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并不大,所以甲板显得很长。石美宏踏上船来才发现这艘船被漆得十分艳丽,不只是色彩丰富,船上还绘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几乎连甲板上都有图案。一阵悠扬的笛声正从舱里飘出来,应着笛声七个彩衣女子翩翩起舞。石美宏的到来对于她们来说竟如同空气一样,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这是怎么了?一切都很诡异,他分明是存在的,而且他还是一个闯入者。
船上灯火通明,七个笑靥如花的彩衣女子广袖舒展,长纱飞扬,她们的表情专著得像假人一样。那笛声也软软的,在夜色中绵延飘荡,同船在大海上的颠簸浑然一体,才停了一小会儿,石美宏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随着那笛声飘了起来。
一曲终了紧跟一曲,随着船舱中不断传出的笛声,七个彩衣女子开始旋转,她们一会儿自己转,一会儿又绕着石美宏转,长纱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身体,轻柔得如同微微拂过的海风,又像溽暑中捧起的一掬清泉。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沁人心脾,连一贯不喜欢的海的腥咸味都被这春天一样的笛声一扫而光,到处都是鲜花和绿草甜女敕。
海风吹拂着,温柔得如同母亲的手,她正轻轻怀抱着自己襁褓中的婴儿。石美宏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婴儿,而那些温柔的长纱正是自己温暖的襁褓,他就这样紧紧地被包裹在襁褓里,舒适而安全。
笛声戛然而止。石美宏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七个女子手中的长纱捆得结结实实,好像一只粽子。他苦笑着看那船舱,这个时候,吹笛子的人该出现了。
果然,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她头上戴着各色鲜花编成的花环,长发垂在花环底下,海风一吹微微扬起,一张明媚的小脸上五官清丽动人。她一从舱里走出来就开始很开心地看着石美宏笑,像一个猎手在审视自己的收获。
“我的迎客曲怎么样?还算周到吧?”黄衣女子声音清脆,似乎在有意打趣他。
石美宏不语,他既然不是来听曲的,当然不会对不相干的事情做任何评价,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黄衣女子却笑了,道:“你为什么闯到我的船上来?”
石美宏据实回答:“找人。”
黄衣女子道:“找什么人?”
石美宏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黄衣女子看着他道:“女的很多,你也都看见了,至于男的,你来了就有一个了。”
石美宏不语,他不喜欢跟人讲废话。
黄衣女子却很开心地笑了,她分明是在故意戏弄他。
“既然没有,恕我打扰。”石美宏不想再纠缠下去。
黄衣女子做了一个手势,在她的指挥下七个彩衣女子手上加紧了力道,七条长纱死死地缠住了石美宏,让他不能动弹。黄衣女子也从袖中甩出一条金属制成的细长链子来,轻轻一甩,便灵蛇一般不偏不倚地套上了石美宏的小腿,她就势一拽,想将他拽倒,却没有成功,石美宏就像一枚牢牢钉在甲板上的钉子。
黄衣女子拍手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功夫,下盘这么稳。可是你也不能一辈子站在我的船上不动吧,你要找的人我这里根本就没有。”
听她这样说,好像石美宏是故意赖在这里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何时都千万不要跟女人讲理。
石美宏不想再跟她们纠缠,船舱并不大,有没有藏人进去一看便知。他猛地抬起腿来迅速扫向身前的三条纱带,黄衣女子这才看到在他靴子的侧面居然还挂着一把短剑。
短剑异常锋利,纱带应声断裂,七个彩衣女子迅速调整了阵势,那三个被斩断带子的女子撤回到黄衣女子身后,很谨慎地护住她。
黄衣女子眼中有了怒色,她飞身上前,对准石美宏的面门迅速攻出一掌。石美宏将身子一斜,躲开她的攻势抬腿还击,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另外四条束缚他的纱带。
这些雕虫小技用来对付石美宏确实是稍显幼稚。
黄衣女子不依不饶,她的掌法也算凌厉,短短几个照面,已经攻出了十多招。石美宏只是躲,并不还手,评心而论,她的掌法远不如她的笛声。
打了一会儿,黄衣女子意识到自己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她虚晃了一招,撤到床舱门口。七个彩衣女子紧随其后,几个人迅速地进入到船舱里面。
瓮中捉鳖?好像没那么简单,哪有人会这么傻,敌暗我明,不可轻敌为上。石美宏小心审视着船舱。上次陷身海外岛也是在船上被人算计,他又不识水性,不想轻举妄动。
床舱里没有动静,静得让人心虚。石美宏略想片刻,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舱里是有灯光的,无论如何,光明总比黑暗好。
石美宏走进船舱,他的脚刚一落地,脚下的船板便翻了起来,他迅速跃起,躲过这个陷阱。
床舱是空的,刚刚那些女子居然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石美宏很自然地想起上次那条突然炸掉的船,这艘船难道同上次那艘如出一辙,它会不会也突然解体?看来这些诡异的女子很可能也是海外岛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站着,不轻易去触碰任何东西,他断定船有夹层,只是一时间找寻不出机关所在。
突然,他脚下的船板又动了,这次不再是翻动,而是彻底地向下跌去。一切来得太突然,他原本以为自己站的地方是安全的。
水,又是海水。石美宏尽量屏住呼吸,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这个时候,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只有真正身处在绝境之时才能体会到对死亡的恐惧。
他当然不想死。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笛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样清扬、婉转。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身子就像飘起来一样。
水气在升腾着,一切都那么轻软,飘在空中的感觉舒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