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离开朔城后,术女马上开始用各种方法加强戒备,虽然凡月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分神,但是要确保万无一失,天殿上下一时都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和戒严状态,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自从井叮嘱保全邱梓便可保全冥界,天殿上下都对邱梓格外细心看护,目皿更是受命寸步不离邱梓,大家像是守着一个大宝贝,颤颤悠悠一刻不敢松懈,好像所有人的命都系在邱梓一个人身上,这让他倍感辛苦,连喘息都显得困难又沉重。
凡月兑继上回偷走四颗鹿牡心丸后便再没有消息,好像一下子消声觅迹了,而弓彦对魂粹的感应则变得越来越微弱。所有事情一下子陷入了死局,术徒士气也日渐低落,没有术女指示,大家全无方向。
而目前术女们最大的困扰则是如何使用邱梓这步好棋。从他正式回天殿到现在,术女在邱梓身上毫无发现,没有任何进展,他在冥界作为未亡人实在无半点功用,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而邱天之前惊人的法力需要花费上千年修习,这对现在十万火急的冥界来说太过漫长,局面一时矛盾重重,难以突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樱术女问。最近一段时间,术女们频繁聚在一起,每次只商讨两件事情,一件是凡月兑,一件是邱梓。
“目前为止我找不出除了杀了他之外的第二种方法。”采术女面无表情地说。
“井说过正负相克,只是事在人为,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办法,有时候,欲速则不达,也许这是上天对邱天的一次考验。”离术女缓缓说道。
“你是说,让他重新修行?”廖术女问。
“可这样一来时间上不允许,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去等没法确定的答案,我们输不起。”墨术女说道。
“那我们就给他争取时间,同时缩短他重新成为邱天的时间。他不是普通术徒,他是邱天。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白术女像是想到了什么。
“白嗣,你的意思是?”廖术女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没错,等到实在不得已再把邱天的记忆全部还给他。”冥界的记忆对术徒至关重要,邱梓无法发力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无法想起该如何运用过往在冥界学到的分毫,只是记忆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尤其对活人会有不可预期的反作用。
“你有几成把握?这个办法我们从未试过,如果失败了,邱梓会很危险,别说是回人间,就是转世也困难。”樱术女面露几分顾虑,其他术女也点头认同。
“我相信他会一切顺利,再大的磨难,他都可以挺过来。冥界注定要找回它的守护者,我们应该对他多一些信心。”白术女若有所思的说。
“明白了,我们愿意和他冒这个险。”众术女心意一致,只等接下来邱梓如何决定。
十二位术女商议完事后便起身准备回各自的界域,这时樱术女忽然想起些什么。
“对了,要是算得没错,又到了典辛出来的时候了吧?我记得他上次出来就是弓彦昏迷那一年,到现在正好一千年。”所有人一时无话,神情也颇古怪。白术女沉默片刻,轻轻叹口气说:“算了,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来来回回就知道说那几句疯话,我相信邱梓和弓彦是不会受他影响的。就照例让他出来吧。”
在冥界庞大的术徒群体外,还有一个身份群体,叫造命师。术女按他们的意愿把生生世世的命数都一笔抹开,从此再无人世阴阳轮回,只在冥界做一个小小的造命师,为他人布功德数罪孽。人世间悲欢离合造化弄人,总会有些人被命运作弄的得较他人看得清透些,把世间伦常生死之事模得清楚想得利落,一到冥界便不再贪恋人间,他们喜欢没有又清醒充实的日子。当然,造命师的门槛还是不低,乃至高出术徒,并且要做到心无旁骛为他人布命理绝非易事,术女仍然选拔得十分小心谨慎。
这个职业乍听之下似乎有呼风唤雨扭转乾坤之力,可实际上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无非记录他人生平所作所为,摘出其中积下的功德和有违世间伦常道德法度的事情,包括在冥界的阴德,也一一记录详细。人在世间走一遭再回冥界积阴德直到回人间,这叫一道轮回,轮回之中所有事情两相中和之后会给当事人带来什么就全凭命数,造命师无权干预,比如你此生若是游戏花丛,伤害完一个姑娘又是一个,那就是造了孽,被记了下来,下辈子就很有可能孤寡一生,或是受尽孽缘煎熬不得善终,至于到底是娶不到老婆还是发生了类似于在洞房花烛夜发现娘子是失散多年的妹妹亦或是遇上无良富家小姐作弄戏耍就不是造命师可以控制的了。
不过在给人写完一道轮回后,造命师可以根据所记做一张命盘,通过这张命盘便可以看出此人将会有什么遭遇,具体遭遇细节无法一一显现,但至于是大喜大福抑或大难大劫就可一目了然。而邱天因为不论生前死后都积德无数,以至于一投胎便再也没有回过冥界,一直在人间辗转轮回,一世也不曾消停,至于当年邱天的命盘也创造了冥界的最佳纪录——无灾亦无祸。
樱术女口中的典辛就是冥界首席造命师,据说很早之前因为职务之便犯了弥天大罪,被天殿处以重罚,从此必须被锁在尺天塔中撰写命盘,要每隔千年才能出来一回。因为时间过于久远,谁也说不清楚典辛犯的是什么事,而他本人也绝口不提,久而久之,冥界也就习惯了这千年一遇的造命师。
这一日典辛照例要从尺天塔里出来,消解这一千年来的疲乏,下面的徒子徒孙早已做足功夫准备犒劳这位造命师祖。一个造命师正常的待遇是一月一小休,逢年有大假,而典辛则是千年休一年,走出尺天塔舒展筋骨熟悉世情的机会实在是千年等一回,所以这一天便是他的大日子,务必过得隆重又喜庆,哪怕正好适逢清明也得过得像生辰。
“师父,要不要先去敲个背修个脚?”
“师父,这一千年来世面上出了不少新鲜吃食,要不尝尝新?”
“师父,不如先沐浴更衣,洗洗这千年来的旧气?”
……
“我要回天殿。”徒子徒孙一个个面面相觑,一点也不惊讶祖师爷的反应。他上次出来就这德行,十万火急一个劲地往天殿跑,每次去只找两个人,便是邱天和弓彦。当年邱天离开冥界去投胎转世后,典辛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度消沉,让所有人很不解。如今典辛知道邱天转世活着回到冥界的消息后像是整个人打了鸡血,二话不说就“嘭”一声消失不见移形去了天殿,留下一群徒子徒孙摇头晃脑。
邱梓倒了今天第二十一杯水坐下,呼呼喝下一大口,第二百一十遍重新开始思考凡月兑偷药的动机,并且手和眼睛都没闲着,一边想一边翻看时传史。他已经肯定凡月兑当日偷走的四颗鹿牡心丸绝对不是给自己准备,否则谁会这么无厘头花一半修为去偷几颗药完了再把药服下然后恢复之前的法力,这样行事显然太二,也不符合凡月兑风格。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会把这四颗药给谁,这么做以后会有什么结果。”弓彦抱臂思考。
“凡月兑又不是什么慈善家,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就送人家两万年修为。如果是给别人服用,他一定会作为交换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冥界上下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东西?既然是他无法达成的,难道换做别人就可以得逞?”邱梓边说边翻书,无数信息从脑中闪过。
旁边目皿和弓彦看到邱梓这个状态,忍不住开始小声嘀咕。
“他这两天一直都这个状态,拉都拉不回来。”目皿小声说。
“他已经完全入戏了,现在他把凡月兑当成死敌,战斗力满级。”弓彦撑着脑袋看着邱梓专注的神态,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了。那天凡月兑潜上迟勋的身体,问他有多喜欢你,你觉得按邱梓的个性他会怎么回答?”
弓彦放下手,撇撇嘴角道:“要是我估计的没错,他十有八九把我狠狠损了一通。凡月兑大概是被他那副没头没脑的样子唬住了,以为他没什么威胁,估模着嘲弄了他一番就走了。”
一旁邱梓听到,惊得张大了嘴,“哇你当时其实是隐形了一直在旁边看吧?这也能被你说中?你是有多了解我们两个?说得好像凡月兑不屑伤害我似的,术女都说了,分神有风险,害人须谨慎。他不敢动我而已!”
“是啊,邱大人威武!他见你就三魂没了七魄了,借他胆子也不敢动你一分一毫的。”弓彦嘴里像含了一口水,从里到外都含着笑,却可着劲地憋着,和目皿对视一眼,两个人还是没忍住笑了。
“等着吧,我会叫凡月兑知道什么叫害怕。虚惊一场?我给他一场保质又保量的惊慌失措!”邱梓想等着当日凡月兑的表情,心里堵得慌,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这么失水准,心里好不憋屈。
“邱天!弓彦!你们果然在一起了!”原本和谐的画面突然间像是断了电,三个人错愕地转过头,嘴巴圆成圈。邱梓心想我就知道生活时刻有惊喜,不是遇见变态妖怪就是遇见情绪激动莫名并扮花痴状的的苦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