站起身做出嘘声的手势,“我……我不认识你们。还有,我的确姓邱,但我绝对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邱大人。你们认错人了!”

大家听到这里同时噤声,过了片刻纷纷低声议论——在人界人们会忘记前世,可在冥界,前世甚至再前世的记忆都会被保留,一旦回到冥界,不管阴阳记忆都会开启。眼前的这位邱大人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竟然对过去一分也不记得了。

“邱大人,你真的记不起来了?你可是冥界最了不起的术徒,你在的时候不知道除了多少妖怪。一千年前我们还为你雕了石像,你瞅瞅。”一位老泪纵横的老人往邱梓身后一指,在青石板后果然伫立着一尊全身石像。

邱梓瞪大了眼睛,就算被人整,这成本也未免太大了。这尊石像连外行人看得出来是精雕细琢磨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它的确雕琢得和邱梓一分不差,简直比他本人更英气,一脸的浩然正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救世主式的英雄。”

邱梓惊了半晌,他不敢确定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该信还是不该信。这群人太诡异了,就算是临时演员也不至于哭得这么动情,石像也很真实。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到底在什么地方,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

一时之间实在毫无头绪,邱梓意识到或许现在不是思考自己身份的时候,而是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冥界?难不成这里是阴曹地府?他死了?

“……每月新月的晚上,朝东南的天边凝视一股若隐若现的星带连续十秒,你就能打通人间和鬼界的通道。”

“赏月?可今天是初一,你开什么玩笑?”

“小胡子我欠你的。一,二,三,四……”

“啪——”一片漆黑,一片白光,像梦境,又真实。

邱梓大脑开始清晰,越往回想越惊恐,“没这么邪门吧?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在做梦。”

“啪!”邱梓给了自己一巴掌,“啊好痛!这不是梦,我真的在阴间?我死了?”邱梓依然觉得整件事情太多疑点,他不相信一百年发一次善心来可怜小胡子却换来下地狱的恶果。一想到美好生活正要锦上添花结果却在花丛中戛然而止,他就是在地府称霸王也一百个不甘心。

“不行,我要回去!我还要回去约会,她是我好不容易才马到的校花!”

人群再次哗然,邱大人是个感情专一的男人,他在冥界的这么多年里,从来只对清藻一个人死心塌地。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看起来形似邱天,却并没有邱天翩然的神采,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根本没有记忆。看来是他们弄错了人,两个人只是长得像,并无干系。

一个娇小秀气的女人娇嗔地说:“敢问这位公子,何为校花?是种能谈笑的奇花吗?为何要拿你口中的女子用校花作比?”

“什么校花?那是美人!”一个年轻人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那位姑娘,一边走到邱梓身边搭住他的肩膀,小声问道,“你那校花脸蛋不错吧?身材怎样?进展到哪了?……”他似乎刚死不久,“你是怎么来的?我是说,你是怎么去的?……哎就是你是怎么死的?”

最后一句话使邱梓完全丧失了耐心和理智,他现在只渴望这是一场梦,睡醒在花坛里,哪怕是课堂上也行。

“喂,我不想知道你们这群怪人从哪来,也不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更不想知道你们这样对我有什么目的。你们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总之快点让我回去,我要回去!”

他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张大嘴巴把他肚子里的那口阳气狠狠地吐了出来。人群再次震惊——他还活着。

“原来他还没死!”

“活人怎么会来这里?”

“冥界还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不该在这里!”

……

“我们干脆把他杀了!”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建议。

邱梓吓得不敢出大气,原来一心只想重返人间,结果现下不但可能回不去,还有可能丢掉小命。鉴于他的性命全握在这百八十人手中,原本一脸的张狂和不屑一下子全沉了底,转瞬即变得恭恭敬敬,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光对人客气似乎是不大受用的,那个建议认同度颇高。

“是啊,他死了就可以留在冥界。”

“那还等什么?动手吧!”人群继续骚动,一个个交头接耳,商议该怎么处置他。由于这个决定太突然,大家一时不知道采取什么方法较为稳妥和好看。毕竟是杀人,还是死人杀活人,这件事听起来本就很古怪,动起手来也不是什么光彩和简单的事,在人间杀人偿命,在阴间杀人没命尝,却也不晓得是否合乎规矩,再者大家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情还是下不去手。于是一时间人们推推搡搡,吼得响的那几个也不再怎么吱声,都不想碰这档子事。大家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就是没有人动手。

“用淹的吧,找几个人抬,把他丢到附近的草湖里。”

“我看还是用绳子好了,找几个力气大的把他吊树上。”

“扛他上山,在山崖囫囵一扔就行了。”

“还是找个麻袋先,人死的时候不好看,我们年纪大的看不了这些……”

“对,说得没错。”大家纷纷应和,一时之间紧要事情变成找麻袋。

邱梓开始变得有点绝望,他不想坐以待毙。一想到大好人生还没过完就稀里糊涂帮小胡子以身验证了这么个鬼地方存在,悲从中来,万分委屈,越想越不甘心。他拼命抓回自己的求生意志,平静头脑,思忖着找空隙月兑身。

现在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痛下杀手,而且对他一点戒心也没有,没有人防范他,要月兑身,只能用跑的。

“哇!快看!是邱天!”邱梓夸张地朝天空一嚎,抬起腿就跑。那些人果然异常激动地往天上一抬头,以为救世主降临,待反应过来被骗才发现邱梓已经跑出了大老远路。

“他跑了!”

“站住!”

“抓住他!”

好在邱梓体育不差,跑步的速度和耐力都不赖,一时之间不会被逮住。此刻他必须保持高度的想象力,设想身后有一群前女友正在对他穷追不舍。可是一直跑下去不是办法,必须得把他们甩掉。邱梓拐了个弯,准备找个藏身之地,可是形势不容乐观。

“可恶!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全是田啊?好歹有个破砖懒瓦什么的吧!”眼看后面的人追得很紧,邱梓决定赌一把,咬咬牙跑进了山林,好歹比较容易藏身。

邱梓没有多想,一心只求保命,连身后是个什么状况都不知晓。等他实在体力不支停下来时,发现身后早已经没有任何人,而自己也迷路了。

“奇怪,那群人怎么没追上来?是我跑得太快了吗?这里是哪里?糟了,刚才只顾活命,左拐右拐的,连哪条路出去都不知道了。”邱梓勉强凭着记忆找寻回去的路,一边还得避免遇上刚才那帮人。

丛林外,人们纷纷退至林子三百米远。

“他进去了。”大家看着山林,良久才有人说了一句话。

“他不会活着回来了。”

“没错,狼人不会放过他。”

“就算他能跑,也跑不过狼人的嗅觉。”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朔城向术女禀明一切,我相信术女会解决。”

“对,我们马上去朔城,免得节外生枝。”说罢大家纷纷往回走。

另一头的邱梓,在停停走走间已经逐渐陷入了巨极度危险之中。树丛里,山坡上,岩石后,到处是恶生生的目光和尖锐的爪子,散发着血腥味的唾液缓缓滴下,空气里弥漫着贪婪和饥饿的味道,还有从食道里散发出的腐臭的气味。

邱梓开始变得敏感起来,隐隐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和刚才大不同,就连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出细微的差别。

邱梓开始冒冷汗,他又想到了跑,可是他就像中了邪,全身僵硬不听使唤,慢慢变得动弹不了。他生平第一次从心底感到害怕。

坐在山顶的狼人看到猎物已经是囊中之物,咧出一个丑陋的笑容,前爪轻轻一挥,顿时各个角落里的狩猎者纷纷蹿出,撕扯着奔向邱梓。

邱梓看到了生平见过的最丑的生物,狼的脑袋,枯瘦的身躯,前爪和后肢全是狼样,却一个个都能直立行走,飞速奔跑,身上背着弓剑。一只狼人嘶叫着向他袭来,顺势张开恶臭的嘴和尖利的爪子——邱梓被这景象吓得呼吸都停了。

一刹那间,好多画面从邱梓眼前划过,从小到大,从亲人到朋友,从同学到老师,还有和他交往过的每一个女生,甚至包括和他作对的老师——人都说将死之人总是会眼前浮现生平过往,邱梓心里苦笑不得,原来他的终点在阴曹地府,生命也算有宽度了,能够延展到异度空间。

邱梓在绝望中闭上眼,想象着自己被咬断脖子的惨状,等待命运被终结。

那只狼人越逼越近,最后纵身一跃——

“嗖——”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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