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可怕吗?”。邱梓躺在芦苇坪,叼着根芦苇听故事。他开始对凡月兑感兴趣,在弓彦的描述里,这个人物似曾相识。
“他很迷人。”弓彦轻轻笑了一下,又皱着眉说,“但很有侵略性,让人害怕。”
“可就是因为你的怕,才让他有机可乘。”邱梓看着弓彦笑道,“我认为他一开始是想吸引你的注意,没想到你不吃这套,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下手了。”不知道是了解弓彦还是了解凡月兑,邱梓似乎看清了这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其实,不管他长什么样,我心里还是会有抗拒,因为他是妖,不管他如何修炼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吗?”。邱梓闭上眼睛,“那么你心里在害怕什么?虽然魂粹被抢走很痛苦,但看得出来,那种痛和你脸上的痛根本不一样。”
“邱天……”弓彦觉得自己像被看光了。
“我叫邱梓。”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但我觉得逃避是最白痴的做法。”
弓彦犹豫了一下,艰难又无奈。“他就像罂粟花,很美,却令人感到心寒,而我就像曾经中过他的毒,虽然痊愈了可仍然活在他的阴影下。我不知道我过去和他有什么渊源,但每次一见他我就会有这种感觉,心里堵堵的,有点疼,似乎我们在很久以前就有瓜葛,这个感觉让我很不安,甚至让我觉得羞耻。”
“他在和你玩暧昧啦!”邱梓不自觉地想起以往泡妞的伎俩。
“什么?”
“也许他一开始就有心布这个局,至于结局怎么样选全取决于你。你让他失望了,所以他也只能让你失望了。现在你们大概都在痛恨彼此。”
“他想要的结局就是拿走魂粹,无论是顺从他还是反抗他,我到头来都会是一样的下场。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他保持距离。”
“如果他一开始要的不是魂粹呢?或者不只是要魂粹?”
“什么意思?”弓彦觉得邱梓在朝一个令她惊恐的方向思考。
“其实你心里有感觉,我想这就是你害怕的原因……”
“好了别再说了!”弓彦立即打断,太荒唐了。
邱梓撇撇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入弓彦的故事深了一点,其实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谁都不清楚,看如今的情形连当事人也是云里雾里的,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显然只有凡月兑自己知道。
“凡月兑不是那么容易猜透的人,他永远有野心,深藏不露,不管他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我都觉得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弓彦认真地说,“现在回忆起来,他从妖怪开始,步步为营,每一步都抱着目的,计划后面还有计划,一步步得逞,直到成功进入天殿。你知道一个遭人唾弃的妖怪要得到术女的认可成为天殿的一份子,这有多不可思议多困难吗?要不是我亲眼看到凡月兑的待遇,我会认为这一切是个玩笑。”
邱梓想了想表示认同,凡月兑显然不是一个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的妖怪,听弓彦的描述,他的确深不可测,似乎把每一步都算好了。
“说了这么久,你知道魂粹在哪了吗?”。
弓彦略一迟疑,摇摇头,“具体在哪我说不出,不过我能感觉得出来,它还是对凡月兑有些抗拒的,毕竟它刚刚苏醒,而且它对我很渴望,正在对我发出信息。”
“什么信息?”
“它在暝界的东南边。我们必须在凡月兑完全控制它之前找到它。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可是我什么也不会,我能做什么?”邱梓突然想起他是个局外人,虽说那个什么秋天可能就是他上几十代的祖先,但他毕竟不属于这里,他的世界在“上面”。
“你是邱天转世,是冥界的守护者,有旁人无法企及的能力,要说到可以与凡月兑抗衡的人,你论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我们找魂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说不定凶险万分,但有你在说不定一切就引刃而解了。”邱梓认为弓彦和所有人一样,也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才不要!我好好一个活人万一被他吃了怎么办?我……还没结婚耶!”不得已说了连自己都认为很烂的借口。
“现在是考虑娶妻生子的时候吗?凡月兑居心叵测,他会毁了这里所有人的!”
“可是要和他斗不能光靠你们对邱天的寄望不是吗?打败终极大反派不是一个梦想,它需要付诸实际,真的动起手来你以为我会干嘛?你真的以为我能呼风化雨斩奸除恶?那你知不知道我从出现在这里开始遇到危机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跑。”邱梓焦躁的抓抓头发,坦承自己的无能为力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自保的方式,这也让他很无奈。
“所以呢?你就连试都不愿意试试?任凭凡月兑占有我的魂粹,任凭他毁掉这里的一切?你觉得到时候还会有你的空间吗?”。
“会!我的世界在这里。”邱梓指指胸口,“它在我心里,不由你们任何人摆布,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意志。可是你,你正在试图摆布我,你把上千年前的事情搬出来企图拉我入戏,你比任何人都想当然地为我划分我的职责。你们所有人都不懂得征求我的意见,只懂得赤果果地侵犯我的自由!”话说到了这里,争吵已经无法避免。
“让你做你该做的是摆布你吗?你怎么可以对冥界弃之不顾?这本就是你的责任。”弓彦觉得很讶异,这和她印象里的邱天实在反差太大。
“不要和我提什么责任。你们不能堂而皇之地要求一个人付出性命却把这一切归结为责任。生死大事从来就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想不想。就因为十个世纪前我是另外一个我吗?对不起我不是邱天,我叫邱梓,我活在一个可以享受无限自由安全的空间里,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可以干预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结果在这里我要被迫接受所有人强加给我的安排,目皿这样,那群术女这样,你也这样!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我定义所谓我的责任?你们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是吗?”。弓彦垂下眼帘,她就像一只迷路的猫,明明看到了出路,却被带进了更深的丛林,“所以根本问题是你不想。”
“我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力。”
“懦夫。”弓彦淡淡吐出一句。
“什么?”
“你是个懦夫。你一再强调你叫邱梓,和邱天划清界限,其实只是为了逃避和推月兑。你说了那么多来证明我们对你有多不公平,可实际上恰恰证明了你的软弱和贪生怕死,你根本不是邱天,因为你不配。”弓彦盯着邱梓的眼睛,眼神复杂,语气决绝。
邱梓觉得他简直要疯了——他并不是怕凡月兑,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他纵横驰骋的天地,他对这里既没有归属感,也没有弓彦说的责任心,因为他找不出有何职责所在。这里本就是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小胡子多事,他和这里一点交集也不会发生。照邱梓的思维,误打误撞进这里是个意外,回到正轨才是他一心渴求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心留下,他也根本不懂得斩妖除魔。
“你觉得我们现在在这里争吵有意义吗?”。邱梓不想和女人有口舌之争,他尽量平息情绪,希望结束这场没有结果的争吵,再继续争执双方都会气得没有理智。
“没有。”
“那你还要找魂粹吗?”。
“要!”弓彦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孩子在赌气。
“那你要我做什么?”邱梓狠狠抓了抓头皮——这个女人开始耍无赖了,不知不觉自己也抬高八度。
“跟我一起找魂粹!保护我!杀凡月兑!”两个人恨不得自己有个扩音器。
“你……你这个女人真是冥顽不灵!不可理喻!怪不得你会觉得你和凡月兑有过去,现在我可以百分之一万确定,你们应该、肯定、绝对!有过去!”
“你……”弓彦觉得她就快被气哭了,“收回你刚才的话!马上!混蛋!”弓彦一骂完,天上立马电闪雷鸣,而且一记闪电直接击中弓彦身边的一棵树。这大概就是天谴,显然邱梓在冥界有得天独厚的庇佑。
弓彦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她的身边有一个可以与凡月兑一比高低的“邱天”,但是他没有正义感,没有同情心,思维怪僻,性情无常,自我欣赏固步自封不可一世,更令人咬牙切齿的是她就连骂一句混蛋也会遭天谴,因为这个该死的臭鸡蛋在上千年前是个连老天爷都宠溺的天之骄子。
“还要再骂吗?”。邱梓虽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心里不免有些小得意,而且还有一些口无遮拦的小后悔,他并不是有心要伤害弓彦,说凡月兑那些话只是一时冲动想呛她。
“回家吃女乃吧,胆小鬼!”弓彦死心了,走到洞晶边解开缰绳,“你不是要回你的世界吗?洞晶会带你去洛水漠。”终于等到了回去的机会,邱梓却有点心里发堵。“回家结婚生孩子去吧,也许你妻子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我的转世。”
邱梓实在无言以对,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憋到了脸上,当初怎么会找结婚这么烂的借口呢,真是折损颜面。他一想到以后万一真的生了弓彦转世,而且还要给她喂女乃,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并越长越像弓彦……一切岂简直是噩梦。
“你放心,这回洞晶不会飞了,它会直接载你到洛水漠。只是它对陌生人向来有小脾气,所以可能不会马上带你出发,不过你放心,它再怎么偷懒,还是听话有责任心的动物,不会抛下你一个这么没能耐的凡人。比起有鼻子有眼的人类,它不知道有多出色。”弓彦从洞晶的背囊上抽出一把长剑,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说些让我难堪的话吗?一定要拐着弯骂人吗?你们冥界的女人都有病的啊!”
“轰——!”那棵树又被电了一遍。看来冥界的女人一样神圣不可侵犯。邱梓自讨没趣,躺到芦苇上对着天空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