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唯小时候其实还算个好脾气的人,见到谁都是女乃里女乃气“叔叔”“阿姨”地叫个不停,整个小巷子的人对张家这个唇红齿白的小朋友都喜欢地不得了。
张妈妈和张爸爸去了沿海一带打工,张唯就由女乃女乃带着一起生活,张老太太在巷子口的的周爷爷家当保姆。张唯和女乃女乃白天都呆在周家,听女乃女乃说周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加入了红军,还立了大功,可受国家重视了哩!后来年龄大了便回到家乡这个小城生活。张唯实在是怎么都想象不出来现在这个笑容和蔼的周爷爷年轻时在战场杀敌的样子有多意气风发。
听女乃女乃说周爷爷的两个儿子没有从政,都在美国经商。美国对张唯来说事很陌生的一个地方,他只知道美国人都是大眼睛高鼻梁,除此之外甚至连美利坚不是共产党执政,两个国家有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都没有概念。
天气好的时候张唯就会跑到周爷爷家玩,周爷爷是个很爱笑的老头儿,每次看到张唯都会模模他的头把他抱到腿上坐着给他讲那些年打鬼子的故事。张唯的爷爷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患病去世了,他便也就打从心底地把周爷爷当成了自家爷爷看。小孩儿嘛,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平时撒娇哭闹一个不少,周爷爷也是着实的喜欢这个孩子。
"唯唯啊,等过两个月啊一恒就要回国了,到时候你俩就能有个玩伴儿了。”
“好啊”张唯倒是没多大高兴,周一恒是周爷爷最小的孙子,以往过年的时候便随着父母来一趟,张唯看到过两次,上次过年的时候他还顺手把手里的巧克力分了几个给张唯。张唯不大喜欢周一恒那种见谁都乖巧的样子,以往人们都说张唯好,周爷爷也总是和自己玩儿,可是周一恒一回来所有人便都说周一恒的好了,好像忘了世上还有张唯这个人的存在似的。有时候小孩子的嫉妒心是很强的的,虽然也许只是为了些大人看来不值一提的夸赞而已。想到这儿张唯恹恹地有些不想周一恒来,倒是看到周爷爷开心的样子还是一天天地计算起时间来。
夏天很快来了,七月初的时候周爸爸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把周一恒送过来便随着司机走了,老爷子笑吟吟地问了周一恒些学习上的事,周一恒和张唯一样大都是开学就读四年级,大概是abc的原因周一恒讲话还带着些生硬的口音,听到周爷爷一口一个“一恒”张唯在旁边悄悄地翻了翻白眼,心想:你个假洋鬼子,能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再说话吗?
谁料到这白眼刚好被周一恒看到,张唯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一旁的周爷爷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两孩子的异常,一个劲儿地说着让他两要好好相处之类的话。
吃过饭周爷爷到书房研究象棋去了,客厅里就张唯和周一恒两个小孩子。张唯像得了多动症似的坐立不安,先是周一恒开了口
“我们上次过年的时候见过对吧?”
“嗯,你还给了我几个巧克力呢。"虽然对这个人没多大好感不过说起来上次他给的那几个巧克力还真是好吃,跟他家和同学给的味道都不一样。
“我听爷爷说平时你都经常过来陪他,真是谢谢你了”周一恒冲着张唯笑了笑。
“没有,周爷爷对我可好了”张唯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平时和同学在一起野惯了,突然要这么文邹邹的说话只恨平时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开小差,不然还能说几个成语把这个假洋鬼子震住,而且每次来周爷爷家总有些别处吃不到的好东西,这也确实是吸引张唯老往这儿跑的一大缘由。
周一恒又问了张唯几个问题,不外乎都是些成绩想怎么样,老师怎么教之类的,张伟此前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苟言笑的同龄人,不一会就兴致缺缺地只想逃。碍于礼貌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那个···我和苏远他们约好下午去玩儿··”苏远是张唯隔壁家的,两人穿一条长大的又是同班,关系铁得不得了。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这下换张唯一个头两个大了但是看到周一恒一脸陈恳的样子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只能应了他。
和周爷爷打招呼的时候老爷子还挺高兴的说周一恒多跟别人接触接触,小孩儿嘛,就该多折腾。
不一会儿到了苏远家门口,一般这时候苏远家都就他一个人。张唯把门拍得砰砰直响,瞬间听到苏远在里面吼“别拍了,别拍了,就出来”
苏远把门拉开就看到张唯和一不认识的小孩站在门外,头一扬“这谁啊/"”周爷爷的孙子”
苏远又打量了下周一恒,周爷爷是个可好的人了,每次去他家都有好多好吃的,想到这就冲周一恒傻笑了下“嘿嘿,我是苏远。”
快速交换名字之后自来熟的苏远就把周一恒划分到了自己人那一列,拉着张唯顶着大太阳跑去后山捉鱼
张唯和他是掏鸟窝模鱼偷油桃啥都干过,一听说要去后山赶忙屁颠屁颠儿地跟上去,也没空给内心疑虑的周一恒解释什么。
到后山那条水沟边上的时候正式下午两三点钟,太阳照的人真不开眼,周一恒热得直喘气,张伟和苏远三下五除二月兑得溜光走到水里去,一个劲地催周一恒快跟上。
犹豫了半天周一恒还是趟进了水里,这里的水不深,一般就是到小腿肚那儿,而且水很清亮,基本上一眼就能看清底下有什么。成长在美利坚共和国的周同学哪干过这些事儿啊,也就学着张唯和苏远的样子把石头一个个搬开找下面有没有躲起来的螃蟹。
等玩到太阳下山,三个小屁孩的身上已经湿了大半,收获是十几只半大的螃蟹。玩熟了以后张伟发现周一恒是个挺有趣的人,虽然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的但是一点儿也不扭捏,之前的那些小心眼也就这样没有了。
苏远爸妈要晚上九点过才下班,三个人跑到苏远家把螃蟹冲干净就丢到锅里蒸,最后也没吃出个味道就抢没了
告别的时候多少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
如此厮混了两个月,到周一恒回美国的时候,三人的革命轻易已经上升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在巷子口一步三回头地不舍告别,张唯还抹了一把真情泪。
这两个月张唯了解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周一恒,不管是模样还是喜好都有了一个清晰的映像。知道了他是个礼貌但有趣的家伙。人也很好,比如张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周一恒主动把他背回家,一两公里的路也没有听到抱怨,要是苏远那家伙估计早就唠叨死了,这么一比较更显出周同学的好.时不时也就会像周爷爷打听下周一恒过得怎么样。
开学张唯当上了班长,还被老师分到了和苏远一桌,美其名曰:帮助差生。苏远屈辱地肝肠寸断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老师对着来便满含悲愤地接受了。虽说这张唯伙同苏远坏事没少干吧但是成绩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小学生的美丑观念还不成熟但是老师眼里这苏远虽说成绩是差了点吧那长相是一等一的好,用现在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一个字“萌”。确实老师也是对这位靠脸上位的同学一些优待把他分到张唯旁边,并且特意交待了张唯要好好帮助他学习。你别说,这招还真起了作用,苏远每天被张唯逼着学慢慢地成绩倒提起来了,寒假的时候还得了学校发的进步奖。苏远雄纠纠气昂昂地把奖状拿给爸妈看,然后又在刚回国的周一恒面前炫耀了一圈“美国有这个东西?你肯定没得过。”
张伟一脸嫌弃地看着苏远小人得志的表情把周一恒拉到一边直接无视。
苏远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觉得没劲就先回家了,剩下张唯和周一恒。周同学说了说这半年发生的事,张唯嘻嘻哈哈地讲了他和苏远调皮捣蛋被请家长。周一恒讲话还是带着些口音,特别是分不清平翘舌,张唯开始的时候笑了好久后来听着听着居然习惯了,所以果然是习惯的力量。
大年三十晚上张唯的爸妈回家了,家里难得那么热闹。女乃女乃高兴地张罗着,一年不见的爸妈让张唯觉得有些陌生,怯怯地坐着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表现地亲热一些。在席间听到爸妈讲过去这一年的辛苦,告诉他挣钱有多不容易的时候张唯觉得有些气闷,他想说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想他们能挣多少钱,他只想开家长会的时候不要每次都是女乃女乃去,他只希望生病的时候能有妈妈照顾而不是冷冰冰的电话问候。他几乎是在门头沉默里吃完了饭,一家人围着看春晚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居然看到周一恒在院子门口,张唯跑过去发现原来他在逗狗,看到张唯周一恒笑了笑吻了声“怎么没在家啊?”
张唯抓抓后脑勺“家里不好玩儿,就溜出来了。”
“哦···你等一下··”周一恒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进屋子里不一会会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大袋各式各样的烟火和炮仗
都还是半大的孩子看到炮仗一下子就激动了,张唯的记忆定格在99年的年三十明明灭灭深深浅浅的烟火里周一恒傻里傻气的笑。